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竞选风波(四)
严毓祥像是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一样,丝毫没有惊讶的表情。只见他缓缓的站起身来,道“诸位乡亲,我严毓祥也活了四十多年了,只想干好自己的事情,让老婆孩子能吃好喝好,没想过给咱们村能做啥贡献,但是村里的养殖是我先开的头,这一点不可否认,这次选举咱们村的养殖协会的新领导人,不知道我严毓祥有没有资格选这一票。”说着拿起手中的纸抖了抖。 刚说完这话,好多人才意识到,原来严毓祥没有参加选举,在他们心中严毓祥参加选举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就算是现在自己提出来要当这个养殖协会的会长,估计也没有人反对,但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最熟悉的却是最容易让人忘记的! 这时候人群中便叫喊起来“毓祥哥当然可以,你说谁就是谁,咱们养猪的本事在毓祥哥眼里就是个屁!”还有一些激进的人喊道“毓祥叔,我看要不就你将就着干了这个会长的了,你要说上了没有不服气,要是选别人了,总有不服气的。”…… 严毓祥听着这些言论,向着人群中一拱手,算是回应,接着他扭过头来,看着后排板凳上坐着的人,显然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这时候除了严建成等少数人外,其他人都说道“毓祥,你看着办吧,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 严建成心里是有打算的,这时候眼见已经成了两人分庭抗礼的大好形势,只要自己再加一把火,这个位子必然是郭启胜的,可是现在严毓祥站了出来,别说他现在说话比自己管用,就算是人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干事,想要补上一票,自己也不能说什么。他是严毓秀的大哥,自然是选他了,唉,看来郭启胜给自己送上门来的东西还得原封不动的送回去。 严毓祥低着身子问道“建成叔,您老是什么意思?” 只见严建成笑着道“毓祥呀,我老了,村里就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这件事情就你说了算吧。”说完这话,朝着角落里的郭启胜看了一眼,似乎是告诉他自己无能为力了。只见郭启胜一个人站在角落里,像一个孤胆英雄一般。单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分不清是喜是忧。 严毓祥得到众人的同意之后,慢慢的走向讲台,只见他从小学老师手中拿过一根粉笔,这时候众人都屏息凝气,看严毓祥的这一竖是要竖在哪个人的正字下面。当然,大部分人心中都以为肯定要是画给自己的弟弟严毓秀的。 当他经过严毓秀身旁的时候,严毓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只见他低声叫了一声“哥”,此刻才觉得严毓祥这个哥可是没有白当,还算是对自己有点照顾。 严毓祥走到黑板前,他没有犹豫,他也装不出来。只见他用手中的粉笔在郭启胜的正字下面重重的画了一竖。这一下把众人都看呆了。这其中最惊讶的莫过于两个人,一个是期待已久的严毓秀,还有一个便是看不惯他的严建成。严毓秀没有想到自己稳cao胜券的事情在一瞬间突然翻盘,而且cao纵翻盘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当时信誓旦旦答应要帮助自己竞选的严毓祥。严建成也没有想到,他会把郭启胜扶上会长的座位上。 “选票结果已定,郭启胜十二票,严毓祥十一票,郭启胜当选严巷村养殖协会会长。”小学老师不适时宜的喊了出来。 严毓祥写完之后,转过头来,仍旧是习惯性的摆了摆手,道“大家先不要吵,我没有选错,毓秀是我的弟弟,他不会怪我,咱们现在是要选一个能带领村里养殖协会走向致富道路的一个人,毓祥虽然能干,但是他不懂养殖,启胜虽然是个外姓人,但从他父亲辈就搬过来了,咱们都是一块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启胜的猪场也是发展的最好最快的,依我看,没几年就赶上我家的了。所以为了咱们村的养殖业着想,我决定把我这一票投给启胜。希望他能够真正为咱们严巷村的建设添砖加瓦!”说到动情处,自己先鼓起掌来。众人看着结果已经定了,就跟着也鼓掌,一些好事的年轻人还大声吆喝起来。 严毓祥摆了摆手,道“既然定了,那咱们就请两位新领导给讲两句。” 说着,就把严毓秀拽了上去,而自己退到了一旁。严毓祥这一手把严毓秀弄糊涂了,直到严毓祥把他拽上去,他还是何仙姑回家——云里来雾里去一般。只见他定了定神,内心之中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显漏出一点不好的情绪!千万不能!”但是他的控场能力显然不如面如平湖的郭启胜,毕竟还是显出不高兴来了。他也没有心思再说点什么。只见他向郭启胜拱手道“启胜,恭喜恭喜!”继而转头道“各位,明天晚上都上我家喝酒去。”说完这句话,拨开众人,扬长而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严毓祥一眼。 众人看完这个场景,都叹息着摇了摇头,都道“唉……毓秀怎么能这么干!严家后继无人啊!” 接着众人都起哄道“郭会长讲两句哇!” 郭启胜嘿嘿一笑,站在中间,道“兄弟不才,跟着父亲来到严巷村安家落户,这么些年来乡亲们非但没有把我当一个外人,还时时刻刻的帮助我。我十分感激大家。我这几年沾了严巷村的光,开了这么一个厂子,现在又被大家推选为咱们村养殖协会的会长,依我看,什么会长不会长,都是虚名!从今往后,我是拱起脊背,为大家当牛做马的服务吧!” 这其中有人大笑道“启胜呀,你不是沾了咱们村里的光,你是沾了毓祥哥的光了!” 郭启胜听完这句话,也没有回头,只是嘿嘿一笑,一句向严毓祥道谢的话都没有讲,反而是感谢了严建成等人的栽培。便也匆匆的走了。 众人闹哄哄的都散去了,只留下严毓祥一个人,慢慢的往厂子里走去。他心中一直不明白一件事情严毓秀没有感谢自己是因为关键时刻没有选他,这个好理解,那为啥自己明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选了郭启胜,但是郭启胜还是不愿意说声谢谢呢!