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明明方才她还哭的那般伤心,在他的怀中先是低声的恳求,后是怒声的质问,可是现下却又一脸平静,甚至是淡漠的坐回了原来的地方,仿似方才的那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简妍。”徐仲宣心中有些发慌,倾身过去想再吻她。可是简妍却是迅速的偏过了头去,紧紧的抿起了唇,无声的拒绝着他的亲吻。 徐仲宣全身僵得一僵,双唇堪堪擦过她因着刚刚的一番哭泣而微凉的双颊,默默无言的又坐了回来。 他并不想强迫她。像她这样刚强的性子,若是逼迫得太紧了,真的是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于是他只是打开了一旁放着的榉木茶桶,将里面一直温着的提梁壶拎了出来,倒了一盅guntang的茶水,然后无声的递给了简妍。 简妍刚刚不受控制的哭了那么一会,早就是觉得喉咙发干。且可能是因着刚刚哭的太用力的缘故,现下觉得小腹那里也是一抽一抽的在痛着。 于是她并没有推辞,伸手接过了徐仲宣递过来的茶盅,捧在手中,慢慢的喝着。 温热的茶水喝了下去,小腹那里一抽一抽的痛楚总算是减缓了一些。 接下来两个人之间再无言语,直至马车停下,车夫的声音隔着车帘低低的传了进来:“大公子,到了。” 简妍闻言,侧身掀开窗帘子的一角往外看了看,便见着两扇黑漆的大门,门首挂着两盏大大的写着徐宅两个字的明角灯,正在夜风中左右晃个不住。 她便唰的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窗帘子,转头对徐仲宣说道:“让车夫将车赶到后面去。我在那里下车。” 在徐宅大门口下车,被人看到她和徐仲宣同坐一车,这下场可不是一般的惊悚。 她这两番话说的简洁利落,且有那么一点命令的语气在里面。徐仲宣望了她一眼,想来是他习惯了命令他人,并不习惯被他人命令的感觉,但如果这个他人是简妍的话,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他便隔着车帘将简妍的话对着车夫重复了一遍,马车又再一次动了起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后门到了,马车再一次的停住了。简妍起身站起,也并不欲与徐仲宣客套虚伪的打什么招呼了,转身就要下车。 但是手才刚搭上车帘子,还没有来得及出去,腰间忽然一紧,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就被往后拉了过去。掀开了一半的车帘子瞬间又落了下来。 简妍怒了,转头低声的就呵斥着他:“徐仲宣你做什么?这可是在徐家门口,教人看到了成个什么样子?你不要名声我还要呢。” 只是一转头,却看到徐仲宣望着她的神情甚是古怪。 简妍也不想理会他,挣扎着就又想走。但是环在她腰间的胳膊却是越发的紧了,她压根就挣脱不掉。 “徐仲宣,你......”她怒而回头,正要开口再呵斥几句,但却忽然听得徐仲宣的声音干干的响起:“简妍,你,你好像来了月事。” 月事?简妍茫然的望着徐仲宣,心里只想着,月事是个什么鬼东东? 徐仲宣伸手指了指方才她坐过的地方。 墨绿色的暗纹绸缎坐垫上有一滩暗褐色的湿湿的玩意儿。 这,这好像是...... 同时小腹那里应景似的抽了抽,似是有什么东西正缓缓的流了出来。 这种久违的熟悉感觉...... 简妍瞬间只觉得血冲大脑,四肢冰凉一片,直接风中凌乱了。 卧槽原来月事就是大姨妈啊。卧槽她自打穿越到这年代以来都已经有十四五年没有来过大姨妈了,压根就已经忘了这个亲密东东的存在了好嘛。 继四肢冰凉一片之后,她瞬间又只觉得一张脸guntang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脸上现下定然是红的可与晚霞相媲美了。 偏偏徐仲宣在那里看着她这风中凌乱的窘样之后,还甚为闲情逸致的笑着问了一句:“第一次?” 笑个毛! 简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继而又想到既然这坐垫上都已经沾染上了血迹,那不用说她的衣服上现下肯定也是姹紫嫣红的一片了。 来了个大姨妈自己不自知,竟然是被这厮给看到了,简妍一时觉得真的是什么脸都给丢光了。 