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王琦一看，心里的急火就去了一半。 冷傲打开平板，和王琦一起研究尸体照片和资料。 “你怎么看？”冷傲问。 “我怎么看？现在的问题是，对方使馆工作人员干扰太大。他们的武官，有部分来自东瀛警视厅。”王琦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个案子并不复杂，有个三天时间我保管水落石出。” “可是时不我待啊……”冷傲看着尸体照片，不经意滑出这么意有所指的一句。 “有急事？” “没有。”冷傲摸摸鼻子，“真没有。” “装，继续装！”王琦可是人精一个，他怎么会看不懂冷傲的微表情？ 冷傲的眼神往外面使馆工作人员那儿一带，在王琦耳边低声交待了几句。 王琦嘴里应着，手里也没闲着，好几条信息就从工作平板里发了出去。 两人的脸上都不动声色，仿佛依然只是场闲谈。 交待完，冷傲才轻抿一口冰水，开始与王琦一起讨论法医留下的初步验尸报告和照片。 “为什么要把那支验孕棒，特别用红笔标记？”冷傲想都不用想，“妊娠反应肯定呈阳性吧？” 王琦点头，“这就是东瀛使馆工作人员一直在干扰我的重点。” “而且，他们不知道凭什么认定，小田雅美不论是自杀，还是他杀，只要不是出于政治原因的谋杀，凶手多半就是导致她怀孕的那位。” 导致小田雅美怀孕的男人，被大部分使馆人员直接认定为害死她的元凶。 这个东瀛国使馆人员深信不疑的观点，让王琦觉得实在难以理解。 其实王琦想说的是，要是凶手就是这人，他还把验孕棒留在当场做什么？ 变相自首？！ 根本就是真凶在混淆视线。 冷傲终于明白王琦的火气是从何而来。 估计使馆工作人员包括总领事，现在都急着要王琦的法医从胚胎中提取样本，进行dna化验，从而确定“凶手”身份。 “欲盖弥彰！”冷傲的表情有点不屑，“不过这空xue来风也算做得费尽心思。” 冷傲飞快地将各项数据输入自己的平板里，修长的手指，如弹钢琴一般稳定优雅。 专注地察看所有资料，再经过一番精密的计算，不知不觉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期间，王琦都没有去打扰他，沉静地抽着烟，只是在冷傲需要的时候，对资料加以解释。 最终，冷傲应该是有了结果，倏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面对王琦，冷傲的语气不无调侃，“好了，为你这支807的老梅花，头发少掉一些……这案子，咱今天就把它给破了！” “卧槽，这么快？！没白请你来啊！”知道冷傲已经十拿九稳，王琦乐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新线索？” 使馆的几名武官，也在半小时前进入了大堂，坐在冷傲他们对面的沙发上，看他们的口型，努力猜测。 冷傲坐直了背脊，下巴对着武官扬了扬，声音清冷，“将你们的总领事请进来，既然你们也有疑问，不如现在就把案情分析清楚。” 银发刺目的使馆总领事小田雄太，很快就在文化参赞的陪同下，来到了大堂。 “请将我当做一名痛失爱女的普通父亲。”小田雄太深深地鞠躬，“现在的我，不是一名外交官。” “我将以最尊重的心态，聆听二位的见解和分析。”小田雄太的态度有礼有节。 倒是几位下属的态度，很不服气，眼神里充满质疑和防备。 在柔软的沙发里，依旧能坐得笔直的冷傲也不在意，“既然如此，大家畅所欲言。” 他有足够的把握，能够令那些不服气的眼神，很快就偃旗息鼓。 东瀛国使馆人员虽然都站立着，高度的优势却无法在气势上压倒冷傲一分一毫。 “首先，自杀是不可能的。”冷傲的声音干脆利落，谈起案子他从不客气，“不管是从尸体初步的尸检报告来看，还是通过数据的运算，还是浴室里血迹的取证，小田雅美都不可能是自杀。” “的确，我们老刑警们的第一直觉，就是这不是自杀。”王琦拿出烟盒，询问小田雄太，“总领事，介意吗？” 小田雄太缓缓地摇了摇头，出人意料地接过了王琦手中的烟。 他的心里的悲苦和绝望，比这袅袅烟雾，还要难以散去。 王琦默默点上一支烟，又递了一支给冷傲。 在他眼里，这世上思考时不抽烟的刑警……几乎可以等同于变态。 冷傲自从冷静离开以后，坚持了大半年戒烟的计划，也最终宣告失败。 接过了烟，尚不知道自己侥幸脱离了变态范畴的冷傲，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却并不急着点着，而是让王琦先阐述自己的观点。 王琦的观点很明确，即使浴室里的血迹不能成为有效证据，说死者是自杀，那也实在太牵强。 首先，现场没有遗书，就是一大疑点。 …… －－－－－－题外话－－－－－－ 冷傲终于开启破案模式~ ☆、第七章 挑战，无处不在 现场没有遗书，就是一大疑点。 尤其是这种貌似因为情感纠葛而发生的自杀，没有遗书的可能性，真不高。 一般女子真遇上了情伤而愤然自杀，怎么可能不留下遗书，控诉一下那名负心汉！ 我因你而死，你却不必受谴责…… 这特么谁愿意？！ 其次，案发时间是凌晨两点半，当时小田雅美刚从一场文艺沙龙聚会归来，到家不过一个小时。 王琦的属下警员已经调查清楚，当时参与者都说，聚会时的小田雅美，心情很好。 