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叔叔阿姨，是什么样的人？”陈宁好奇问。 沉舟一箭想了想，道：“我妈很漂亮，很会穿着打扮，而且洗衣做饭样样都会，听说年轻时有很多人追，不过因为脾气不好，就把那些人都吓跑了。” 他说着，耸了耸肩，道：“而且我妈特别爱念叨，要敢还口，直接上手，绝对属于那种具有攻击性的母老虎，从小到大我犯了事，都是她打我骂我，我爸在旁边不停劝。有好几次，我爸劝着劝着，我妈更怒了，顺带着他一起骂了一顿……” “我妈接了外公开的小超市，小本生意，家境还算富裕，但她有个遗憾，就是自己没上过大学。我听她说，那时候能考上大学的人少，她找对象时最让家里人头疼的一个要求就是，对方必须是个上过大学的，结果一直折腾到二十八岁了还没处过对象。” 陈宁不禁笑道：“二十八是你家的初恋魔咒吗？” “没准还真是，要是连这玩意儿都能遗传，那简直不可思议……”沉舟一箭说着，摇了摇头，继续道：“再后来，她通过朋友介绍，和我爸开始书信往来……大概持续了一年的时间，我爸决定过来找她。” 那个年代，没有手机，装有座机的家庭也不多，书信是最常见的交流方式。 沉舟一箭看过两人的书信，被他的mama放在一个看起来有些古旧大木首饰盒里，按日期顺序规整地放着，每一封都保存得很好，因为那是他们从相识到相爱的点点滴滴。 沉舟一箭说，他老妈脾气虽不太好，但字体娟秀好看，一眼望去，给人的感觉十分舒服，应是出自一个温柔文静的淑女之手。 “当年，我爸可能就是被我妈写的字给骗了吧，还以为自己认识了一个温柔可人的姑娘，千里迢迢跑来一看，才发现是个母老虎。” 沉舟一箭说着，忍不住笑了，也不知是在笑老爸太蠢，还是笑上一辈的缘分如此滑稽，总之看着他这么一笑，陈宁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感情真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难以掌控，就好像人生，很多时候，道理都是懂的，但要真正做到，又并不容易。 当年，邹父千里迢迢去到邹母面前，发现信中人的性子与他心中所想相差很大，多少有些茫然，但架不住心里那份由来已久的悸动，在短暂的不适应后，很快便在邹母身上找到了昔日通信时的熟悉感。 “我把脾气就很好，什么事都让着我妈，我妈指东，他绝不说西。小时候我被老妈打，他就在旁边，想拦又不敢伸手，只敢动嘴皮，我问他，老爸你是不是怕老婆？他就语重心长地和我说，这不叫怕老婆，这叫爱老婆……讲道理，我觉得他就是怕老婆。” 邹父给人的感觉，是一个文弱的书生，戴着一副眼镜，言行举止都很温和，吃了什么亏都自个儿往肚子里吞，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个大写的包子，谁都能捏。 “有时候我爸晚上加班，或者出差不回家，晚饭后我妈就会拽着我有感而发，回忆回忆从前。”沉舟一箭说，“大人，你懂的，就喜欢和小孩玩忆苦思甜的那一套，大部分时间是说她们小时候多苦，吃不饱，穿不好，吧啦吧啦一大堆……除去这些，就都是回忆我老爸了。” 有一次，邹父在路上被一个骑自行车的人给撞着了，那时候的自行车还是老式的，又高又大，一米八的人，直接被摔地上，胳膊、腿上都破了一大片皮，事情过去十多年，他还偶尔对自家儿子自嘲说：“你爸我也是出过车祸的人。” 邹母说，当时撞人的那小子怕事儿，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把车稳住后立即想跑，那一瞬她气不打一处来，洪荒之力瞬间苏醒，上前就是一包包，直接把那家伙连人带车一起抡倒在地。 那人当场就懵逼了，怕是第一次见到一个表面文静漂亮的小个子姑娘那么暴力，比身旁的高个子男生还可怕。 后来，那人迫于邹母的强悍，最终道了歉，也赔了医药费，邹母在邹母诧异而又膜拜的目光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谁敢欺负你，我揍不死他！” 被欺负了小半辈子的邹父感动得泪流满面，思考再三后，决定以身相许，鼓起勇气向邹母求婚了。 两人郎才女貌，彼此看得对眼，各自收入条件也不算差，双方家庭都十分满意这桩婚事，从求婚到结婚，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 “结婚后没多久，就有了一个我。”沉舟一箭说着，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回忆后，道：“印象中，他们几乎没有吵过架，因为我爸脾气太好了，每次老妈骂他，他都是一边点头，一边举手投降，实在气得不行，也最多就是闭嘴不说话。” “真好。”陈宁感慨着。 两个相隔千里的人走到了一起，并从此相伴一生，真好。 沉舟一箭这个性子，倒是父母两边各随了一些，脾气好，但又不包子，真是不容易。 “大兄弟，我挺相信缘分的。” “嗯？” 沉舟一箭想了想，认真道：“我爸我妈因为缘分走到一起，现在离婚率那么高，我那些舅舅婶婶大姨二姨的，全都单亲了，就他们还没分开。” 陈宁望着沉舟一箭笑而不语，她挺好奇沉舟一箭接下来会说点什么。 “你看啊，我俩的缘分也很不一般，我因为感情受挫，收了一个徒弟，你因为感情受挫，买了我徒弟的号，我们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相遇了。”他说着，喝了半杯水，压了压惊，继续道：“我把你当兄弟，对你一点都不客气，和你开过那么多次黄腔，还点视频看你泡澡……” “咳咳……”陈宁下意识清了清嗓。 沉舟一箭的话被打断，愣了半秒，又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说道：“这样你都没拉黑我，这缘分真的不能再深了。” “当时我知道你是女的，我心特别乱，想了挺久，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是清晰的……我很喜欢你，和你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如果你是男的，你就是我最好的哥们，如果你是女的，我就想娶你……” 陈宁不禁感觉眼角有些酸涩，她摇头笑了笑，望着地板沉思了好一会儿，掏出手机。 沉舟一箭有些不解，凑上前看了一眼，只见陈宁拨通的电话，备注是“家”。 她按开了免提，放在桌面上。 嘟声响到三次，这通电话终于被人接听。 电话那头，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声音，有些不敢置信：“陈宁？你怎么突然打电话回来了？” “我爸在吗？”陈宁问。 “叔叔在。”那男生应着，话筒拿远，朝屋喊了一声：“叔叔，陈宁找你。” 急促的脚步声自手机中传出，一个略显沙哑的烟酒嗓接过电话，道：“宁宁，怎么想起打电话回来了，你……你最近还好吗？是不是有什么困难……有困难就说，别瞒着爸，爸给你打钱过去……” “没。”陈宁道，“说很多次了，我赚的钱都够花。” “够花就好，够花就好……”父亲的声音有些紧张，似是不知道能说点什么，便一直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就怕没声音了，电话会被挂掉。 陈宁沉默片刻，抬眼看了看沉舟一箭，笑道：“爸，我找男朋友了。” “……” 短暂沉默后，是一阵欣喜：“男朋友？好好好，有个男朋友好，不是一个人了，有人照顾了……” 一旁，有个中年女人忍不住问道：“男朋友性格怎么样啊？多大岁数，做什么的，收入如何？这个可不要将就，你也老大不小了，不像年轻姑娘那样耗得起，找人啊，要看准了……” “谢谢阿姨，他人很好，对我格外好。”陈宁说着，推了推在一旁发愣的沉舟一箭。 后者连忙反应过来，道：“叔叔阿姨弟弟好，我是大……陈宁的男朋友，邹昱年，有车有房不啃老，烧菜做饭难不倒，今年二十八，这个月是我们认识的第四个月，开始交往第二个月……” 他跟打广告似的，字正腔圆地说着，越说越紧张，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陈宁的手肘，用气声问道：“大兄弟，我还该说点啥？” “随便啊。”陈宁一时哭笑不得。 “随便啊……”沉舟一箭想了想，清嗓道：“那个……叔叔，久仰久仰，你能把陈宁嫁给我吗？不放心的话……我嫁给她也是可以的。” 陈宁忍不住捂住了双眼，她感觉自己被沉舟一箭蠢到了。 第107章 真是小巫见大巫 一瞬的尴尬后，电话那头传来了陈父如梦初醒的回应。 “哦……哦哦！”说着，清了清嗓，继续问道：“那，那你……你做什么的？” “啊……这个……”沉舟一箭想了想，认真道：“我搞传媒的。” 陈宁若有所思地望了沉舟一箭一眼，反应速度不够快，说话之前有迟疑，以及这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看就是在扯谎。 “哦哦，传媒啊，传媒好，现代化……”陈父小声念叨着，一时也不知能继续说点什么了。 对于这个忽然从天而降，还一出现就来求婚的“女婿”，他有些茫然，却又不敢过多询问，生怕女儿觉得被管束太多，一个不开心，挂断了这通难得的电话。 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喜欢的人，开心幸福一辈子，但这消息来得太突然，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女婿”是个什么品性，长成什么模样，又有怎样的家庭与收入状况，一时间还真放心不下。 一旁的阿姨看出了陈父心中的顾虑，便小心翼翼问道：“宁宁，你和小邹怎么认识的？说来让爸爸和阿姨听听。” “我和他是游戏里认识的，一开始他以为我是个男的，一直把我当好哥们。”