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沈溪和徐莉继续逛百货,江衍和白子渊随意在恒泰百货里找了一家咖啡屋。 在江衍面前,白子渊完全换了一个人,那有些怪的abc腔调尽数消失,说话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一张娃娃脸上的笑容虽然仍是谦和,却慢慢浮出了一丝倨傲。 江衍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可真是会讨女人欢心。” 白子渊微扬了下眉角,道:“彼此彼此。” “长话短说。”江衍微微敛下眉,道,“离沈溪远一点。” “你没自信?”白子渊摸了摸下巴,眼底玩笑的意味又明显了一些。 江衍唇角一勾,稍稍往后仰了一下,手臂扶在沙发椅上,道:“自然不是。我只是在告诉你,你接近沈溪,如果是为了商场上的事情,沈家后面有江家,不分彼此;若是私人原因,她有我。” 他会说这样的话,自然不是毫无根据,沈家的恒泰集团,前几个月接连遭到外地几个商业集团的“狙击”,沈学坚正处在焦头烂额的状态。 而白子渊,就是以狙击大集团,拆分公司出名的。这个时候出现在江城,出现在沈溪身边,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 猎人,总是闻着血腥的气息出现的。 白子渊慢条斯理地说:“不分彼此啊,所以你和沈溪在一起,也是为了商业合作?江家和沈家,只能保一个,你选哪一个?” “这是你探听商业机密的方式吗?”江衍笑了笑,抿了一口凉开水,道,“先找个由头接近对方,再激怒对方。华尔街之狼的名头是这么来的吗?不过,这个秘密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的,我和沈溪在一起,从来不曾是因为商业合作。但既然在一起了,沈家出任何事,我都会力保到底。融江集团和恒泰集团也不会分开来。” 白子渊定定地盯着江衍,像是在找他话语中的破绽。 江衍的目光带着点凉意,却很平静,就和那杯普通的凉开水一样,静静地放在那里,一点波澜也无,但却可以包含着万千气象。 末了,白子渊轻轻叹了口气,道:“沈溪如果早能听到你这样的话,恐怕就不会从美国一路哭着飞回来了。” 江衍知道,白子渊这句话是真话,垂眸问道:“她哭得很伤心吗?” 白子渊有点奇怪地看江衍一眼,说:“咦。你不继续问我关于恒泰集团的问题了?” 江衍不置可否地看了白子渊一眼,道:“如果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探听我们两家的关系。我刚刚已经回答你了。任何聪明人,都不会再下手了。” 在江城这样的一座城市,要同时撬动融江集团和恒泰集团,基本没有可能。 江衍晃了一下杯子,杯子里的水掀起了小小的波浪,却一点也没有洒出去。 他不会让十年前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这几年他所有的放弃与未雨绸缪,都是为了不再被颠覆。 白子渊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xue,像是在计算着什么,摊手道:“确实动不了……” 易代换主,是最容易钻空子的时候。业内从来没有人想过,融江集团的交接班会来得这么快又这么顺利,和恒泰的关系会这么铁,全都盯着这样的两块肥rou。 白子渊不由有些同情那群饿狼。 白子渊盯着那杯水,道:“我来之前听到一个很有趣的消息,有人说‘江家的小子铁定出国会再找个女的,老沈暴脾气,他们的合作关系肯定长久不了的’。” 这基本是半卖消息给他了。 在江城,如今喊他江家小子的没几个,听话里的语气对他们两家也颇为熟识,又想从中分一杯羹的,也铁定是从事这一行的。一直盯着江家,一直记恨着,大约就是前几年从江家分出来的…… 江衍突然一笑,与他轻轻碰了下杯:“原来陈家还在想着这种事。” 白子渊眯了眯眼,慵懒地说:“遇见沈溪,纯属偶然。我来江城,是为了自己的私事。”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聪明的猎人,总是最知道进退的。 