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看那模样就知道没往心里去,视线一动不动地定在手里屏幕上,专注极了。 陶奚时在他身边坐下,抬手挡掉游戏的画面,重复,“真的知道了吗?” 苏渐抬起头,“真的知道了。” “那行,我给你定个目标,你高中能考上尚德吗?” 尚德是本市最高的高中,师资力量雄厚,教学设备先进,更是年年出高考状元的学校,正是因为这样,它的分数线也是市里最高的。 “jiejie你希望我考尚德吗?” “当然啊,我希望你能做到最好。” “那我就考那儿。” 少年稚嫩的语气极其认真,陶奚时满意地揉揉他柔软的黑色发丝,扬了扬唇角,温声:“乖啊。” 苏渐的目光黏在地板上,折射回来的光线很刺眼。 …… 傍晚时分,湛蓝的天空出现了火烧云,从西边到东边,颜色各异,形态万千,是一副非常壮观的美景。 陶奚时一路欣赏着火烧云的景象,最终抵达西山墓园。 四十分钟前,盛林野开车过来接她,没说去哪儿,她也没问,但是没想到,他会来这里。 陶奚时有片刻的怔愣。 直到盛林野熄了火,“去见个人。” 她回过神,眸光不自觉挪到墓园的入口。 …… 再次来到她曾独自来过无数次的位置,这回身边多了一个人跟她进来,一言不发地走在她后面,恍惚间有烟味飘过来。 陶奚时停在这里,目光远远地落在那边一道清瘦的身影,很高的个子,背对着她,立在墓碑前,一动不动。 她的心猛地紧缩了一下。 仓促地回头,身后的盛林野咬着烟看着她,吐出三个字,“杨子粤。” …… 天边的火烧云变换着颜色,赤红的云霞似乎把眼前的景象都染成了红色。 陶奚时觉得脚步发虚,过往的种种,在脑海里源源不断地浮现,画面一幕比一幕清晰。 没有丝毫力气抬步过去,燥热的天气,她竟觉得彻骨的冷意袭来。 陶奚时嗓音发冷,一字一句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这几天。”盛林野又点燃了一根烟,火苗窜起又灭掉,“他每天都待在这里。” 陶奚时只冷笑。 盛林野问她,“你希望他得到怎样的惩罚?” 怎样的惩罚? 陶奚时恨不得他去死。 但是那又能怎样呢?换不回陶意浓啊,她再也回不来了。 陶奚时很清楚地知道,有些事不能公诸于世,比如陶意浓离开的原因,一旦曝光,陶父陶母根本接受不了外人的闲言碎语。 所以没办法让法律制裁他。 陶意浓已经走了,他们不愿意让世人打扰到她,更不愿意她被别人提及。 只是陶奚时见不得杨子粤犯下那样的错之后,凭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甩手离开,凭什么能这样轻易逃避。 “有些人,是不是生来就没有心?” 陶奚时侧面对着盛林野,低声问他,眼神盯着前方那道略显孤寂的身影,嗓音飘渺,挺无力的感觉。 他没给回答,只抬起手,掌心落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她眼睫一颤,声线也颤,“……我们走吧。” 盛林野直接将她带走了。 离开之前,他说:“你什么时候想和他谈谈,告诉我就行。” …… 天色渐黑,夜幕即将降临,道路两旁的路灯倏地亮了,绿化带极速往后退。 盛林野握着方向盘,问她想去哪儿。 她说想喝酒。 烦心的时候只想喝酒,酒精麻痹了神经之后,能把那些事忘了就好了。 他沉吟一会儿,“行吧。” 上次陪她喝酒的时候,她全程一声不吭,自顾自地一直喝,喝到醉为止。 这次却不太一样了,她絮絮叨叨地讲了很多话。 比如,“我meimei还在的时候,她从来不准我喝酒,也不准我抽烟。她很优秀,哪儿都好,爸妈都很喜欢她,但是我却很差劲,所以他们都不管我,只有我meimei会管我。” 盛林野没插话,打火机翻转在手里,听着她继续说。 “后来她走了,有很大一部分是我的责任,爸妈那阵子绝望的快要撑不下去,他们不敢怪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剩下的哪怕再垃圾再可恨,也想努力保护好。” “不关你的事。”