悄悄的抬了一只手挡住了半边脸,简妍通红着一张脸,恼怒成怒的就低喝着徐仲宣:“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下去将白薇叫过来?” 虽然是被骂了,但徐仲宣面上的笑意却是越发的浓了。 他伸手解下了身上的鹤氅披在了她身上,笑道:“披着这个。” 却是被简妍劈手给扯了下来,又甩回到了他的身上去,说着:“白薇那里有我的斗篷。让她拿了过来。” 徐仲宣笑着哦了一声,随即便伸手挑开车帘子,下车去后面的马车上换了白薇过来。 白薇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徐仲宣也并没有对她明说,只是说着简妍让她过去。她忙忙的过来了,见着简妍正一张脸红透了的坐在那里,便低声的问着:“姑娘,你怎么了?” 简妍红着脸没有回答,只是低声的让她将她早间穿过的那领蜜合色妆花斗篷自包裹里寻了出来。 白薇依言自包裹里将这领斗篷寻了出来,简妍接过,披在了身后,系上带子,然后扶着白薇的手下了马车。 门前廊下,烛光影中,徐仲宣正背着双手站在那里,唇角带笑,眼中尽是头顶烛光莹莹的风华,悠然飘逸,看着她慢慢的走近。 简妍一见着他面上此刻的笑意,由不得的一张脸就又红了。 她脚步匆匆的从他的身边走过,顿了顿,忽然又低声的说了一句:“那个车上,你处理下,不要教其他人知道。” 徐仲宣轻轻点头,笑道:“我知道。” 简妍的脸就更红了。这次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匆匆的带着简妍进了后门。而徐仲宣却是待她进去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抬脚走了后门。 一路到了凝翠轩中,徐妙锦正坐在灯下看书。 徐仲宣解下身上的鹤氅递给一旁的青竹,随后便笑道:“晚上就着烛光看书,仔细对眼睛不好。” 徐妙锦闻言抬起头望了过来,见着他眼角眉梢皆是掩都掩不住的满满笑意,挑了眉,问着:“大哥你好像看起来很高兴?” “是。”徐仲宣走至她身侧的一张椅中坐了,面上笑意不减,说着,“我刚刚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徐妙锦自然是好奇的,忍不住的就问了一句:“什么样重要的决定?” 徐仲宣微微垂头,想起方才简妍在他面前通红着一张脸窘迫的模样,不由的便唇角笑意柔和,胸腔中的一颗心也慢慢的柔软了下来,满满的都是柔情无限。 “我想娶简妍为妻。”他优雅白皙的手掌虚覆在桌面上,抬头望着徐妙锦,眼中的光芒一刹那盖过了屋中所有的烛光,熠熠生辉,流光溢彩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第85章 决心已定 “你疯了?”徐妙锦只被他这句话给骇的猛然的就从椅中站了起来,低声的说着,“纵然你再是喜爱研jiejie,可她毕竟只是个商贾之女。一个朝、廷堂堂的三品大员却要去娶一个商女为正妻,传了出去别人不会笑话?至多也就是个妾室罢了。到时你多疼爱她一些也是可以的,可为什么一定要娶她做正妻?” “我并没有疯。”徐仲宣的声音听起来平和冷静的很,“在山东的那几个月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大哥并不瞒你,直至在今日看到简妍之前,我都并没有下定决心要娶她为正妻,也只以为让她做一个宠妾也便罢了。可是今日,锦儿你知道吗?当我见着她和另外的一个男人坐在一起喝茶,哪怕他们仅仅只是偶然相遇,彼此清谈几句,我却发现自己都是没法忍受的。且后来,我见着她哭了。明明是那样的伤心,悲痛气塞,无语凝噎,可还是那样的哀求着我放过她,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是再也没有法子放开她的。不说只是个正妻之位,这世上任何东西,但凡她开口,我都是没有法子拒绝的。” 当他亲吻上她的双唇,将她揽入怀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纵然是她再哀求他放过她,他都是没有法子放手的。而当她从他的怀中起身,他怀中蓦然的那一空,心中那蓦然而起的慌乱感,他就知道,但求她不推开他,纵然是她要什么他都是愿意给的,不说只是个正妻之位而已。只是这些心里的话,并不足以与外人道罢了。 