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节
他话音一落,我再回头去看,黑无常已无影无踪而去,周围的黑色浓雾也在渐渐散开。 这艘船看着大,可没有接引的楼梯。怎么上去呢?我慢慢走到江边,看着漂在黑色江水里的鬼船,无比焦急。 就在这时,忽然凭空“嘎吱吱”一阵巨大的摩擦响动,从这艘船的边缘伸出八个巨大的木板,缓缓生长而出,渐行渐下,呈四十五度角,从最高的甲板上一直延伸到岸边,抵在江水里。 我看的浑身麻酥酥的,忽然身后响起嘈杂的声音,细细碎碎飘在风里,我头皮发麻,赶紧回头去看。 不知从哪里出来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穿什么的都有,有古代锦袍,也有现代的中山装,还有破破烂烂就是一件麻衣。所有的人都面目阴森,周身散发着黑气,一个挨一个,排着长长的一眼看不到的队,从莫名的远处缓慢走来。 我察觉到极大的危险,慌不择路赶紧钻到荒草丛里,拨开草的缝隙往外偷窥。 人群走到船边。渐渐分成了八支队伍,顺着大船搭下来的板子,开始往船上去。 这么多人,每人身上的黑气渐渐融合在一起,形成极大的黑雾,整个场景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鬼魅气氛。 黑无常告诉我。这艘船是通往无间地狱的接引船,那么上这艘船的人,想必都是阴间的罪魂,它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无间地狱。 怎么办? 我一咬牙,从草丛里爬出来,慢慢吞吞来到一支队伍前,瞅着没人注意我,我低着头钻进罪魂队伍里,跟着一大群鬼上了大船的板子。 板子越来越高,这么多人走上去,颤颤巍巍的,像随时要断裂了一般。 我低头下看。下面是黑色江水,不停潮起潮落,这水吧,就像是被石油污染过,透着死气沉沉和没有生气。 这时船头忽然亮起幽幽的红灯,有人在黑暗中高喝:“动作都快点,要开船了。” 红灯如同警灯一般闪烁,射出的巨大红色光斑掠在每个罪魂的脸上,我在鬼中间把头深深低下,生怕让鬼看出来。 忽然一道红光掠过,我无意中瞥了一眼,看到远处有两个熟悉的人。我呼吸急促起来,正是李若和纸人“我”,他们所在的位置和我隔着两支队伍,两人夹在罪魂中间,红色光芒瞬间从他们的身上滑过,他们再一次落入黑暗中不见。 看来这条船是到无间地狱的必经之路,他们也上了船,这就好办了。 先混上船再说。 越行越高,最后来到甲板上。这个甲板太大了,简直就是小广场,密密麻麻全是罪魂。古怪的是,这里没有鬼差,没有人管,罪魂自己找地方席地而坐,老老实实的,也不反抗。 我夹在它们中间,找了一处靠近甲板边缘的地方坐好,栏杆外面就是黑色大江。 嘎吱嘎吱一阵乱响,几条板子往回收。不再接纳罪魂队伍。这一船应该满了,准备开往无间地狱。 我闭着眼靠着栏杆,心怦怦跳,下一步怎么办?这里这么多罪魂,我一会儿要穿过它们,找到李若的所在。 一旦和纸人“我”发生争执了怎么办。黑无常告诉我,千万不能落水,掉进这条黑江就永世不得超生。反正我和纸人“我”只能有一个活下来,想办法把他扔进江里。 我正在脑海里策划着行动方案,黑暗中响起了长长一声的汽笛,听的我呼吸都要停了。 船身“嘎嘎”响。明显能感觉到甲板在震动,这是要开船了。 目所能及的甲板上,坐满了垂头丧气的罪魂,全都垂着头,盘腿坐在原处,一个乱动的都没有。 大船缓缓离岸,耳边是哗哗的波浪声,船太大了,几乎感觉不到晃动。我闭着眼靠着栏杆,心里不停盘算着。 这里四面封闭,头上是高高的岩石层,就像是在巨大深邃的水洞里前行,看不到天空就会让人心头压抑。 我抹了把脸,决定不等了,要起身去找李若,忽然身边有个阴魂低声说:“别动,来了!” 这阴魂是一个穿着古装的女人,长得挺丰腴,大概三十多岁,手里拿着黑森森的团扇,挡着脸。一张脸仅露出一双丹凤狭长的眼睛,极是鬼魅,像是狐狸成精。 “什么来了?”我问。 那女人一手拿着团扇挡脸,一手轻轻指着不远处,我顺势看过去,只见从甲板远处走来一个三米多高的怪人。 乍一看还以为是黑无常,等细看不是,这人宽肩窄腰,身披牛皮的贴身皮甲,手里拿着兵器三叉股,看上去就跟战神差不多。 最恐怖的是,这个人长着一张马脸。不是讽刺,是真马脸,粗粗长长,布满黄毛,两个大鼻孔,大眼珠子不停转动,眼神犀利又阴森。 他一边走,一边用三叉戟拨弄身边的阴魂,所有的鬼都怕他,哆哆嗦嗦,能躲就躲。 这个长马脸的怪人似乎在找什么人,查看非常仔细。 第六百六十二章 马面 我看着这个马脸怪人心惊rou跳,本能感觉到了危险。他愈行愈近,随意用三叉戟拨弄着周围的阴魂,阴魂被一捅之下纷纷惨叫,身上顿时捅出三个血洞,从里面冒出森森的黑气。 幸亏我坐在地位置比较偏,甲板上阴魂无数,马脸怪人虽然离得近,但也不可能人人都能查到。我趁着马脸怪人不注意,稍稍侧身。面向栏杆,然后深深低下头。 这时,那个拿着团扇挡脸的古装女人忽然说:“没用的,你越这样他越是来找你。” 我听她的,尽量放松肌rou,和其他的阴魂一样,暗暗告诫自己别紧张。 这时,马脸怪人已经走到五步之外的地方,他那股强悍的气场蓬勃而发。 这人身上的肌rou像是古希腊的战神一般,尤其手里的三叉戟,似乎是青铜打造,又长又重,前端伸出来的三股叉子锋芒毕露,血迹斑斑。 他随手扎向一个阴魂,那是个年轻人,捅得一声惨叫。叉子直接扎进阴魂的后背,竟然扎了个透心凉,从前胸露出了尖。 马脸怪人瓮声瓮气地说:“说说你生前犯了什么错?” 那年轻人惨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让自己女朋友打胎。我杀了自己的孩子!啊!疼死我了。” “哼。”马脸怪人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气,猛地一举三叉戟,竟然把这个年轻人挑在半空。那年轻人惨叫连连,身上的血洒得到处都是,有几滴还迸到我的脸上。 我身旁那个古装女人的团扇上。斑斑点点也都是血。 周围诸多阴魂低头不敢看,浑身瑟瑟发抖,年轻人的惨叫声在甲板上不断回响。 马脸怪人一边挥舞三叉戟,一边嘿嘿笑,仿佛折磨阴魂是他莫大的兴趣。 年轻人大叫说:“疼啊,疼啊,马面爷爷你饶了我吧。” 我听的心里一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差马面?牛头马面这对组合在阳间简直是家喻户晓,人人皆知,知名度相当大。后来不知怎么美国人弄去了,在忍者神龟里也弄了这么一对,现在连三岁孩子都知道。 传说人要死的时候,牛头马面便会显身,到阳间用枷锁把亡魂锁着到阴间。 我心惊rou跳,看着这张马脸,确实是太显著的特征了。这可麻烦了,他肯定是来抓我的。这人高马大的,一旦抓着我,哪有我的好果子吃。 前面见过的几个鬼差,虽然各有特点。却还不算太过夸张,可眼前这个鬼差马面,就跟特种部队出来的人间凶器差不多。三米多高的个头,全身肌rou发达,凶相毕露。手里那叉子就够七八个大汉喝一壶了。 我评估了一下,跟他完全没有胜算,道理都没法讲。 此时年轻人的惨叫声越来越弱,嗓子都喊劈了,马面闷哼一声:“你这样的畜生,连无间地狱都没资格进,滚吧。” 他顺手一甩,年轻人从他的三叉戟上竟然甩了出去,在空中凌空飞走,滑过众阴魂的头顶。甩到了栏杆外面。 我眼睁睁看着这个年轻人惨叫着摔出船去,身形越来越小,只听“啪”一声掉进了黑黑的江水里。 我喉头窜动,头皮发麻,悄悄探头去看。年轻人在江水里还挣扎呢。伸着两只手像是在求救,不一刻整个人迅速被腐蚀成干尸,身上糊满了黑糊糊的类似油脂的东西,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缓缓沉入江水。再也不见。 我擦擦冷汗,没等回过神来,鬼差马面又向前走了一大步,来到离我大概三步远的地方。 