第53节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有点苍白,抬起手来拍了拍脸,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 “加油,简宓,”她轻声鼓励着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到时候我也去撞一下脑袋,说不定也会来一下选择性失忆,或者让贺卫澜给催眠一下,也来个记忆删除……” 她笑了起来,心里的难过稍稍好受了些。 其实她明白,就算真有这样的选择放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强行删除曾经的甜蜜和痛苦,毕竟,这都是她人生的一部分,缺了这些,简宓就不会是现在镜子里的简宓了。 等她回到包厢的时候,霍南邶和吕亟已经走了,夏瑾生顶替了霍南邶表演的位置,弹着吉他在唱一首国外的饶舌歌曲,他很擅长调动气氛,大家都打着节奏一起摇晃着,气氛high得很。 一见简宓回来,夏瑾生立刻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来,美女jiejie,一起跳个舞吧。” 简宓也不扭捏,就着他的吉他声热舞了两下,她的腰肢柔软,一头秀发随着舞姿甩动,和夏瑾生配合得天衣无缝,大伙儿都拍手叫好了起来,小陈还尖叫着用手机按下了快门。 夏瑾生得意地问:“怎么样,比你们霍总唱得好听吧?跳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些人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伙子什么都要和霍南邶比,反正老总也不在,夸一下也不要钱。 “好看。” “不愧是明星。” “你是小鲜rou嘛,我们老总和你比起来都是大叔了。” …… 夏瑾生被哄得眉开眼笑。 这一顿饭闹腾下来,散场的时候都快九点了,夏瑾生抢到了送简宓的权利,可惜他没有在际安市买车,只好打车把她送到了小区门口,又恋恋不舍要送她进小区。 简宓却停下脚步,站在路灯下冲着他招了招手:“小夏弟弟,来,我和你谈谈。” 夏瑾生本能地嗅到了一丝不妙的信号,强笑着说:“叫我弟弟干什么,我不就比你小了三四岁吗?你们这里有句俗语,女大三抱金砖……” 简宓有些好笑,也有些感动,可是有些话,再不说就晚了:“夏瑾生,我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们俩不合适,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为什么?”夏瑾生失声叫了起来,“我们明明很合拍,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不合适?” “我不喜欢比我小的男生,”简宓斟酌着语气,“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性格沉稳可靠的。” “你这是恋父情结!”夏瑾生指控道,“还有,不是年纪大就沉稳可靠了,我也可以的。” 简宓摇了摇头,歉然看着他:“这不一样,感觉不对,真的,我没法爱上你,你再努力也没用,对不起。” 今天下午冒着粉色泡泡的少男之心顿时碎成了粉末,甜蜜美好的单恋情怀一下子变成了苦涩的失恋,夏瑾生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哑声道:“那你喜欢谁?谁沉稳可靠了?你的郑老师吗?还是你的前夫?” 简宓本来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想到他还对上号了,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喜欢谁和不喜欢你不冲突,对吧?” “我不相信……你太残忍了……女神jiejie不要我……”夏瑾生一脸的伤心欲绝,“我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兴趣……” 简宓吓了一跳:“你胡说些什么!你还说你沉稳可靠,受了这么一点打击就要轻生吗?” “让我轻生一秒钟,别理我。”夏瑾生的头抵在了路灯杆上,一脸的消沉。 