他倒不是为了争这个感谢,他只是不明白,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唉……也许站在一边是对的,这样还不至于闹得两头都得罪人,自己本来是好心,为啥就是没人理解呢! 第二天,村里大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去了严毓秀家喝酒,但是严毓祥不愿意去。他倒不是怕严毓秀怪自己,而是这个时候去,不是给全村人添堵么!他也能想到,这个酒局没有他,人们会放的开一些。 那天晚上他叫妻子不要到厂子里给自己做饭了,他要回家去吃。天一擦黑,严毓祥便往家里走去,其实厂子离家里并不远,他在路上不愿意碰到熟人,免得被人问一句“毓祥哥,毓秀当了村长,今天请客,你咋没去呢!”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见他甩开步子一会就到家了。 回到家后,严毓祥叫妻子整了两盘小菜,一个人便自斟自酌起来。这几年光景过好了,严秀萍就不便再插手丈夫生意上的事情,每天给孩子们做晚饭之后,便上村里组个局,搓麻将去了。今天晚上她看到丈夫这副模样,知道他心中有事。 严秀萍拿了一个酒杯,也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我今天打麻将听人说毓秀当了村长啦?” 严毓祥似乎是没有听进去,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句。 严秀萍又接着说道“我还听说村里选举养殖协会会长的时候你把票投给了郭启胜?” 严毓祥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嗨,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种事情能瞒得住么?”严秀萍道。 “我投给郭启胜有错么?虽然人家是个外姓,但是能力确实比毓秀要强,养殖协会交在他的手里,我放心,要是毓秀干了,村里好不容易起来的养殖业,迟早得完蛋!”严毓祥像是逮到了一个出气筒一般,一说就是一大堆。 严秀萍急忙说“好好好,那你这么有理,你还愁什么呢!” 严毓祥道“我想不通的是两个人的态度,毓秀一时半会想不清楚,那没什么,可是郭启胜,我明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支持他,为啥他连一句道谢的话都不愿意说呢!” 严秀萍听完后,哈哈大笑,原来他是为这个事情着急了。她没有着急回答丈夫的问题,而是喊道“冬子,你来一下。” 冬子再过几天就要中考了,正在另一个屋子写作业,听到母亲叫他,便跑了过来。 只见严秀萍把冬子拉到自己的怀里,让他坐到大腿上,然后说道“冬子,你把你们班上竞选班长的事情给你爸说说。” 严毓祥埋怨道“他正在写作业,你打扰他干啥!” 严秀萍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努力努嘴,示意让冬子讲。 冬子吐了吐舌头,便说“我们班上竞选班干部,我想当体育委员,可是我们班主任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跟我说要让我竞选班长,说我一定能当得上。……” “那后来呢?”母亲严秀萍问道。 “后来我和班主任说强子也想当班长,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俩都商量好了他当班长,我当体育委员。可是班主任却说强子学习成绩不好,让他当体育委员,我当班长吧。” 听到这里,严毓祥倒是突然这个故事很有兴趣。问道“那最后的结果呢?” 只听冬子接着说道“最后竞选的时候,我两票数差不多,但是我当了班长,强子当了体育委员。强子因为这件事情还跟我生气呢!” 冬子讲到这里就不说了,但是严秀萍觉得话没有说透,便道“那你当了班长开心么?” 冬子道“不开心,强子也不开心,因为我想当体育委员。我跑步可快了呢!”边说便站起来,想当场给父母展示一下。 严毓秀道“好啦好啦,班长是你们班里最大的官,你知足吧。赶紧写作业去!”说完,轻轻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冬子便走了。 严秀萍转过头来,看着丈夫的眼神,问道“这下懂了吧?” 严毓祥似懂非懂,这几年把脑子都用在养猪上了,他可没有把人情世故想的这么透彻。 严秀萍只好又说道“你还真是笨呢!我和你说,毓秀本来呢,是想当村长的,但是严巷村一直是村长兼任会长,所以到嘴边的rou毓秀是不可能想开开心心的吐出来的。这就是人家为啥要恨你!至于郭启胜了,你说人家本来是想干村长,就好像冬子本来想当体育委员一样,现在你让人家干了会长,且不说这官大小,总之会不开心,因为这不是他本来的意思。”最后严秀萍总结道“你呀!自以为干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其实这件事情办的两头不讨好,我看你呀,以后的路不好走咯。” 严毓祥抿了一口酒,抬起头来,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我还能让他们整了不成?” 严秀萍郑重其事地道“你要上点心,不要再那么好心了,你不看看,咱们刚养猪那会,村里有几户能比得上的,这可倒好,近几年别人不说,就郭启胜我看就快超过你了,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好心!” 她见严毓祥没有回应,便又道“你当郭启胜和严毓祥这两人和你一样,是老实人呀?人家不知道比你多了多少心眼,你可千万要防着呀!” 严毓祥摆摆手,道“没有那么严重!” 严秀萍一甩筷子,道“你呀!死活不开窍!这件事情闹得两头不是人,你还不长点记性!你可千万要记住,要防着这两个人!” 严毓祥不认可,但也觉得没有争执下去的必要,便一个人夹了点菜放进嘴里。 严秀萍看他这副神情,显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便不满意的“哼”了一声,离席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