陈宁说着，冲着沉舟一箭笑了一下，继续道：“后来知道我不是，差点没被吓傻了。” 沉舟一箭见黑历史被翻了出来，不禁在一旁小声嘟囔：“这些就不能不和叔叔说吗？” “他对我一直很好，不管是游戏里，还是游戏外。”陈宁说着，沉吟了片刻，道：“爸，阿姨，你们放心，他不会欺负我，也欺负不了我。” “啊……好，好，那就好……宁宁，你，你什么回一趟家？好几年了，你阿姨，还有你弟弟，好久没见，都挺想……” “爸，我先去见见人家家长，他们要是都喜欢我，我再把他带回家让你们看看合不合眼，他们要是不喜欢我，我就把他甩了，你们说怎么样？” “喂……”沉舟一箭伸手抠住了键盘缝，噪音还没制造出来，便被陈宁按住了双手，整个人瞬间进入委屈模式。 “好好好，回来，早些回来就好……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老爸和阿姨也不再干扰你，我们也想通了，只要你开心，怎么都好。”陈父说着，似想起了什么，道：“小邹啊，陈宁从小脾气不是特别好，也不太善于表达心里的感情……我知道这么说有点自私，但是，还希望你们相处的时候，你能尽量多让着她一点。” 阿姨忍不住在一旁补充道：“宁宁，感情是相互的，你有什么事，也要和小邹把话说开，别老闷在心里，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也不容易，要真觉得合适，能相互照料一下最好。在一起以后啊，需要磨合的日子还很多，过日子，就别太计较小事，阿姨是过来人，这些话你往心里放放，知道吗？” 陈宁笑道：“谢谢阿姨，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娶他呢，过阵子再给你们消息啊。” “好，你自己决定啊！” 沉舟一箭甩掉拖鞋，抱膝蹲坐在椅子上，眼里满满都是委屈。 “五一带姐夫回来吗？要带的话，我到时也赶回来见见姐夫啊。” “看情况，也许会呢。好了，我这里还有事，先挂了，回头联系。”陈宁说着，听完了家人最后的几句叮嘱，便挂断了电话。 沉舟一箭道：“我还以为你和家里势如水火呢，刚才见你打电话，感觉都对你挺好的。” “嗯。”陈宁点了点头，道：“仔细想想，当初是我矫情，总觉得老爸被人抢走了……” 其实，亲人就是亲人，血浓于水，谁又能抢得走？ 阿姨对她其实不差，那个与她不同姓的弟弟，也只是和她没多少交集，并没有过什么冲突。 说到底，是她自己太敏感，不愿意接受那个家。 “离开家这么久，渐渐发现那个家没有我印象中那么讨厌，谁都没有对不起我，大人再婚，也只是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过这不妨碍我不想回去住，除了刚开始那一年不太容易外，再后来我都过得很快活。” “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对不起我爸，我这臭脾气，在家的时候就挺让他为难的，当初咬咬牙走了，说不会再回去，现在就算想见他们，也总感觉没有个合适的理由。”陈宁说着，摇了摇头。 沉舟一箭知道，陈宁是一个很好强的姑娘，她在外这么些年，一直是在混日子，收入虽也够花，但始终没有达到家人的期望。 陈宁并不太想这样回去，哪怕并不算灰溜溜的，但也没混出什么名堂，在别人眼里，总是堕落的。 总那么一些人，热爱在人后嚼舌：“看啊，xx家的那个姑娘，当初放下家里找的好工作不要，一定要留在大城市打拼，现在回来，打拼出什么了？没房也没车，还连个男人都没有，真可怜……” 她知道，无论父亲还是阿姨，他们都在盼她解开心结，逢年过节回家一趟，大家吃个团圆饭。 可她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回去，说白了，就是过不了自尊心那道坎。 如今，算是找到了吧？ 沉舟一箭道：“带女婿回去见岳父，多合适的理由。” “嗯。”陈宁抬眼看向沉舟一箭，笑道：“这是你希望的，我向家里公布恋情，让他们知道你。” “我又开心又忧伤。”沉舟一箭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有气无力道：“感觉我给未来老丈人留下的第一印象不是很好，自我介绍的时候脑子打铁了，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什么鬼。” “没事，第一印象不重要，你还有大把大把的机会可以表现。”陈宁说着，脚尖点了点地，打了几下拍子后，拍了拍他的脸，道：“回头你跟我回家，给他们露一手，你做的菜比我阿姨做得好吃，我不是在逗你开心。” “嗯。”沉舟一箭应着，道：“你别老调戏我，每次都撩了我又不上我，我很痛苦的。” “你是指摸脸还是摸胸？” “摸任何地方！” “哦～”陈宁笑着点了点头，道：“合着你还挺娇气，婚前我还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