简宓凑过去试探着劝慰:“好了,别难过了,要是我成了你女朋友会很恐怖哦,不许你看其他女人,不许你露点走秀拍照,不许你拍吻戏床戏,说不定还和你女粉丝对骂……” 夏瑾生愕然:“你们国内女生谈恋爱这么可怕?” “是啊,所以,还是做朋友好,你也不用为了一棵树放弃整个森林,对吧?”简宓信口胡诌。 夏瑾生伤心地问:“那以后还能找你一起出来吃饭跳舞吧?” “可以啊,”简宓慷慨地说,“随时随地,我还会叫上我的朋友,大家一起玩。” 陪着夏瑾生在小区外兜了一圈,简宓把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安慰词句都说了一遍,幸好,她没看错,夏瑾生的确是一个开朗外向的男生,可能是自幼在国外长大,对待感情比较粗放,提得起放得下。最后分开时,夏瑾生的情绪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洗漱完毕,简宓躺在床上刷起了手机,这一拿起来吓了一跳,网安科技的前同事群里已经刷了几百条消息,朋友圈里也有好些提醒。 点开一看,起因是小陈发了一条朋友圈并艾特了她,简宓和夏瑾生在对舞,两个人看上去简直就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 小陈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小宓在不在? 霍总问我你的微信号,我能给他吗? [笑哭][笑哭]他自己在群里找到了。 他说他不能给你发消息,你把他拉黑了吗? [笑哭]怎么回事啊? 小宓你快回答,我顶不住了,霍总问我你到底是谁?他什么意思啊? ☆、第72章 北海道戚风蛋糕(三) 简宓一看时间,是十分钟以前的事情了,她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立刻解除了霍南邶的黑名单并删除好友,随即又打下了一条消息:他发错号了吧,我没拉黑他啊。 小陈几乎秒回: 霍总让你加他好友,他有事问你。 [惊恐]我感觉我发错照片了,吕特助也私我了,让我回答你是公司离职员工。 [惊恐]我不敢说话了,小宓你自己和他说吧。 简宓回了一条:明天吧,我已经躺下了,懒得加了,晚安。 她退出了微信,刚要关机,手机响了,是吕亟打过来的。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接起了电话。 “简小姐,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吕亟的声音和从前一样温和有礼,“出了一点意外,我需要善后。” “你说吧,我会配合的。”简宓淡淡地道。 “上次住院以后,霍总的脑部一直没有恢复正常,常常会头痛,有时候还会暂时性失忆发生,医生说,这种情况可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需要身边的人付出耐心。” “你说什么?这么严重?”简宓失声叫道,一颗心顿时紧抽了起来,她一直以为霍南邶除了忘了她以外,其他都已经正常了…… “是的,”吕亟轻叹了一声,“霍总的家人担心他再受到什么不必要的刺激,所以严令我务必不能让霍总再接触到有关于你的任何事情,所以,我今天不得不给几个和你交好的员工下了命令,让他们不能在群里说你的事情了,如果霍总问起,就说你是离职的前员工,很抱歉,希望你能够谅解。” 简宓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没关系,我这就去把群退了。还有……小陈说他要加我微信,我还拖着没加,你说怎么做合适?” 吕亟有些意外,斟酌了片刻道:“不知道你的朋友圈里有没有什么不能让霍总见到的照片或内容?” 当然有。 从相识以来点点滴滴的甜蜜,都记录在朋友圈里,而那个破灭了一切的纪念日后,她几乎不再打开朋友圈,除了看几个朋友的消息,连微信都不太登录了。 吕亟明白了,这事情有点棘手,加肯定是不能加,可如果执意不加的话,可能会让霍南邶心生怀疑。 “你别为难了,这样吧,我拖两天,如果到时候他再申请加我,我就把朋友圈对他屏蔽再加吧,要是还不行,我就把朋友圈全删了。”简宓善解人意地道。 “这……太麻烦你了……”吕亟汗颜,和霍南邶另一位言行举止透着虚伪高傲的追求者相比,他向来偏好简宓,可现在弄成这样的结果,不得不让人感叹命运的捉弄。 “简小姐,我有时候在想,我们这样做,如果有朝一日霍总想起来了,会不会大发雷霆,”他苦笑了一声,“我比谁都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却不得不这样亲手斩断你们的联系……” “别瞎想了,他家人总不能害他,知道什么对他是最好的治疗,”简宓的语声轻快,“我睡了,有事再联系。” 挂了电话,简宓打开了微信,找到了一个公众号,下了一单微信书。这种微信书曾经有一阵在朋友之间很流行,如果迫不得已真要把朋友圈全删了,那么以这种方式留下来的记录可以凝固那些曾经的记忆。 等到以后把一切都淡忘了,把这本书再翻看的时候,她应该也能笑对这些爱恨纠葛了吧。 第二天,简宓抽空打了个电话给贺卫澜,向他了解霍南邶的病情。 “不影响日常的生活,不过的确还没有完全治愈,”贺卫澜解释道,“这种脑部损伤一般都带有淤血,会压迫神经,而淤血的吸收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这是谁都无法保证的,这期间会头痛、呕吐是很正常的,他也是最近才开始工作,前阵子一直在休养。” “那岂不是很痛苦?”简宓喃喃地道。 “是的,不过情况在慢慢好转,”贺卫澜安慰她,“不用太担心了。” 怎么能不担心?毕竟霍南邶是为了救他们才伤成这幅模样的,要是有个万一,她真的要抱愧终生的。 简宓打起了精神又问:“那几个凶手抓住了吗?” “流窜到别的地方去了,已经发了a级通缉令,高利贷也被连锅端了,他外公气得不得了,嫌我们做事太斯文,”一提起那个老爷子,贺卫澜有些无奈,“他还坚持要让南邶和冬茜姐去北都,我看冬茜姐是扛不住老爷子的,迟早得走。” “那……他的公司怎么办?” “公司倒不是什么大问题,两头跑的老总多得是,只是……可惜了……”贺卫澜欲言又止,他有些气闷地松了松衬衫的纽扣,一想到那个成天黏在霍南邶身旁、两面三刀的安意,他就觉得心里不舒坦,可是,霍南邶选择了遗忘,简宓并不想挽回,他这个外人还能做什么? “去北都也好,北都那里应该有顶尖的脑部专家吧,说不定对他的病情有帮助。”简宓乐观地说。 贺卫澜哼了一声:“行吧,不提他了,说你吧,你怎么样了?有没有男朋友了?有的话带过来我见见,替你把把关。” “你连自己都把关不住,还能替我把关?”简宓忍住笑道。 “笑话,你当我心理医生这个称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聊上几句就能让人原形毕现。”贺卫澜傲气地道。 两人东拉西扯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手机聊得有点发烫,简宓刚要锁屏,微信跳出来一条提醒,点进去一看,是霍南邶的好友申请,上面只有简单的三个字:霍南邶。 简宓有一瞬间的恍惚。 两个人初相识互加微信时,霍南邶也是这样加她好友的。 指尖在“同意”的按钮上摩挲了片刻,简宓选择了忽略,退出了微信,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面前的画架上。 画架上还是一片空白,下一幅画还没完全构思好。 简宓咬着笔心不在焉地想了一会儿,在画纸上随手涂鸦起来。画室里很安静,只有铅笔在纸上的摩擦声,没过一会儿,一个人脸的轮廓就出现在她面前,可能是刚才那条微信的缘故,轮廓居然和霍南邶有了几分相像。 简宓盯着看了一会儿,灵感倏然而至。 记忆太脆弱,爱情太虚幻。 如果记忆有灵魂,会不会在霍南邶的身体里恋恋不舍? 这幅画,就叫做“魂之忆”吧。 一沉浸到绘画中,简宓便忘了时间的飞逝。这一次她没有选择她擅长的绘画手法,而是选择了超现实主义画风来表达这种虚幻,这让她的进程稍稍有了一些凝滞。 正在一边冥思一边作画呢,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简宓愣了一下,推门出去一看,余洋和周彤雨、成桐在争论着什么,一旁的几个员工都躲得远远的。 “你们的合约年限还没到,当然不能无故解约,”余洋的声音中隐藏着些许怒意,“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必做这种无意义的争论呢?” “余经理,画廊不能给我们应有的发展,我们另谋他路也无可厚非,”成桐振振有词,“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说呢?” “画廊怎么不能给你应有的发展了?”余洋反问。 “郑老师的心思放在谁那里,我们都知道,对不对?”成桐看向周彤雨,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