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扬州城百年繁华,来往的生意人居多,也不乏大富大贵的人家,刘氏托了媒人细细的寻,正在给两个侄女找婆家。可刘家姐妹毕竟出身寻常,就算有漕帮夫人侄女的头衔也不过是江湖草莽之流,普通人家娶媳妇要的是贤惠能干本分,漕帮毕竟是江湖人,人家不敢招惹,富贵人家挑媳妇要身份、家世,更轮不上她们,就是挑妾室,也是要那容貌美丽,知书达理,会些琴棋书画的,刘家姐妹一样都沾不上,刘氏找了一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家,因此十分发愁。 刘氏看看两个侄女,再想想刚刚看见的贞娘,心里暗暗叹息,年纪相仿,可容貌出身,行动举止差的何止一星半点?看来还是要给两个侄女寻个好的教养嬷嬷,好生教导一番才是。 贞娘沐浴后靠在榻上小憩了片刻,忍冬拿了干毛巾给她绞头发,一边道:“少奶奶可要吃些点心?我瞧着您早上就没吃多少东西,可是胃口不好?”贞娘懒懒的摆弄着手上的冰玉镯子,点点头道:“你不说还不觉得,你一说还真觉得有些饿了,咱们是在人家做客,你寻个丫鬟问问有没有,没有就让小厮出去买点回来!我想吃点酸酸的东西。”忍冬笑着答应出去了。 不一会,端着一盘子点心进来了:“这里的刘太太倒是十分细心的人,我刚一开口,那丫鬟就笑着说早就预备了,只是不知道少奶奶这么快就沐浴完了,等着端上来给您尝尝呢,说是她们扬州最出名的点心,还说她们奶奶正在预备晚上的宴席,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戏呢!”贞娘笑着点头,拿了一块蜂蜜酸枣糕吃了,果然胃口大开,又吃了两块才罢手。 晚上,廖成峰设宴招待杜大壮和杜石头,并请了帮中两个副帮主作陪,内宅中,刘氏也设了席面招待龙姨娘和贞娘,让念慈和念恩作陪,台上唱的是余杭调的名曲段《追鱼》。 刘氏出身武林,丈夫也是江湖中人,一些礼仪规矩都是这几年应酬些富商太太们才学会的,好在龙姨娘和贞娘也不甚讲究这些,一边说笑一边看戏,倒也吃的尽兴。念恩羡慕贞娘美丽,穿戴华丽,着意巴结:“嫂子,你手的镯子怎么是白色的?我瞧着人家带的都是碧色的才好啊?”贞娘微微一笑:“这是冰玉的,越是颜色浅才越好!”身后伺候的忍冬唇角勾了勾,眼波中就带了一丝轻蔑。 台上扮演张珍的小生唱到:“碧波潭碧波荡漾,桂花黄疏影横窗,空对此一轮明月,怎奈我百转愁肠。” 贞娘很认真的看戏,念慈见她听得认真,就问:“嫂子很喜欢看戏?” “哦,我是北方人,有些听不懂,少不得仔细听听。” “听说北方喜欢弋阳腔?” “是,我们北边一般都听弋阳腔,有时也听元曲,不过普通百姓一般听不懂元曲,都是鬼人们好听的!”贞娘解释道:“我也是跟着一个朋友听过一次,听不大懂。” 元曲是宫廷中的乐曲,要用很多乐器伴奏,由歌伎演唱,唱得都是现今流行的诗人所做的诗词,一般百姓很少能听懂,她也是在京城时凑巧跟着元敏听过一次,当然前世这种元曲她听的多了,可毕竟她没有接受过高深的琴棋书画的教育,对元曲也只限于听听而已。 她反而比较喜欢余杭调,婉转清丽,曼妙动人。 第二日,廖成峰就请了杜大壮一家去看酒楼,因为真味楼是贞娘的陪嫁,自然要请贞娘做主,廖成峰看中的地方在瘦西湖边上,杨柳绕堤,风景宜人,这酒楼是座三层小楼,飞檐朱瓦,十分精巧,廖成峰介绍道:“这里原本是座青楼,老板得罪了本地的官绅,不得已将这楼卖了,杜老哥正巧看上了,我就先买下来了,老哥哥对我恩重如山,我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这酒楼就当小弟送哥哥的礼物,听闻侄儿媳妇经营了两座酒楼,想来对这个很擅长,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玩意,侄儿媳妇看看怎么样?” 