难道她是回家验孕之后，一验出中奖，马上就想不开，跳楼轻生了？ 期间，她的手机和座机，连一通电话都没打出去过。 实在不符合情理。 “浴室里有血迹？”小田雄太的嗓子很干涩，不敢想象女儿的遭遇。 亮出平板里，冷傲在浴室拍的取证的照片，王琦连连摇头，“凶手真是够狠！疯狂失控之后还知道迅速冷静下来，清洗血迹。” “这些血迹照片也说明了，领事爱女之死，绝对不是出于政治原因的谋杀。”冷傲的眼神始终锁定总领事小田雄太的表情。 使馆文化参赞忍不住质疑：“何以见得？凶手如此仇视雅美小姐！” 冷傲依旧没有点着那支烟，而是让那支烟，在他秀雅的指间灵巧地移动。 “一般牵涉到政治原因的谋杀或仇杀，通常都会有表达不满和见解的诉求。”冷傲的表情轻松，“而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字句和标记，凶手甚至尽力清洗现场，隐藏犯罪事实。 说明他就没有任何政治诉求。” 文化参赞的眼神微闪，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总领事的表情，回归沉默。 “不过我们的法医暂时还不能断定，小田雅美身上的高坠创（高处坠落创伤），到底是生前还是死后造成的。”王琦沉吟。 这时，另一名年轻武官的神色激动，“为什么？难道贵国法医连这个都判断不了？” 王琦是个好耐性的，他解释：“法医的现场初步验尸，只是对尸体外部状况和环境等因素进行大致认定。而高坠创的鉴定，需要通过对尸体的血液凝结程度和尸斑状况，进行详细的解剖分析，才能给出准确结论。” 小田雅美的尸体，只能在送回法医研究中心之后，才可以进入系统的解剖程序。 解剖之后，法医才能通过分析死者在落地时与地面接触的部位出血的情况，和她体内凝固的血块，来判断她是生前还是死后坠楼。 如果是死后坠楼，那么体内血液的凝固时间必然比生前坠楼要早，出血量就会比活着坠楼要少，而体内凝固血块却会较多。 “但是出血量这个差异，在小田雅美的尸体表征上并不明显。”王琦不停翻看尸体照片，她的头颅几乎是摔碎了，尸体就在俯卧血泊之中。 这时，冷傲接下话题，指出了照片中的尸斑，“尸斑通常需要六小时才能形成。虽然拍照时，尸斑已经形成，但小田回到家不到一小时就坠楼，造成被杀和坠楼后形成的新旧尸斑，根本无法分辨。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差。” 这时，香烟被冷傲掐断，“这说明，凶手杀死她后，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立刻进行了高楼抛尸。” 王琦再次递上一支烟给冷傲，同时掐灭了自己的烟头，“我同意冷队的看法，只要等详细的验尸报告出来，这个推论就能证明。” “不用，只根据法医的初步验尸报告，我就能证明！”冷傲表情笃定。 血气方刚的东瀛国年轻武官利根川洋介，倨傲地挑了挑眉毛，他亲眼见过小田雅美的尸体，凭他的刑侦经验，真没看出端倪来。 冷傲却是满不在乎地轻笑，嘴角的弧度痞之又痞，“你看不出的信息，不代表别人也不能进行专业分析。” “只要根据小田雅美的骨折位置分布来进行分析，”冷傲放大尸体照片，“就可以得出结论。” 血淋淋的照片，凄惨的死状，让小田雄太下意识地别过头去。 冷傲继续阐述：“无论是意外还是自杀，只要是生前坠楼，坠楼者在落地的一瞬间，身体会因抵抗地面而产生一种本能的躲避反应。这是一种生理反应，其结果会使人体的骨骼大关节处发生骨折，伤处较均匀且伤势严重。” “而死后坠楼的人，因为已经没有了生理反应，那么地上的重力就会直接撞击尸体。所造成骨折线的位置和走向，都会与生前坠楼不同。” 利根川洋介一愣，马上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 迎着总领事疑惑的目光，冷傲语调平和，“看看雅美身上的凌乱骨伤位置！这样不规则的分布，根本不只限于关节处。分明是在坠楼前，就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 “可是这样的目测毕竟并不准确！”利根川洋介依旧不服气，良好的文教育和顺畅的仕途，使得他优越感十足。 “你们的法医，工作效率太差。雅美小姐的尸体已经运走将近五个小时，具体的验尸结果竟然还没完成！” 这下王琦就不爽了，“如果一切推断都要依靠详细的法医鉴定书才能进行，那我们就不能在案发第一时间抓住先机！” 他其实是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忍住没发火。 谁给他的优越感？！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法医拍的这些照片，都是摆样子的？”冷傲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点着那些惨不忍睹的照片，“告诉你，就凭这些照片，我就能判断出，雅美是头朝下、脸朝外而坠楼的！” “而且是头顶部位先着地！”王琦也不客气地补充了一句，继而点上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