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当时他的脸就发热了，可是声音还是很清冷，“没关系。” 少女走远后，他走出几步，看着她的背影，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陈宇轩，化学卷子最后一题你解出来了吗？”少女的声音在后头响起，轻轻的，脆脆的，听了让人身处夏天也忍不住安静下来。 男生的声音有些慌乱，也有一些惊喜，“恩，解出来了，我把公式写给你看。” 他坐在前面，紧紧地攥紧了手里的圆珠笔，闷闷地在纸上画了一只乌龟，那题明明是他解出来告诉陈宇轩的。 她怎么不来问他呢？】 【“喏，同学录传过来了。”后面的人戳了戳他，他转过身来，接过那个灰色格子的本子。 马上就高考了，班上几乎人人都必备了一个同学录，算是回忆。 他翻着翻着，停在了某一页。 别人都是满满的一页，她却只有寥寥几句。 周延琛，祝你金榜题名，天天开心。 她还画了个奖杯跟笑脸。 他在同桌诧异的眼神中起身，一个人跑到了后山终于笑了起来。 恩，我会金榜题名，也希望你天天开心。】 最后—— 【砰—— 他看着前方的大卡车快速行驶过来，还来不及做出反应，身体便是剧烈的疼痛。 醒过来后，他出现在一座灵堂内，看着爸爸mama哭得都快断气了，他大惊失色，就要冲过去抱着他们，可是—— 他直直的穿了过去，什么都触碰不到了。 这个大厅里有他的同学、家人，看着mama跌倒在地，哭得撕心裂肺，他几乎是嘶吼着在喊mama，可是他好像是透明人一样，没有人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乖乖地坐在mama身边，担忧痛苦的看着父母，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出现在了大厅。 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捧着一束花缓缓走了过来，朝他走了过来。】 宋言城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头发都汗湿了。 原本模糊不已的梦境渐渐清晰，他看着天花板，眼角有泪渗出。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几乎是麻木地爬了起来，从床头柜摸到手机，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他手忙脚乱的想要接起来，却不小心按了拒听键。 佟嘉准备出门，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机械的女声，怔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佟嘉赶紧换上鞋子走出房间，来到拐角处宋言城所在的房间，她按了按门铃，里面却一直没有回音。 她心有些慌，赶紧大力的拍了拍门，“言城，宋言城，你在里面吗？” 今天他的状态太不对劲了，由不得她不担心。 宋言城此刻就在洗手间里，他站在花洒下，任凭凉水浇在身上，听到门外的声音，他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肩膀不停地在抽动着。 外头她在喊他，手机铃声也在响个不停，宋言城手微微颤抖的关了花洒，随意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浴袍披在身上，他赤脚走到门口，手放在扶手上，却不敢打开门。 “宋言城！！” 她还在喊着。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突然很嫉妒自己，嫉妒宋言城。 他将门打开，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门口担忧的看着她。 佟嘉心下一惊，她没有见过这样的宋言城，他的眼眶都红了，头发湿湿的，身上有股巨大的忧伤。 “言城，你没事吧？”她上前，探出手抚上他的额头，有些担忧的开口。 宋言城拉着她的手，猛地使力将她拉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力道之大让佟嘉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断气了，可是她不敢出声，因为这样的宋言城让她既陌生又熟悉，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佟嘉，我爱你。” ☆、第50章 佟嘉先是震惊，后来心里慢慢有甜味蔓延，像是小时候喝了姥姥冲的糖水一样，暖暖的，甜甜的。 宋言城说过喜欢她，说过很多次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说爱她。 她能感觉得到这句话的重量，不是开玩笑时说的我爱你，也不是甜蜜时说的我爱你，他就是无缘无故的在她没有任何准备的时候说的，她甚至有种错觉，好像他真的爱了她好多年一样。 他说这句话时满身皆是情意，让她都有些负荷不了。 在欣喜之后，佟嘉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了，她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也觉得自己好像等这一句话等了好久一样。 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她碰到过一个日本留学生，两人认识不过两三个月，其实都没怎么接触，他就跟她说他爱她，当时佟嘉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一点儿都不相信。 怎么可能呢。 都没有认识多久，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凭什么就敢说爱呢？ 按理来说，她跟宋言城也没有认识多久，算起来也不过两三个月，可是这句话的分量，让她连怀疑的心思都没有。 这一刻，佟嘉跟宋言城两人都没有说话，将近十点的时候，两个人去了酒店附近的日本料理店吃夜宵。 这家店灯光有些暗，坐在位置上，喝着茶，佟嘉心情很好。 “喂，你一直看我做什么？”佟嘉发现宋言城从刚才开始就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甜蜜，这会儿就有些抓狂了。 原本佟嘉以为宋言城会这么回答的—— 看你好看。 或者这么回答—— 就想看你。 在相熟之后，他一向喜欢说这种类似小孩子的话，她都习惯了的。 