贞娘四下瞧了瞧,见周围有集市,有很多店铺,知道这地点是个极好的地方,这酒楼怕是不便宜,忙笑道:“这地点极好,开酒楼就是要地方好,客流多,只是让帮主破费了我们过意不去” 廖成峰一挥手:“你家姨娘救了我儿子的性命,就是我的恩人,何况这些日子我与老哥哥极为投缘,这点东西算什么?” 杜大壮人虽豪爽,脑子却不傻,拍了拍廖成峰的肩膀笑道:“老弟,我知道你家大业大,可也不能让你买个酒楼给我,救你儿子那是机缘巧合,他便步是你的儿子我们该救也得救,我来这些日子,也看了你带着这群兄弟讨生活不容易,这银子我来出,酒楼我算你一半” 廖成峰自然不肯,两人你来我让的推让了半晌,最后议定两家一家出一半银子,算两家合伙的买卖,菜色和师傅由杜家提供,在本地的一些杂事由廖家应酬,赚了银子一分为二。 晚上,刘氏拿着契书小心的收好,回头笑道:“让你料定了?果然是咱们俩家一家一半,你可高兴了?” 廖成峰躺在床上,揉了揉额角,笑道:“倒也不是我小气,只是咱们虽然有个帮会的名儿,可一年下来挣的银子不过几百两,帮会中上千张的嘴都要吃饭呢,官面上的应酬也多,还得孝敬那些衙门里的人,捞到咱们手上的银子能有多少?何况这些年为了给爵儿治病,咱们赚得那些银子都买了药材请了大夫了,咱们手底下也没剩几个钱。这几年我一直盘算着,给咱们家留条后路,将来我辞了这帮主的位置,咱们一家子不能喝西北风去吧?漕帮不过是指着这条运河赚点辛苦钱而已,没什么赚头,可做生意,咱们也不擅长,可巧,老天爷给我送来这么个大哥,那真味楼我差人打听过的,味道好,客人多,在嘉定和苏州都十分红火,一年少说能赚上千两银子,那杜家也十分豪阔,在京城有铺子,在山东有庄子,是底子厚实的人家,听说在嘉定光置办的园子就花了七万两银子,这些日子,我跟杜老哥交往,品着这人也是个十分实诚的人,他那儿子功夫相当好,人也厚道,跟这样的人家合作,咱们家才能放心,赚点银子,将来也给儿子留下点家当才是!” 刘氏笑着偎到丈夫怀里,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儿子的病大有起色,也有了自己家的买卖,她的眉头舒展了好多,脸上的笑容也轻松起来:“是啊,多亏你聪明,也多亏菩萨保佑咱们遇到这么一家人啊” 不得不说,廖成峰是个十分有成算的人,在此后的两年内,廖家和杜家合作,在高邮、泰州、江都分别开了三家真味楼,生意都十分红火。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刘念恩倚在大迎枕上,一脸神往的跟jiejie刘念慈说:“姐,今儿你瞧见那杜家的少爷了吗?” 今日杜家合家出门,刘氏和刘家姐妹一直送到二门,正好遇到来接贞娘的杜石头,念恩见杜石头长身玉立,身材伟岸,一张面孔俊美不凡,顿时心如鹿撞,一直看着杜石头扶着贞娘上车,还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背影。 念慈也见到了杜石头,说不动心是假的,只是她毕竟比meimei年纪大些,稳重些,见meimei面如桃花,颜如秋水,含羞带怯的模样,皱眉道:“你可仔细了,那杜家少爷可不是咱们这样的人能攀上的!”念恩不服气道:“咱们怎么了?咱们好歹是漕帮帮主夫人的侄女,咱们刘家也是武林中有些名头的人家,不过是做个妾室,咱们身价清白,有什么攀不上的?”念慈瞪了meimei一眼,道:“你一个闺中大姑娘,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你可是疯魔了不成?”