他完全是随机的,捅了捅身边一个老头:“你怎么回事。生前干过什么?” 老头戴着圆边眼镜,哆哆嗦嗦说:“不知道上仙问的是哪样?” “呦呵,你还干过不少呢,随便捡一样说说。”马面道。 “我,我生前在小学当校长。”老头说:“我老伴过世的早,儿女都在外面,我自己……” “说重点,说这些玩意干什么。”马面不耐烦,伸出大脚踩在他的后背上。马面的脚上蹬着一双特殊大鞋,名为步云履,鞋头似云如意状。他这双大脚少说也得四五码,踩的这老头惨叫不断,骨头都咯吱咯吱响。 老头喘着气说:“我,我没女人。就,就借口把女学生叫到办公室。我喜欢小一点的女生,都是一二年级的小女孩……” 马面“呵呵”笑:“老色鬼。”也不客气,一叉子捅下去,正扎在老头的咽喉处,当时就扎透了。 老头手脚乱刨,喉咙发出很难形容的声音,极其惨烈。 马面两条大胳膊一晃,老头顿时从甲板飞出去。隔了几秒钟,江水“啪”的一声,紧跟着就没了声响。老头也沉入了江中。 马面环顾四周,气势森人:“怎么全是鸡鸣狗盗之辈,有没有生前杀人放火的?” 谁敢搭这个腔。马面性情躁狂,开始暴怒,随脚乱踢。他这个脚太厉害了,挨着他踢的阴魂,顿时就飞出去。虽然不至于飞出甲板,但也着实飞出挺远,落在地上直呻吟。 马面一路踢一路用三叉戟左右抽。阴魂不敢避让,只能生生去挨,这一路不知道打了多少个。不过还好,他渐行渐远,在甲板上走远了。 等他没影了,我后背都湿透了,靠在栏杆上直喘气。黑无常黑八爷也没说给我这么大心理压力的。 “害怕了吧。”旁边那女人低声笑。 我看了看她:“你倒也笑得出来,如果掉到马面手里,简直是生不如死。” “现在我们都已经要去无间地狱了,还谈什么生死啊。”她咯咯浪笑。 我没搭理她。这女人太邪,让人浑身不舒服。 刚才我想去找李若,现在胆气有点xiele。如今只是一个马面,如果一会儿再冒出个牛头呢,这两个估计都是畜生级的,根本不跟你讲道理。 我正思考斟酌的时候,肚子咕噜噜响,这段时间波折太多,一直在折腾,饥饿感袭来。肚子不受控制的叫。 那女人嘿嘿一笑,依旧用团扇挡着脸,竟然从衣服底下掏出个菜饼子。这饼子泛黄色,好像是糙米蒸成的。要是平时,这就是猪食。看都不看一眼。现在肚子咕噜咕噜叫,饿的我直咽口水。 女人笑着把菜饼子塞到我手里:“垫垫肚子。” “这是哪来的?”我问。 “管那么多呢,让你吃就吃。”她嘿嘿笑。 让她笑的我心里没底,可实在是太饿,总不至于让我啃栏杆吧。我闭着眼拿过来。放在嘴里噌噌就吃,散发着nongnong一股怪味。 我不敢嚼,闭眼吃吧,好不容易把这块饼子吞进肚子,不知胃里什么感觉,翻江倒海的,好不容易把这口气压下去。 不管怎么说,好歹饿劲是对付过去了。我深深喘了口气,身上恢复一些气力,现在不能再等了。必须要找李若。不能看着她在那个纸人手里受苦。 我正要起身,忽然手腕被女人拉住,她低声荡笑:“吃了老娘的东西,就想这么走啊。” 我浑身烦躁,刚想撕扯。女人眼睛里突然闪出亮光:“咦,你的手怎么这么暖?难道你不是……”她压低声音:“你不是阴魂?” 我头皮发麻,瞪着她:“你别胡说。”挣脱了要走。 这时,远处的马面居然又转回来,一边走一边用三叉戟随意拨弄着周围的阴魂。大吼道:“都听着,船上混进了一个人,我必须要找到他!” 阴魂们都低头不说话,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让这个畜生注意到自己。 马面可能是有狂躁症,挥舞着叉子随意打着周围的阴魂,有的阴魂已经被打的鲜血淋漓。 我看的浑身发冷,有一点想不通,阴魂也有鲜血?可能这个血和阳间的血是两个概念,阴魂身上的血代表了这个阴魂的精气或是它们的福报。 “嘻嘻,我知道了,他要找的人是你吧?”那女人始终用扇子挡着半拉脸说。 “别胡说。”我脸色铁青。 “你身上发暖,还有脉搏,你是人不是鬼,我说的对吗?”她凑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