江衍起身要走。 白子渊却开口:“我找你,是问你你下一个盘·融江海棠公馆的建筑设计,可否给世轩。我是商人,商人肯定会给回报的。” 半软半硬的姿态。 新世界还是未公开的计划,白子渊却知道了。 江衍的眸子里又添了几许凉意:“海棠公馆的申报资料我都还没收到,你就让我内定。不过谢谢你的提醒。我回去会好好查一下公司的人。世轩是这几年起步很快的一家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价格合理设计细致,也做过一些不错的案例。就是走常规流程,也很可能赢。你会这么说,说明它会遇到很强的公司竞争……” 江衍沉吟了一下,道:“所以你的目标是裴氏?不过,对你来说,裴氏太小儿科了些吧。” 和聪明人聊天,进度就是比较快。就是遇到江衍这样年轻而又不动声色的敌人,倒也是挺麻烦的。 白子渊喝了一口咖啡,很悠然自得地说:“是。不过这是基于我的私人原因。江衍,我不是你的敌人,尤其不是……情敌。” 遇见沈溪是恰巧,用沈溪刺激江衍,一半是为了探虚实,更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恶作剧。 江衍轻扬了一下眉,不咸不淡地说道:“我知道,因为我刚刚突然记起来……世轩的老板是女的,长得挺漂亮。” 白子渊微微有些愣住了,一蹙眉,端起咖啡,热气腾腾的白雾氤氲满了眉间。 白子渊嘚瑟了老半天,如今他让白子渊吃了一个瘪,江衍心里畅快了不少。 毕竟白子渊这个影帝级的人物比他年长了七岁有余,在业界又颇负盛名,看这样的人偶尔流露出真实情绪,往往是千年等一回。 江衍好心,解答了白子渊心里没问出的疑惑:“过目不忘。” 江衍是在第三天又飞回了美国。临走前,还把沈溪又拐.卖去了趟酒店。 沈溪送完江衍,带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家。 闵柔原本正在客厅看杂志,看到沈溪愁容满面地回来,轻飘飘地问道:“啧,这两天和江衍去开房了?” 沈溪原本在想自己的心事,被闵柔这么一嗓子,吓了一跳,随即就红了脸:“才……才没有咧。我回学校了……” 男朋友刚回国就夜不归宿什么的,承认了感觉好羞耻。 沈溪有个毛病,一撒谎眼睛就眨巴得厉害,耳朵尖还会发红,闵柔摸了摸下巴,说:“还真的去开.房了啊。胆子大了啊,去年还不敢这样……” 辨不过,只好期期艾艾地承认:“那个……麻麻,我们什么都没有做,真的……” 这回眼睛没眨了。 闵柔弯了弯唇,道:“我倒希望你们快点有什么,也拖了这么些年了。今年毕业了结婚吧?” 沈溪停下了脚,蹭到沙发前,道:“妈,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我想过一段时间再说……那个,我和小江也这么说了……” 闵柔微蹙了下眉,道:“江衍也同意了?” 沈溪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跐溜一下溜回自己楼上的房间。 闵柔合起杂志,徐徐地叹了一口气。 晚饭时,沈学坚难得提早回来一起吃饭,闵柔亲自下厨。沈溪心情好,像只小蜜蜂一样围着厨房,一会儿帮闵柔递递菜,一会儿又跟沈学坚聊一聊学校里的事。 就是没聊江衍。沈学坚喝完第四碗沈溪盛的莲藕排骨汤时,终于忍不住了,扬了扬眉,说:“是你的主意还是江衍的主意?” “唔?”沈溪正香喷喷地咬着一块大骨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好看的眼睛扑闪扑闪,样子萌蠢。 沈学坚忽然心里有点忧伤,觉得这样蠢乎乎的女儿怎么可能提这样的建议,但他和江长淮又是老交情,如今这种局面,便只剩下了一声浓重的叹息。 闵柔心细一些,轻声问道:“你爸爸是问,推迟结婚,是你的主意还是江衍的主意?” “我们俩的主意啊。”两个人商量过的,应该就是两个人的主意吧。 沈学坚想,那就是江衍的主意了,从小沈溪的一切基本就都是江衍的主意,考高中,考大学……但是他又不愿意把江衍想得太不好,于是阴沉沉着脸,不好直接发作:“江衍怎么和你说的?” 沈溪总算嗅出了一点味道:“爸。