他低声插了一句。 陶奚时摇了摇头,“我不敢让爸妈再失望,他们那么喜欢我meimei,那我就按照我meimei的样子活下去,能让他们省点心就很好了。” “在我们家没人会提到她,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来过一样,我们刻意避开,刻意不提,可是越刻意,那道无形的沟壑就越深。” “你知道……我meimei是怎样离开的吗?” 陶奚时嘲讽地勾了勾唇,盛林野抬眸看她,“别说了。” “她从很高很高的楼……从那栋楼跳了下去。” “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跳楼吗?” 陶奚时的情绪平静的可怕,漠然地叙述着,仿佛在讲一件事不关己的事,但她眼睛通红,指尖搭着桌面在发抖。 盛林野沉声道:“陶奚时,别说了。” 她不听,固执的要说完,“因为她被杨子粤那个混蛋给毁了……” “那天晚上在酒吧,我被那个陌生人拉进男厕,他碰我的时候,我就在想……我meimei那个时候该有多绝望啊,没有人去救她,为什么没人去救她呢……” 那份资料里,每一件事都写得极其清楚,盛林野很早就知道了一切。 他起身,把临近崩溃边缘的陶奚时拉出去。 再说下去,恐怕她真的会崩溃。 …… 全城被冰冷的夜色包围,霓虹灯次第亮起来,将这一方土地照得恍若白昼。 盛林野松开陶奚时的手,夜色模糊在她眼里,无声无息。 他喊了她的名字。 而她浑然未觉。 半晌,一道尖锐的车鸣声响起后,他伸手把她拉进怀里,她没反抗,下一秒他便抬起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又是那种无声的安慰。 她身上有一种,令人沉迷的气息,越靠近,越渴望。 越渴望,越不能抑制。 ☆、第22章 睡裙 陶奚时在清晨醒来, 身下是柔软的床,室内的温度适宜, 空调外机发出细微的声响,入目是昏暗的房间, 厚重的窗帘将外面的光线遮得严实,导致周遭的环境看不清晰。 她的思绪一片混沌,脑袋有点疼。 伸手在墙壁上摸了半晌,终于碰到开关的按钮, 啪地一声按下, 白色的光线瞬间笼罩下来, 使得整个卧室灯光通明。 模糊的思绪开始回笼。 昨晚又喝得烂醉,或许是长久的心事太想找个人倾诉了, 一时没收住, 说了太多该说的和不该说的话,最后的意识是被盛林野拉进怀里。 等等…… 思及此,她突然坐起身,覆在身上轻薄的蚕丝被随着她的动作滑了下来,于是身上这套干净陌生的睡裙便毫无阻碍地映入眼帘。 谁换的? 盛林野? ……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隐约听见门外似乎有谈话的声响, 越来越靠近,她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在卧室这扇门被打开之前躺回床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开始装睡。 盛林野在打电话, 他开门的动静极其轻, 缓步走进来, 一边压低声音讲电话,一边抬眼瞥了一眼开着的灯。 电话那边无非是发现他回国了,在催他回去,他不耐烦地应。 再将视线投到躺着的陶奚时身上,她双眸紧闭,那床被子压在双臂下,纤细白嫩的指尖攥着被单,呼吸平缓。 电话讲完,他收了线,同时启唇,“醒了?” 一进门就发现她在装睡。 他讲话的声线很动听,低低地萦绕在耳边,像是电流倏地通过,仿佛再温柔一些,就能一路钻进血液,碰撞到那颗柔软的心脏。 陶奚时装不下去了,睁开眼,刚醒来时的眼睛有些湿漉漉的,因为不太适应墙顶强烈的光线,她不知道说什么,遂保持着沉默。 盛林野立在床边,颀长的身形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光线被遮住一点儿,她的眼睛好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