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吉纲不认识谭稷明,也不知道谭稷明的存在。 “有机会再说吧,也不是什么非解释不可的事。” 前几次和吉纲吃饭,她已经怕了他的脑回路,要是再专门给他解释这种事,只怕误会更深。 刘晓娟没出声。 她问她:“你跟他说了?” “……他问我你干嘛去了,我说你去给谭稷明打工了,他问我谭稷明是谁……”刘晓娟看着她, “……我也没细说,就说他是你老板……” 她这样子基本表示能说的已经全说了。 项林珠并不介意:“没关系,他本来就是我老板。” 说完就去洗澡,再出来时刘晓娟已经睡着。她站在阳台擦头发。夜很静,路灯照着水光光的地 面,像铺了一层油。这个季节多雨,海风吹来,湿气浸骨。 她打了个喷嚏,转身准备回里屋,却远远看见上铺坠下什么东西,亮晶晶的,一闪一闪,碰撞室外微弱光线,折射出淡青色光芒。再走近一点才看清,那是一条心形项链,链子被压在刘晓娟的床垫下,只剩吊坠露出来。 她忽然想起路之悦消失前曾诬赖她偷走她的钻石项链……原来刘晓娟那般笃定地帮她说话,竟不是因为相信她,而是因为消失的项链被藏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请给勤劳如小蜜蜂的我走一波评论和收藏,不要停好吗 ????l??????????? ☆、11 九年前,项林珠的父母意外身亡,其舅舅王军自愿承担监护责任,自此她搬进舅舅家,和表弟同住一间屋。睡在小钢丝床的头一晚,她听睡在隔壁的舅舅和舅妈吵了一整晚架。 那是座很老的房子,两间卧室相隔一堵薄墙,为了侧卧采光,墙中央还凿空装了一木格窗,睡觉时将那发黄的碎花小布帘拉上,才有了相对独立的空间,隔音效果却等同于没有。 “你大哥都不管,你凭什么接过来?” “……大哥离了婚,本身就带着个孩子,总不能叫他一个人带俩。” “她爸那边不还有两个姐妹吗,他们都不管,就你管,你傻不傻!” “……孩子可怜,你就别说这些了。” “自己家连饭都吃不起了,你还有菩萨心肠再养一个,累不死你!” “……” 王军是个老实人,不善言语,更多时候只是沉默。项林珠清楚,舅妈徐慧丽最终没找理由将她送走,是因为从她父母那儿接管了遗产,虽然在她名下,却都由她支配。 让她意外的是,就这还不够,一礼拜后徐慧丽带她去了居委会,声泪俱下诉说自己的困境。那办公人员坐在宽大的木桌后,桌上垫着玻璃台板,手边一杯绿茶,还腾腾冒着热气。 “她爸不是有遗产嘛。” “都是小本生意,能有多少钱,都不够她上高中的,更别说吃住了。”说着抹了一把泪,“我们一家三口都靠王军吃饭,现在又多了一口,这日子可怎么过……这事不怪别人,怪只怪我们家王军心地善良,别人都不管,就他出面把孩子领了回来。这孩子没爹没娘,我总不能把她赶出去……” 那人说:“这样吧,你交一份困难补助申请,我向上面请示请示。” 她立即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来:“怕来回折腾给你们添麻烦,申请我已经托人写好了,您看看。” 那人拿在手里看了看,随手放下:“行了,补助下来我再通知你们。” “好的好的。”她拽她的手,“阿珠,快和阿姨说谢谢。” 她不是灵巧的人儿,生了颗孤傲的自尊心,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徐慧丽怨:“这孩子!”又和那人说,“补助的事就麻烦你啦!” 接着喜笑颜开地回家,像捡了天大的便宜。 刘晓娟和徐慧丽很像,不至于太缺钱,却总是表现出下一秒就会饿死的样子,接着收到别人的馈赠,却也不用,将那些馈赠都攒起来,仿佛这样心里就会获得满足。 项林珠不知道路之悦的项链为何会在刘晓娟这儿,也不愿去揭穿。她这人面薄,开不了口,更怕 开口之后嫌隙被放得更大。隐隐作痛好过直面伤口,看不见也就没那么疼了。 周五,谭稷明和项林珠陪客户吃饭。说是客户,其实是当地经销商的地头蛇,那人多年来有固定货源,和几大供货商合作融洽,本来不想和谭稷明吃饭,但他已经旁敲侧击好几回,那人又听说他本身还做别的生意,正巧自己有意扩充经营范围,于是半推半就答应了。 在景州六号包间,点了一桌子菜,七八个人谁也不能正经的吃,互相敬酒都敬了七八回。为首的男人个不高,穿着花衬衣白皮鞋,颈上戴了大金链,这人酒量特大,喝白酒跟喝矿泉水似的。 “谭总,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出来混讲信用,我和别人已经签订三年合同,要是违反合约和你合作,那我在这还怎么混?” 