念恩见jiejie动怒,忙涎着脸,撒娇道:“姐,这不是只有咱们俩吗?我看杜家十分富贵,姑姑给咱们相看的那些人家没有比得上的,何况,我看杜家少爷仪表堂堂,不像那些江南的公子哥们个个瘦弱的跟小鸡似的,不若咱们求求姑姑,让姑姑跟龙姨娘说说,咱们姐妹一起嫁过去,不行吗?” 念慈气的脸通红,一巴掌拍在meimei脑袋上,怒道:“你胡说什么呢?成日的异想天开!那杜家的少奶奶才过门不过三个月,哪里容许夫君纳妾,更何况,少奶奶是官家小姐下嫁,又是少爷的表妹,自幼的情分,听闻杜家老爷对这个外甥女十分爱重,定亲时就买了个七万两银子的宅院做添箱,这样的地位,哪里是旁人能插进去的?就是少奶奶进门三年不孕,杜家怕也只能让少奶奶自己寻人给少爷收房,那会儿你都多大了?我就更不用提了。你这会儿赶紧灭了这心思,安安生生的等着姑姑给你寻个小康之家,做个平头正脸的娘子是正经。” 念恩听了jiejie的话,想了半天,觉得十分有理,可心里还是惦记着那俊美不凡的男人,心里暗恨自个出身不好,又怨姑姑找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找到一个合心的婆家,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238第八十九章 杜家一家在廖家盘桓了半个月,转眼就到了十月,扬州观音禅寺的菊花盛开,廖成峰夫妇邀请了杜家一家去赏菊,廖爵已经能起身下床走走,刘氏高兴的带着儿子一起出来逛逛,贞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之前他总是昏睡着躺在病床上,这次见到他坐在一架可以推着的小车上,面色苍白,可姿容却是出奇的明秀,尤其一双眸子,澄如秋水,寒如星子,虽然已经十岁,可看着还犹如七八岁的孩子。 据说这廖爵虽然身体不好,却自幼聪颖异常,三岁识字,五岁能文,如今居然能写出一篇通顺的策论了,是扬州出了名的神童。他性子坚韧,虽然身有病痛,却从不抱怨,每次见到母亲都微笑着说自己不痛,让龙姨娘都十分惊叹。 他见到贞娘十分老成的见礼,贞娘喜爱他聪明乖巧,怜惜他自幼受病痛折磨,送了一枚龟鹤齐龄玉佩给他做见面礼。 刘氏是个识货的,见那玉佩莹润清透,显见水头极好,是玉中上品,忙谢了又谢。 这观音禅寺位于扬州西北郊蜀冈东峰西南角,宋代建有“摘星楼”,大魏时有僧人申律开山,大金国洪熙帝时建寺,当时起名“功德山”,后改“观音禅寺”,山亦称“观音山”。 寺内同时供奉中国佛教四大名山的菩萨:观音代表普陀山,文殊代表五台山,普贤代表峨眉山,地藏王代表九华山。寺的东部偏南处传为隋炀帝“迷楼”故址,今存鉴楼,取“前车之鉴”意。 观音寺中的僧人擅长种菊花,世人皆称那里的菊花果然如诗中所云:细叶抽轻翠,圆花簇嫩黄。更有人在山寺的院墙上题了: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欲知却老延龄药,百草摧时始起花。 此时正值赏花时节,山上游客香客云集,观音寺的方丈人情练达,特意僻处一块赏菊地方专门招待高门大户人家的女眷。 廖家虽然算不上高门大户,却也是扬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方丈无尘亲自出来招待廖成峰,还安排了知客僧人招待女眷。 观音禅寺的菊花果然开的极好,花团锦簇、流光溢彩、灿若朝霞一般,红、黄、白、绿、紫、橙等,大约有三四十种。 “这一种叫太真含笑”知客僧指着一款杏粉色的菊花道,众人细看,这菊花色泽厚重、柔和,菊花瓣层层叠叠,看上去丰腴、柔婉、雍容华贵。 “这一款叫玉马金堂。”是一款乳白色的菊花,花瓣繁复丰隆,看着的确有富贵华美之感。 一众女眷在知客僧的引导下看了两个时辰的花,不觉有些累了,知客僧是个知情识趣之人,忙安排了禅房休息片刻,奉上清茶和点心。 刘氏坐定才发觉念恩不知去向,忙问身边的丫鬟:“二小姐去哪了?”丫鬟道:“二小姐说肚子疼,去了如厕。”刘氏点点头,道:“这人多,别再走丢了,你去瞧瞧。”念慈想到meimei的心思,心里不安,忙道:“还是我去瞧瞧吧。” 刘氏点了头,念慈忙带着丫鬟出去寻找,找了半晌,才在佛堂前面找到了念恩。 念恩正神思恍惚的看着远处一群人,手中的帕子揉成一团,身边的小丫鬟不知去向。念慈心中一紧,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念恩一惊,强笑道:“我,我在这透透气儿。”“燕儿呢?”燕儿是念恩的贴身丫鬟。“我,我打发她去那边看看”念恩支支吾吾,念慈气的脸色发白,厉声问:“说实话!”“我,我让她去去瞧瞧杜公子在哪?”念恩一缩脖子,声音越发的小。正说着,燕儿跑了回来,慌慌张张的禀报:“我瞧见杜公子他们过来了” 念恩一喜,发现念慈的脸色越发不好,忙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jiejie,我没别的想头,就看看还不成吗?” 念慈被meimei气的脸色煞白,低声恨恨的道:“你作死呢?被人看出来,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跟我回去”念恩却想着再多看杜石头一眼,姐俩个撕扯了起来。 正在此时,方丈引着廖成峰等人走了过来。 “这里是我们供奉文殊菩萨的大殿”一群人见到念慈和念恩都是一愣。 廖成峰十分不悦,自己家的侄女在这里拉拉扯扯,十分不成体统,眉头紧皱,声音带了几分严肃:“怎么回事?你们姐俩怎么在这里?” 念恩的脸忽的红了,眼睛只看见了杜石头,一身月白色苦丝直裰,长身玉立,丰神俊朗。 念慈忙道:“回姑丈,我和meimei正巧路过大殿,想来拜拜菩萨,meimei脚扭了一下,我正扶着她呢” 廖成峰久厉江湖,何等精明,一看念恩红着脸盯着杜石头看,立马就明白了,心中大怒,面上却装作风轻云淡,冷冷的道:“这里常有男客出入,你们姐妹还是快回去吧” 晚上回到家,廖成峰就将今日的事说了一遍,并要妻子抓紧给念慈念恩姐妹安排人家,尽快嫁了。 刘氏听了也十分气恼,暗恨自己侄女不争气,第二日就找了媒婆迅速的给两个姑娘定了人家。 杜家一家在扬州呆了一个月,廖爵的身体慢慢康复,又安排了酒楼的一应杂事后终于赶在年前回了嘉定。 永嘉二十五年春,杜锦言和许颂纯下场应试,均过了县试,进苏州府,杜家和许家都心急如焚的等着消息。 杜氏拉着贞娘的手,心神不宁:“这去了苏州都两日了,今儿也该回了才是,怎么还没到家呢?” 贞娘忙安慰道:“娘,您别急了,有总管和七八个小斯跟着,没事的,我已经告诉陈总管了,有什么事,先打发人来报个信儿,再说不过是考试而已,又不是去打仗,您这么紧张干吗?” 杜氏瞪了她一眼,道:“我怎么不着急?不紧张?一个是我儿子,一个是我女婿,都是第一次应试,我这心啊,跟猫挠的似的,就是不安生” 宋嫂子给杜氏端了一碗莲心茶道:“奶奶喝碗莲心茶,且静静心,其实,您也不用着急,咱们家少爷聪明伶俐,学堂里的先生不是说了嘛,少爷是个底子好的,四书五经都背的滚瓜烂熟,像咱们家老爷,考个秀才那是必然的,将来是个状元的坯子呢,咱们家姑爷也是好的,在县试的时候不是考了第四名吗?我觉着这郎舅俩都必中的!” 杜氏听了十分欢喜,眉开眼笑道:“属你嘴甜,那就借你吉言了” 贞娘笑着摇摇头,哪有那样简单的,有多少人考了几十年还不过是个童生? 