徐妙锦就急道:“不是我在背后说研jiejie的坏话,只是大哥,你难道就没听说过欲擒故纵这四个字吗?研jiejie她自己自然也是知道,依着她的身份那是绝对不可能给你做正妻的,只是她可能又不愿意做妾,又知道你心中在意她,便故意的在你的面前做了这样的一番样子出来。大哥你可要想好啊。” “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徐仲宣想都没想的就开口说着,“我知道,她是不屑于用这种手段的。” 顿了顿,他又笑着说了一句:“便是她真的是在我的身上用了欲擒故纵这一招,那也没有关系。但凡她想要的,我总是会竭尽所能的去给她就是了。” “大哥你真是魔怔了。”徐妙锦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打徐仲宣遇见简妍之后,便再也不是她从前那个理智冷静的大哥了,“娶商女为正妻,你让你的同僚们怎么看你?那些同僚们的女眷又如何的看研jiejie?且说这事也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便是你再想如此,只怕母亲和祖母都是不会答应的。” “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样的看我。正所谓是夫荣妻贵,我一步步的坐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往后定然还会坐上更高的位置,那些同僚们自然只会更加的敬畏我,他们的女眷纵然是因着出身的缘故从心里看不上简妍,可在面上那依然还是得对她毕恭毕敬,言语客气,丝毫不敢触犯她。否则要我这个做丈夫的做什么?至于母亲和祖母那里,“徐仲宣虚覆在桌面上的手掌慢慢的收拢,目光忽然就变得有些森冷灼人,”我徐仲宣决定的事,她们又怎么敢在一旁指手画脚?” 徐妙锦的双眼瞳孔微微收缩。 这一刻的徐仲宣只教她有一种会为了简妍负天下人的感觉,只怕她这个做meimei的若是在这件事上再多说些什么也是会惹他不高兴的吧? 徐妙锦暗暗的长叹了一口气,选择了见好就收。转而又问着:“今日你怎么和研jiejie遇上的?” 徐仲宣回答的很含糊,只不过几句话带过,并没有多说什么。徐妙锦见他不想说,便也没有多问。只是片刻之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其他的话:“你打算娶研jiejie为正妻的这事,有没有对研jiejie说过呢?” 徐仲宣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过。且暂且我也是不打算对她说的,等过些时日再说罢。” 玉皇庙里简妍对他说的那些决绝的话言犹在耳,刚刚在马车上的时候她又是那样的求着他放开她,就算是他现下对她说他会娶她为妻,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女人,只怕她都是不会相信他的了。 她那样刚强的性子,他实在是不敢逼的她太紧。他现下也唯有宽慰着自己,再等等,再等等,时日长了,他的心思简妍最终总是会看明白的,到时水到渠成岂不是更好? 转念一想她今夜第一次来了月事,往后就是大姑娘,不再是小姑娘,是可以嫁人成亲了的,他一时恨不能遣了人去对简太太提亲。可又想到她女子月事期间失血那样的多,她的身子又是那样的瘦弱,便又唤了青竹过来吩咐着她:“明日一早你拿些银子去对小厨房里的夏mama说一声,让她这几日多做些能补血的饭菜给简姑娘送过去。” 青竹已然十六岁,听得徐仲宣这般说,她立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忙屈膝应道:“是。奴婢明白。” 徐仲宣又在想着,今夜简妍第一次有月事的事偏生就教他看到了,只怕她心中是不自在的,更是抹不开脸见他的了。罢了,看来明日暂且还是不能去见她的,不然到时她恼羞成怒了,这样的小日子偏生又气到了自己可怎么是好?还是下次休沐的时候再想了法子见她吧。 一转头,却见着徐妙锦正在盯着他看。于是他便问着:“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徐妙锦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话:“我觉得刚刚的你压根就不是平日里我认得的那个大哥。