说完,咣咣一杯酒下肚。 谭稷明头脑发晕,红着脖颈道:“你们之前的合作当然不能违约,也不需要违约。我们换个方式 合作,您不用跟我批量买货,我公司小,生产量也少,只需要经销时挪出三分之一台面给我,等盈利了,你只管分红。” 那人想了想:“台面费你给?” “给。” “那你不是亏死了?如果你一分钱不赚,我靠卖你台面也一分钱不亏啊。” 他淡淡的笑:“这合作对您来说只赚不赔,接么?” 那人犹豫了,沉默半天不答复,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怕事有蹊跷。 谭稷明打消他的疑虑:“我初来乍到,没有门路销货,该吃亏时就得吃,何况是借着您的面儿扩大知名度。这点儿亏就当投资了,总有收回来的时候。” 说完他打开手机调了闹铃,两分钟后闹铃响了。 他指了指手机:“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于是关门走出去,半分钟后项林珠手机来了微信。 打开一看,谭稷明发的:出来。 她和旁边的姑娘耳语:“不好意思,去趟卫生间。” 隔壁的门虚掩着,她将走出去,里屋便传来声音:“进来。” 她推门进去,谭稷明又指挥:“把门关上。” 她又悄悄关上门,就看他将满瓶的白酒倒进不锈钢盆里,那瓶口小,赶不上他的猛劲,像来不及 畅流的泉眼,咣咣直响。 “这帮孙子,太他妈能喝,去年跑东北都没这劲儿。” 说话间那瓶酒已被倒空,他接着开了矿泉水往酒瓶里灌。 “待会儿你拿着这陪我再敬一次,这事儿就算完了。” 项林珠没料到他还有这招,也不太欣赏他吃个饭还这么耍诈。 “能喝就喝,不能喝可以用茶或者饮料代替,这才是诚意吧。” “诚意这东西,面儿上说着好听,合作谁看诚意,只看利益。要都像你这么有诚意,西北风都不够喝,早饿死了。” 他一如既往言语带笑,是那种自信自个儿、鄙夷他人的笑。 项林珠大多不愿和他说话,有时候没忍住说了,就像此刻一样,只会助长他骄傲嚣张的气焰。 再回去时,俩人就那么干的。谭稷明每敬一个人,都一口干,干完项林珠替他倒满,接着又敬下一个人。 先前那人无比惊叹:“谭总好酒量啊!” 他还谦虚:“承让承让。” 轮着那地头蛇的秘书时,姑娘激动地险些一个趔趄栽倒,她个高挺拔,穿着通勤连衣裙,丰满的身材几乎要把胸前的蕾丝挤破。 “谭总、项小姐,很高兴认识你们。” 她涂着大红唇膏,扑闪着扇子一样的假睫毛,目不转睛瞧着谭稷明。项林珠明白她的心思,刚才吃饭时她的胳膊就不断从她面前越过,不是向谭稷明敬酒,就是给他介绍菜品。 谭稷明更是明白,姑娘介绍的菜他都吃,每吃一口就转向项林珠:“还不错,你尝尝。” 于是那秘书又招呼项林珠:“项小姐也尝尝。” 她只好客客气气地尝了又尝…… 就这么敬完一轮,谭稷明又和那人多喝了几杯,那人终于醉了,当即拍板道:“我愿意跟谭总合作!立马合作!”又指着秘书,“回去就让他们拟合同!” 秘书笑着点头:“是是是。” 出饭店后,他们还意犹未尽,商量着要去唱歌。 谭稷明看那人连话都说不利索,再继续下去就是纯玩儿了,没什么意思,便虚扶着项林珠:“她喝醉了,我得送她回去,你们玩吧,记我账上。” 那秘书阻拦:“别呀,一起去嘛!” 他用下巴指了指项林珠:“都醉成这样了。” 项林珠其实清醒着呢,谭稷明说这话时,她本想来一出该配合你演出的我视而不见的反应,但看秘书那炯炯的试探目光,便随了他的意,立马软绵绵地站不住脚。 这一软,大半个身子都在他怀里。 “真是醉哩!”秘书感叹,又问:“谭总也喝了不少吧,怎么回呀,带司机了吗?要不我叫人送您回去?” 他前胸贴着项林珠后背,胳膊撑住她几乎全身的重量,笑着应付:“不用了,酒店有代驾,我们就先回了。招呼不周,下次再尽兴。” 他扶着她上车,关门前那秘书又说:“谭总,下次再见!” 谭稷明朝她虚点了点下巴。 车门将合上,项林珠便从他怀里弹了出来,一只手还不经意从他手上滑过,凉凉的,像未进肚的 酒。 汽车行驶一段路,谭稷明才开口:“周末干什么?” “不干什么。”说完就后悔,“周末有个研讨会,学校让必须参加。” 他头往后靠着,闭着眼睛未说话。谭稷明肩宽腿长,闲闲坐在那儿,总让人产生稍不注意头就会磕着车顶的错觉。 此时他腰上一软,摊坐在后排,两条长腿不由往开了伸展,抻开的膝盖紧挨着项林珠的腿,大半 空间都被他占了去。 项林珠不适,往边上挪了挪,紧贴着车门,就这么让着他。 他当然毫无察觉…… 这次,依然先送项林珠回校。 到时她开门下车,关门的刹那却听他忽然开口:“多穿点儿,手那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