一家人正谈论着,暗香进来道:“跟着去苏州的小全回来了,慌慌张张的” 杜氏脸色一白,忙叫:“快让进来。” 小全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几个小厮中他是最伶俐的,此刻却脸色通红,有些张口结舌。 贞娘站起来,厉声道:“你喘口气,喝口茶,好好说!”一旁的忍冬忙上前递了杯茶过去,小全喝了一口,才道:“奶奶,昨儿咱们家少爷下场考试,正巧遇到了从苏州路过要回京述职的镇南侯温侯爷,那温侯爷说难得遇到武考,是为国家举荐人才的考试,有兴致瞧瞧,苏州知府谢大人跟得了宝贝似的,屁颠屁颠的安排了温侯爷观看武举外场考试,也不知怎么的,那温侯爷一见到咱们家少爷上场,就面色发白,还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然后呢?”贞娘心一沉,急切的问。 “然后他就全程的盯着咱们家少爷,那眼神,死死的,直勾勾的,挺吓人的,后来少爷比试献印的时候,脱了衣服,那温侯爷一见脸都紫了,咱们家少爷一下场,就被温侯爷遣人给带走了,我们跟着去打听,可什么也打听不出来,陈总管急了,怕少爷出事,打发我先后来报个信” 杜氏脸色煞白,浑身颤抖,问贞娘:“这是怎么了?那温侯爷是什么人?我们家石头怎么得罪他了?” 贞娘闭上眼,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半晌才道:“温侯爷,温绍卿?”她当然知道这个人,温绍卿,字明恩,山西平阳府人,嘉炆之乱前,他只是一个武秀才,家境平凡,略有薄产,嘉炆之乱时被误打误撞的拉进军营当了兵卒,在临泉被围时救了当时的烈王妃程氏,从而升了把总,后历经千总、游击将军,指挥同知至指挥使,在安南一战中,当时的大将刘掣急病病逝,温绍卿临危受命,带人攻打安南,这一战让本来名不见经传的温绍卿一战成名,名声鹊起,成了名动大金的一员悍将,昊玄帝时行伍出身,十分爱重武将,对温绍卿十分喜爱,当即封他为二品镇南侯,云贵都指挥使,成了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 前世,温绍卿是京城内炙手可热的新贵,也是静安王一心想结识的武将。 其实,早在这次战役之前,温绍卿就是京城名门之中的传奇男子了,他的婚事是许多年年长女子们经常拿出来闲谈的话题。 当年,温绍卿升了游击将军后,一次巧遇,遇到了当时左都督常翰的嫡幼女常惜玫,这位小姐对温绍卿一见钟情,回家后就告诉了常翰,常翰大吃一惊,常家虽然不是世家贵族,可常翰从军功起家,是昊玄帝十分钟爱的大将,在嘉炆之乱中,有救驾之功,官至一品,自己的女儿,哪里是一个区区游击将军能配得上的,况且,温绍卿早有妻有子,虽然在战乱时失散了,可毕竟有嫡妻过,就算他妻子、儿子真的死了,自己女儿也是续弦,常翰当然坚决不同意。 可这位常小姐十分任性,居然绝食了,还在祖母面前哭求,哭的祖母心软了,常翰被她闹得头疼不已,又怕女儿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举动来,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让温绍卿上门求亲。 谁知在成亲后的第三日,温绍卿失散的妻子黎氏居然找上门来了,这下可热闹了,京城的贵族们都在等着看热闹,甚至连昊玄帝都惊动了,召了温绍卿进宫温他该怎么办? 一边是糟糠之妻,一边是身份贵重的高门嫡女,降妻为妾,会被所有人诟病,可常家的女儿是觉可不能为妾的。 