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我不能?”他平淡的口吻里似含着嘲讽,沙哑的冷嘲的声息侵略过她的肌肤,“那还有谁能?” 只有我能让你痛。 只有我。 他稍稍放开了她,隔着不远的距离,他的瞳仁里飘摇着夜的烛火,却是冷色的。 徐敛眉有些害怕地想将身子都蜷缩起来,柳斜桥却把自己的身躯卡入,她的表情怔了一下,蓦然又痛呼出声:“不要……!先生……” 他听见了,血液里却像有什么猝然被点燃,大火呼啦啦烧过血脉,熔断了最后一根理智的锁链。他冷淡地说:“不要?您一直以来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你说什么?”她刹那间惨白了脸,连痛苦亦忘了,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表情让他的心极度抽痛起来,他却更想让她也知道自己这痛—— 她真是这世上最聪明的女人啊。这一个多月,她用那是耶非耶的温柔、那或明或灭的期待、那似有似无的无辜的眼神,竟然便将他的心都锁起来了!他隐隐然却知道自己是愿意的,即使让自己从此只做她的男宠自己也是愿意的,可是她为什么还要试探他?! 她试探他,就好像她已经全然掌握了他的所有底细,只要将引绳轻轻一拉,就可以让他分崩离析了一般。 他想,这样子的他,或许连做一个男宠,也不再够资格了吧?! 徐敛眉想将身子都蜷缩起来,柳斜桥却把自己的身躯强硬卡入,直到在她眼中看到了慌张和迷惑——她大约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柳先生”吧?他的嘴角竟尔沁出了一道冷笑。 很痛吗?他想问她。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痛吗?你真的见识过吗?被大军追逐到海边,不得不跳海逃生的绝望你见识过吗?蓬头垢面地逃到最北的北方,被了无人烟的雪原逼得几乎失语的孤独你见识过吗?终于接近了自己的仇人,却发现——却发现自己正一点一点无可救药地爱上她,这种羞耻的感情,你见识过吗?! 他不想让她看着自己,于是他埋下头去吻她,逼着她闭上眼,在交缠的喘息声里他的话音仿佛翻涌着海浪:“我可以……我可以死心塌地不闻不问做您的男人,但是这样的我,您敢要吗?!” 她闭着眼咬着唇,他吻不进来,她将自己反咬出了血。他复用舌头轻缓地舔舐上来,那触感却是冰凉如雪,她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他的颤抖的眼睫。 他在忍耐,无论她给了他怎样的挫败、羞辱和苦楚,他都在忍耐。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的忍耐是为了恨她还是为了爱她,可有时他又发现,这二者其实没有很大的差别。 这样的我,您敢要吗? 她终归不会回答他。 他那颗悬起来的心便只能漂浮在空气里,忍耐的继续忍耐下去,喑哑的仍旧没有声音,烛火被衣风带得摇曳不定,就像大海里浮浮沉沉的水沫。 她有时候是那么温暖可爱,可有时候,又是那么孤冷绝情啊。 他再也不说话了,好像言语在此刻只能带给他更多的耻辱。他宁愿自己可以再愚蠢一些,他宁愿被她用温柔的假象蒙蔽一辈子—— 突然间那只兔子不知从何处窜了上来,扑到了柳斜桥的脖颈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那是一种极细微却极深的痛楚,一下子激得柳斜桥清醒了一半。可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已经将兔子一把甩开,小兔子跌在了地衣上,绑着青色布条的右腿一抽一抽的,始终站不起来。可它却朝他龇起了牙,红红的眼睛好像马上就能哭出来了一样。 自己在做什么? 柳斜桥重重地喘息着,不想再管那只不认主的兔子,回过头,却看到徐敛眉闭了眼,几绺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鬓边,嘴唇已被她自己的牙齿咬出了血。 她在疼痛中呻吟,一只手无助地伸了出来,却是扣紧了他的蝴蝶骨,指甲在他肩背的伤疤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的目光里仿佛掀涌着千层浪,可真到了肌肤相贴之处,却终究是柔缓了下来。 所有的痛他到底都隐忍在了深心底里,他是那样地卑微而仓皇,用尽浑身解数,也不知该如何对待她好。 柳先生……徐敛眉想再唤他一声,可是全身力气都在那只手上,声音再发不出来。她看着他的痛苦,心上仿佛被钝了口的刀锋削磨着,因为她知道他的痛苦从何而来。 自己酿下的苦酒,总要自己喝干。 可是,即使在这个他完全有理由失去理智的时候,他也终究没有狠下心,他等待着她的节奏,直到疼痛渐渐转变为微妙的快感。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好像一切悲欢哀乐都不重要了,只有这一丝半点将二人心脉相连的快感,才是真实可信的东西。 这些,都是她欠他的吧? 他若是来索债的,就将她拿去;他若是来复仇的,就将她杀了;可他这副样子,是算好了最能折磨她的吧?他知道她最怕的是什么,他才是掌控了她的人—— 她咬紧了牙关,眼中不知是蒙了汗水还是泪水,望出去时只有一片惶惶的剪影。 她不再喊痛,她没有资格。只有他爱的女人才能在他的身下婉转呻吟,而她不是。 她从来都不是。 *** 黑暗。 尖锐的痛楚,却听不见一丝声音。像是在空旷的雪原,只有那无边的冰雪将自己整个人都包围、浸没、封冻。 他举目四顾,没有人烟,只有天际永不停歇倾泻而下的风雪。双腿已几乎走到麻木,随时都可以死在这白茫茫的干净地面上了—— 一个女人,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穿着华美而鲜艳的衣衫,墨黑的秀发柔亮地披下,映衬出一双皎若星辰的眼。她朱唇轻启,他却听不清楚,下意识地往她靠近。 她朝他伸出手来,宽容地笑着,看着他一步一步笨拙地挪动,耐心地等待着。 他走啊,走,寒冷的跋涉好像再没有了之前的可怖,女人却始终在他的面前,不过一丈之地,他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阿敛……” 他唤成声时,她却突然化成片片雪花,转瞬消散去了! nongnong的迷雾里,一盏飘忽的灯火,好像马上就要燃尽了。窗外是雪花的扑簌之声,又像是夜里扑火的飞蛾,在光焰中粉身碎骨的轻响。 徐敛眉紧闭的眼睫下渗出了泪。 “为什么……要哭?”他哑声,“我还是……弄疼你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