宋言城眼睑低垂，声音有些沙哑，双手也忍不住合握在一起，力道有些大，“你是我的。” 从前他只敢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看她一眼，就一眼都足够他回味一天了。 没有人告诉他，其实看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会上瘾的。 一开始觉得看一眼就够了，后来觉得就算一直看着还是不够。 一开始觉得喜欢她就够了，后来就想一直拥在怀里不放开了。 周恒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就单单喜欢她呢，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吗？ 他不否认的确是有这个原因，但只占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从前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他都以为是有公式有具体的原因的，喜欢上佟嘉之后，他才发现这世上还真是有例外的，那就是爱情，爱一个人的心情，如果真的说得出为什么，何必念念不忘，他但凡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她，是为什么被她吸引，那他何必深陷泥潭呢？ 一直到死，他其实都是不甘心的，这辈子他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却因为自己的懦弱，都没有亲口告诉过她，大概因为这样才不甘心走轮回路吧。 佟嘉听到宋言城的话，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你是我的，我还是我自己的。” 宋言城原本以为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跟她说的，可是在这么一个晚上，她就如此真实地坐在他身边，看着她的笑容，宋言城觉得又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已经当宋言城几个月了，早就适应了这个身份了。 “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这是藏在心里好久好久的问题，就算知道不该问，还是想问。 “什么？” “如果，如果周、周延琛没有死的话，你会给他一个机会吗？”这是他的执念，是那个曾经无比懦弱的自己的不甘心。 佟嘉很诧异宋言城会问这样的问题，她不太想回答的。 “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知道。”宋言城眼睛里的固执吓了佟嘉一大跳，他眼睛里还有着血丝。 她不知道，他有多痛恨那个懦弱的卑微的自己，但凡他勇敢一点，说不定结局就不一样了，可能他就不会死了。 可是，他又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周延琛有多小心翼翼的喜欢着，如果在年少的时候喜欢过他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以后又怎么敢再轻易对别人动心呢。 说到底，他不想辜负自己的感情。 佟嘉见宋言城是认真的，其实她是想说谎的，总觉得在现任男友面前说对另一个男人会很奇怪，如果说实话的话，说不定脑子就是进水了，可是她曾经说过，彼此都要坦诚相待。 他认真问了，她何不认真回答。 佟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会的，我不想骗你，这世界上有太多动听的话了，最让人无法拒绝的就是永远吧，恩……那时候我的心情是这样的，可能以后我会遇到一些人，我会喜欢他，他也会喜欢我，可我只相信周延琛是真的永远只喜欢我，即使我不曾对他动心过，但只要想到这个，我就觉得自己被治愈了。” 恩，这世上曾经有一个人一直到死都在喜欢她。 只要想到这一点，无论遇到什么困境，无论感情上遭受什么挫折，她都觉得可以承受。 有那么一个人他耀眼沉默，他自始至终都喜欢她，都觉得她可爱，想到这里就觉得很有力量了。 恩，女人有时候怀有某种虚荣心也不是坏事。 既然那个人都觉得她那么的好，那么的可爱，那她还有什么理由不觉得自己可爱呢？ 宋言城怔怔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佟嘉推了推他的手肘，笑吟吟道：“不许吃醋，因为我也没有吃醋，阮乔她虽然那么年轻的就走了，但她一直到死都喜欢着你，对于这样的喜欢跟爱意，我们要尊重，恩，然后化成某种力量。好啦，说得是有些酸，你听听就好。” 晚上，宋言城站在落地窗前，他觉得曾经卑微的心情像是消失不见了一样。 回到a市，宋言城让佟嘉先去收拾东西，他有事要去一个地方。 宋言城来到了以前的家，他最对不起的就是父母了，到现在还记得父母当时痛哭的表情，每每想起心就会钻着疼，他很后悔，如果他知道自己会这么早就死的话，就会多抽出时间陪伴父母了，他还记得上了大学之后，因为想要创业，所以暑假寒假他都去兼职打工，后来开了公司，每次节假日的时候爸妈都会给他打电话，殷切的问他会不会回来，每次他都说忙，丝毫没有察觉到那头的父母有多孤单跟失望。 家里这一块还没有全部拆迁完，他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着mama正坐在门口抱着晨晨在说话，没过一会儿，爸爸也出来了，手里端着个小瓷碗，他笑眯眯的蹲在晨晨身边喂他吃东西，看着这一幕，宋言城眼睛都湿了。 他很想上去喊一声爸妈，想要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可是脚像灌了铅一样，抬都抬不动。 差点忘记了，他已经不是周延琛了，他现在是宋言城。 作为宋言城，他也有要保护的东西跟家人，本来他就已经死了，占据了宋言城的身体，那么也要替他继续守护下去。 无论是宋氏还是宋家，以后都是他的责任。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宋言城转过身走到更远的地方，他突然悲怆的哭出声来，看着曾经的家门，还有双鬓已然斑白的父母，他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 作为周延琛，他没有跟爱的人在一起，也没保护好自己守护家人，那么现在换了个身份，总不能再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