温绍卿也算不忘糟糠之情,提出自己妻子为自己吃了很多辛苦,遭了很多罪,还和唯一的儿子失散了,哭的眼睛都不太好了,自己绝不能抛弃妻子,他愿意让常氏为平妻,若常氏不愿意,自己愿意和离,但黎氏是自己的结发之妻,自己不能抛弃她。 一番话说的昊玄帝龙心大悦,他最得意的事情就是自己驳斥了大臣们的上书,坚决不废弃皇后程氏,被天下世子们所称颂。 昊玄帝认为温绍卿不弃糟糠是因为自己有了好的表率在前,对温绍卿越发和颜悦色了起来,常翰虽然满心不乐意,也只能看皇帝的脸色行事,同意自己女儿为平妻。 这件事一直是京城贵族们视为传奇的笑话,高门的嫡出小姐,因为一次偶遇,就学了卓文君,来了个非卿不嫁,最后只能做个平妻。许多闺阁中的夫人们都以此教育自己的女儿们,女子切记要贞静守礼,万不可学常家的女儿,堂堂都督之女,嫁了个游击将军,还要做平妻,最后沦为笑柄 ☆、239第九十章 贞娘深吸了口气,扶着杜氏,道:“娘,您别怕,温侯爷堂堂二品爵位,石头哥哥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哪里就能开罪了他?怕是有什么事情要找石头哥哥问问,我听元敏jiejie说过,那温侯爷曾经有一子,当年战乱时走失了,大概有三岁左右的年纪” 杜氏一惊,抬头看着女儿:“你是说,石头是” 哥哥收养石头的时候可不正好三岁?可这,是不是太巧了一些呢? 满屋子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知趣的沉默,半晌,贞娘才干涩的开口:“小全,你先下去吧,这事儿,先别跟人说” 许怀安和杜大壮那也在等着信儿,贞娘镇静了一下,自己去了前厅,将这件事禀告了二人。 “后来,小全就回来报信了,我估摸着这几日差不多就该有信了,爹,公公,你们都别着急,我想这算不上是坏事!” 杜大壮楞了半晌,苦笑起来:“唉,这算怎么档子事呢?” 傍晚时分,一群军卒簇拥着四五匹骏马来到了嘉定县县衙,衙役本想上前询问,却见县爷的姑爷杜少爷也跟着下马走了过来,忙笑着打招呼:“哎呦,杜少爷您来了,不是去苏州应试了嘛?这就回来了?快进去吧,咱们县爷和你们家老爷太太都等着呢!” 杜石头似乎十分兴奋,也不多说,拉着一个年岁大的男子就冲了进去。 此时,杜大壮和许怀安正在二堂里说话,杜石头根本没等通传就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杜大壮面前:“爹,爹,你看,你看,他说,他是我亲生父亲” 杜大壮不是他亲生父亲,这不是个秘密,早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可他从来就没很么感觉,杜大壮就他一个儿子,连个媳妇都没有,姑姑姑丈待他都如同亲生儿子一般,无论家境好与坏,他们都风雨同舟、甘苦与共。 可那日,那个长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男人激动的拉着自己,不住的上下打量,还摸着自己后背上那块梅花形状的胎记,激动的流下眼泪来,他忽然有种不知怎么形容的悸动,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充实、奔涌。 “你是我儿子,是我的恒儿啊” 许怀安和杜大壮一见对面的男人,就明白温绍卿何以会一见杜石头就知道这是自己的日子了,高大欣长的身材,一身英武雍容的气质,可那脸庞跟杜石头如出一辙,眉眼、鼻梁、嘴唇,无一不是一模一样,如果不是温绍卿脸上已有风霜岁月的痕迹,两人比肩而站,简直就如同孪生兄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