大哥你不该是冷静理智,一心只在朝堂大事上的吗?又怎么会对妇人的这些小事这样的挂心?” “等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她什么样的小事在你看来都会是一件大事。”徐仲宣发现现下但凡是他想到简妍的时候,总是会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且面上总是不可抑制的就会带了几分柔和的笑意,“你还小,这些事现下你也并不懂。等你大了,遇着了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你自然就晓得了。” 徐妙锦忍不住的就又问着:“大哥你就这样的在乎研jiejie?若有一日,权势和研jiejie只能二选一,你会如何的选?” 她知道徐仲宣心中对于权势的渴望。 他是庶子出身,自小受尽冷眼嘲讽,深知唯有站到了高处,才能让所有的人都敬畏仰望他,再也不敢存了小觑他的心。 徐仲宣只被她这句犀利尖锐的话给问的一窒,片刻之后方才说着:“自然是权势我要,简妍我也要。你说的二选一这样的事永远都不会发生。无论如何,我定然是不会让事情走到那样的一步。” 徐妙锦没有再说话,心里却只想着,未来那样的长,到底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谁会知道呢? * 简妍此刻正坐在浴桶中,将整个身子都泡在了温热的水中。 但凡只要想到想到刚刚来了大姨妈搞到了衣服和马车的座垫上,却被徐仲宣给看了精光,而且还笑着问她是不是第一次的时候,她就忍不住的想将这颗头全都埋入到水里面去。 今天在徐仲宣面前实在是什么脸都丢尽了。 先是那般无缘无故的哭了一顿,又是自己不抗拒的被他亲吻了一番,最后又是来了大姨妈这么一出,不晓得现下在徐仲宣的心里她会被打上些什么样奇异的标签。 白薇则是在一旁忙进忙出的为她准备着干净的衣裙。因见简妍泡在浴桶中的时候有些久了,又轻声的提醒着她:“姑娘,该起来了。一会水凉了,冰到肚子可不是好玩的。” 简妍睁开闭着的双眼,见着白薇一脸笑容,忍不住的就问着:“什么事竟是教你高兴的成了这样?” “奴婢是在为姑娘高兴呀。”白薇递过来一条干净柔软的手巾,笑道,“来了这月事,就意味着姑娘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生子了的呀。” 简妍抽了抽唇角。 她现下最不想到听到的就是嫁人生子这样的话了。女人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女人,然后才是其他各种各样的社会角色,并不是来到这世间走一遭就只是为了做嫁人生子这两件事的。 可这样的话也是不好对白薇说的,且她毕竟也是一番好心好意的为她着想。所以她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白薇出去,自己拿了手巾擦身子,又自己穿了衣裙。 这一夜她自然是没有睡好。一则是久违的大姨妈来了,感觉多少有些不舒服,二来则是,但凡只要她闭上眼,总是能想起马车上徐仲宣俯首过来亲吻她的那一幕。 他身上淡淡的迦南手串的幽香,他温暖柔软的双唇一寸寸的碾过她的双唇,轻吮慢吸。明明是那样的轻柔,可却是挑动着她全身的每一根神经。连现下想了起来的时候,甚至都觉得全身乃至手指尖脚尖那里都是酥麻的一片,连面上都是滚热滚热的。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简妍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心里只想着,怎么办呢?保留了这么多年的初吻就这么简单的交代了出去。当时她为什么木雕泥塑似的就没有反抗呢?还是她压根就不想反抗,其实内心里也期待着徐仲宣这样的亲吻她?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夜。半夜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又有淋淋漓漓的秋雨下起,一声声的瞧敲打着窗前的芭蕉,淅淅沥沥的一片。 而这场秋雨连着下了两日,直到第三日天才晴了,细细密密的暖阳从云层中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