是我先提出的,小江勉强同意的……” 闵柔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道:“溪溪,你真的和江衍提先不结婚?”闵柔仔仔细细观察沈溪的脸,看她有没有在包庇江衍,但是沈溪 的眼神澄澈,说话的样子也是不疾不徐,表情也丝毫没有变化。 这还是那个从小追在江衍屁股后面喊“小哥哥”的沈溪吗? 沈溪有点同情江衍,也有点同情自己。 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小江是那个坏人,而她……是那个没有主见的人。 “唔……就是……”和父母提这种事总归有点不好意思,但此时也确实到了不得不谈的时候了,沈溪鼓起勇气,说道:“爸,妈,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和江大哥说 ,我还不想这么早结婚,不想这么早定下来,我想自己先独立,找一个自己想做的事情,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会遇到什么样的人……我还没有独立,就嫁给他,依旧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以后说不定会后悔。” “原话?”闵柔放下筷子,正视沈溪。 “原话,也是实话,爸爸mama,这也是我想跟你们说的。谢谢你们给我提供了很好的生活,但接下来的路我想试着自己走走看。” 客厅的水晶灯,映在沈溪的脸上,璀璨生辉,她的眼睛,从所未有过的明亮。 ☆、27.chapter 28 “溪溪,长大了啊。”闵柔给沈溪夹了一片rou片,声音柔缓。 “嗯,小江也这么说。”沈溪笑了笑,露出一对小虎牙。 闵柔看她得意地翘起小尾巴的样子,哭笑不得道:“你要独立没问题,但后面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遇到什么样的人,这话江衍听了不得糟心?” 原来小江是听了这句话才生气的啊。后来还是问出来了,江衍当时确实是气跑了十分钟。虽然后来又变成屁屁猪回来了。 沈溪嚼了嚼rou片,说:“他听了是挺生气的。不过后来我们商量好了……” “沈溪,你可真是有点任性,也就是江衍能忍忍你。”闵柔嗔怪地说了一句,语气倒是不重。自家孩子是心尖上的宝,但该批评时,还是要批评的。 沈溪听了还觉得挺甜滋滋的,但立马又想到什么,又有点战战兢兢地瞥了眼沈学坚,道:“那个……爸爸……你……你同意吗?是……不是会影响生意上的什么?” 昨晚和江衍在酒店的时候,听见他在和什么人在打电话,似乎还是她家的事情。 沈学坚安静地一言不发。 沈溪有些忐忑地看他。 良久,沈学坚突然一拍大腿,爆发出了巨大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同意为啥不同意,别说推迟了,我家溪溪要是不想嫁就可以不用嫁。多留几年多好……” 沈溪红着脸,说:“也没有不愿意……就是等等看……” 沈学坚胃口大开,夹了好几块排骨,说:“等等,早就该等等了。从小就你追江家小子屁股后头,我看也该轮到他等等看了。他小子n年前说的果然是对的。” “女儿奴。”闵柔白了沈学坚一眼,“到时候溪溪要真嫁不出去了都怪你。” 沈学坚嘿嘿地笑:“怎么可能!嗨,我以为江衍这小子当年说的那么好听,现在反悔了……” 沈溪心念一动,问道:“说什么好听的了?” “去。怎么,听到好听的又急着嫁了?”沈学坚咬了咬排骨,“就是江家出事我过去商量那天,哦对,那天还是你生日……” “小江说过好听的?”沈溪有点茫然,那天,江衍明明说得挺难听的,是她记错了吗? 沈学坚不得不承认,那是他能所知道的,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孩子最好听的情话了,但这样的话他是不便转述给沈溪的,于是张了张嘴,道:“嘿嘿,我早就忘记了。你要想知道你去问江衍啊,那小子不是打小记忆力好吗?” 那不是之前,都不敢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