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詹鱼走到尽头,按了几下门铃,等了会,门被人推开。 开门的人是个二十多岁,容貌俊秀的年轻男人,一只脚打着石膏,裹着厚重的纱布,虚虚的落在地面上。 他用手撑着门,看到詹鱼顿时乐了。 “师兄,”詹鱼叫了声,举起手上的奶茶,“我来探病的。” “哟,您可真是客气,来就来了,怎么还带奶茶,”辛澄笑着招招手,“帮我把门捎上。” 詹鱼一笑,跟着进门。 大概都是老房子的缘故,这房子的格局和傅云青家的差不多。 只不过区别是,辛澄的房子里有很多的照片,基本上都是合照,有演出的,也有和家人的。 沙发上堆着很多娃娃布偶,看上去很温馨,窗前还挂着几件刚刚洗了的衣服,滴滴答答往下滴水。 “嫂子没在啊?”詹鱼上前扶了把辛澄,撑着他,让他坐到沙发上。 “她带着岚岚出去买菜,还没回来,”辛澄笑眯眯地戳开奶茶吸了一口,感觉到口腔里的温度,有些嫌弃,“怎么不冰了?” 詹鱼瞥他一眼:“瘸了腿还想喝冰的?” 辛澄撇撇嘴,不乐意道:“你嫂子成天管着我,怎么你也掺和上了。” 詹鱼伸手:“不喝还我。” “想得美,”辛澄把奶茶往怀里一揣,“难喝我也认了,这些天真是嘴里淡出鸟来。” 把单人沙发上的布偶和作业本丢到双人沙发上,詹鱼这才得以坐下。 “演出这么多年了,还能受伤,”詹鱼抬了抬下巴,“伤的严重吗?” 辛澄哈哈一笑,拍了拍缠着纱布的腿:“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不算严重,骨裂,做了手术估计得养上一段时间。” 詹鱼皱眉:“这没少花钱吧?” 辛师兄的老婆是幼教,工资不高,女儿上幼儿园,做手术的费用对他们家来说,想必是挺重的负担。 “班主给报销了挺多,”辛澄笑着叹了口气,“班主也是倒霉,这一场本来就不赚钱,我这一摔,还倒贴几千。” “那你……”詹鱼犹豫了下,还是问出口,“这得休息多久?” 辛澄脸上的笑容淡了点:“半年起步吧。” 他有老婆孩子要养,上面还有老人,做了这么多年昆曲演员,却也没什么存款。 先前收益不高,但还能勉强撑着家用,现下将养在家,别看他对谁都笑呵呵的,心里着急上火着呢。 “要不我这边给你周转一下?” 詹鱼想了想,虽然詹启梁和孙雨绵没说开他的身份,但詹鱼也不可能再肆无忌惮地花詹家的钱。 不过上次从刘老七那里拿过来的四十万他还没用过,这笔钱应个急还是可以的。 辛澄苦笑了下:“别了吧,借钱过日子算怎么一回事。” “我又不催你还。” “你的好意,师兄心领了,”辛澄抹了把脸,“我知道你家有钱,但你能帮我一回,能帮我一辈子吗?” 詹鱼一愣。 “我知道你就是觉得咱们关系好,但感情这东西真不是这么拿来用的。” 男人尚且年轻,却已经隐约有了白发,眉心中间刻着淡淡的愁。 沉默片刻,詹鱼问:“那你这半年怎么打算?” 辛澄没说话,手在脸上用力地搓了搓:“估计会找个工作先做着吧。” 他是个武生,上台演出跑动,打斗,跳跃都不会少,这下伤了脚,想回到舞台短期内是不可能的了。 “你……”詹鱼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打断。 辛澄笑着摆摆手:“没什么,也挺好的,当昆曲演员不挣几个钱,眼瞅着岚岚也要上小学了,又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挺好的,真挺好的……”他脸上带着笑,一连说了三次挺好。 詹鱼低着头,盯着地板上的纹路没说话。 他知道辛澄是真的喜欢昆曲,或者说着迷,他的天赋在一众师兄弟中算不上好,为了追赶大家的进度,经常没日没夜地练。 詹鱼还记得,有一年冬天,他迷迷糊糊起夜遇到辛澄。 看到小便池里一池子的酱红,登时把詹鱼给吓清醒了,追问下才知道辛澄这是尿血了,而且持续了很长时间。 他不知道,对于这样的人来说,离开舞台意味着什么。 “算了,别说我了,”辛澄抹了把脸,主动转开话题,“你嫂子估计快回来了,她说给你做香酥排骨吃。” 詹鱼笑着配合他:“嫂子记性真好,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呢。” 没多久,人果然就回来了。 詹鱼跟着他们吃了晚饭,就说要走。 考虑到这一片小酒吧,棋牌室多,晚上的治安不太好,辛澄也没留他,本来想送到小区门口,被詹鱼给拦住了。 “你可别折腾了,我又不是不认识门在哪儿。” 辛澄哈哈笑了两声,用力地拍拍他的肩:“那成,不送了,下次再来。” “嗯,走了。” 走出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沉,巷子里的路灯亮起,因着年久失修,时不时闪烁几下,蚊虫围着光源嗡嗡地飞。 詹鱼顺着来时的路往外走。 这个时间是饭点,大多数人都在家吃饭,狭窄的巷子很安静,几只流浪猫围着垃圾桶在翻找食物,塑料袋哗啦哗啦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