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稀薄的光线里,两个人呼吸挨得很近。 静默一瞬,陈骏手指把她额前几缕垂下的发丝轻轻地捋到耳后,然后,缓缓地低下头,在她嘴唇上,很轻地碰了一下。 电影放完,雪已经停了,两个人沿着街道往前走,找地方吃饭。 冬天黑得很早,但今天因为下雪的缘故,天色反倒比平常亮一些。 灰白天空尽头,高大的建筑顶上,絮状乌云压得很低。 杨静和陈骏吃完饭,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城市的灯光亮起来,暖黄色的光映着雪景,空间弥散着一种静谧的温柔。 “电影,你觉得好看吗?” “还好,”杨静笑了笑,“很理想化。” 大约只有奥黛丽·赫本,才能把一个应召女郎演出一种清纯的气质。 陈骏怔了一下,他是真没想到这一点或许会无意间冒犯杨静,急忙道歉。 杨静摇头,低声说:“没什么。我妈做过什么,是事实,没什么好遮掩的。” 脚步踩着地上干净的积雪,几乎没有任何声响,杨静转了话题,“电影里那首歌叫什么?” “《moon river》。” “你会唱吗?” 陈骏点头。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oh, dream maker,you heart breaker……” 高中时候,陈骏坐她后面,做题时也喜欢哼歌。 他声音低沉,但音色并不显得老成,总之十分的好听。 有时候,杨静做题做得疲惫不堪,也会悄悄地把椅子往后面挪一点儿,听他唱会儿歌,接着做。 冷杉的叶上积了雪,风吹过时,簌簌地往下落。 杨静躲避未及,恰有些落在她头顶。 陈骏住了声,笑了一下,伸手替她拍下来。 杨静就站在那儿,微低着头,神情前所未有的乖顺。 陈骏立时停下来,几分怔忡,手缓缓向下,碰了碰她被风吹得几分泛红的脸颊。 他手指很冷,杨静微微地躲了一下。 然后随即,陈骏的手指再次碰上去。杨静眨了一下眼,没动。 风声,雪从树梢坠下的落地声,沉缓压抑的呼吸声…… 陈骏觉得自己心脏陡然满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疼痛,他深深呼吸,沉暗的目光看着杨静,声音黯哑,有点难以抑制的发抖:“今天,不回去了吧?” 第37章 (37)风雪(下) 杨静脑中空白了一下,像是风雪漫漶,思绪被风一下吹散,抓不住。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觉察到自己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一路过去,她手被陈骏牵着,有汗,不知道她的,还是他的。 这个时候,什么话都不该说,这微妙的气氛是一只气球,说一句话漏一阵气。 所以陈骏没开口,她低头跟着他,也没开口。 进房间,陈骏转了一圈,检查门窗,暖气。 杨静坐在靠窗那侧的床边,低着头。 陈骏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无措地站了一瞬,又取下来穿上,“我下去买点吃的。” 他打开门,飞快地走了。 杨静仍旧坐在那儿,没有动,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她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窗上一片模糊的雾气,她伸出手掌,擦了一下。外面,灯火很远。玻璃上倒映着她的脸,安静苍白。她头轻轻地靠上去,听见外面极为细微的风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响起两声敲门声,杨静回过神来。 她走过去,往猫眼里看了一下,打开门。 一股清冷寒气扑过来,陈骏微低着头,目光没有看她。 他走进房间,把塑料袋搁在柜子上,脱下围巾和外套挂起来,“袋子里有热奶茶。” 杨静“嗯”了一声。 沉默一霎,陈骏往浴室走去。 杨静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奶茶,插/上吸管。 只是喝了两口,又陷入一种茫然的怔忡。 许久,陈骏洗完澡出来,仍是没有看她,径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打个电话。” 杨静点一点头,看着陈骏走到了窗边,背对她。 她呆坐了片刻,突然意识到,哦,该轮到她洗澡了。 浴室里蒸汽还未散去,有一股洗发水和沐浴露浓烈的香精味。 镜子被雾气罩着,也是一片的模糊。 杨静旋开水龙头,没注意是冷是热,手伸过去,被冷得刺骨的冰水狠狠地冻了一下。 她身体跟着一缩,愣了一瞬,干脆接了捧冷水,往脸上一浇。 她伸手去擦镜子上的雾气,镜子里露出自己的一双眼睛。 她盯着看。 清醒的么? 洗完澡,又在浴室吹干了头发,杨静打开门,走出去。 陈骏还在打电话,似乎和实验有关,她没听懂。 站了片刻,杨静掀开床上的被子,背对着陈骏躺下。 房间里暖气很足,她刚洗过澡,此刻脑袋仿佛陷于一种闷热的混沌,索性放弃了思考。 不知过了过久,她听见陈骏说了一句,“好,再见。” 空间立时安静下来,片刻,陈骏低哑的声音问:“睡了吗?” 杨静摇了摇头,也不知道陈骏是不是看见了。 又是一片寂静。 随后,她听见细微的脚步声,而后“啪”的一声轻响,房间明亮的大灯和廊灯灭了,只剩下旁边一盏橙黄色的床灯。 而后,被子被掀开,身侧微微沉下去。 漫长的静默。 “睡了吗?” 杨静摇头。 下一瞬,一双手臂从身后伸过来,将她轻轻一揽,温热的呼吸在头顶,“转过来。” 杨静顿了一下,转身。 幽洸的灯光,照着他的眼睛。 短暂而漫长的对视,陈骏低下头,吻住她。 风声仿佛大了,然而这房间如此安静,理应听不到任何外面的声响。 她突然无措,心里是没有着落的慌张。 热,混乱,陌生。 身体和四肢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可却又仿佛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候都更灵敏。 她被完整地抱着,像一只舟,紧紧停靠于另一只的舟的一旁。 浮浮荡荡,想要靠岸。 她抓住了陈骏的手臂。 陈骏看着她,眉心有汗。 他哑声说:“别怕。” 杨静眨了一下眼,手指松开了些。 陈骏低头,把最细密温柔的吻落在她额上和鼻尖。 而后,他靠近她,一点点用力。 杨静蹙眉。 陈骏立即停下动作,“疼吗?” 杨静轻咬着唇,摇头。 停了一下,继续。 顿感的脑中一霎被些微尖利的疼痛撕开,她狠狠咬住唇,差点呼痛。 难以抑制的慌张一下攫住了她,像是一个人骤然被丢在黑夜的荒野,本能地恐惧。 然而四下都是黑暗,往哪里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