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节
阿南有点懂了,坏人是最大的官,爹爹不听话,坏人就会打爹爹,所以爹爹怕他。 “刚刚我带你走,你爹爹是想救你的,但我不让他救,他没有我官大,不敢不听我的话。如果我不是皇上,是你们村里的一个人,你爹爹不怕我,那他肯定会救你,是不是?”萧珞慈爱地问。 阿南垂下眼帘,没理他,心里却点了点头。爹爹对他好,他不是不要他了,他是害怕。 阿南不怪爹爹了。 “阿南,那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儿子没那么生气了,萧珞笑眯眯地道:“你想不想跟我一样,做天底下最大的官,保护你爹爹娘亲meimei,让谁都不敢欺负他们?当了最大的官,你爹爹娘亲不用向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下跪,果儿喜欢哪朵花就摘哪朵花,连公主也不敢欺负她,你想不想?” 阿南想,可他看着坏人,总觉得这人不怀好意。 “最大的官是皇上,阿南知道怎么才能当皇上吗?”萧珞先前弯着腰与儿子说话,现在他坐正了,威严地看着儿子。 阿南终于开了口,盯着他,试探道:“考状元?” 舅舅说他读书就是为了考状元,当大官。 萧珞摇摇头,起身,拿出他早就准备好的玉玺,重新坐到儿子对面,托着玉玺告诉阿南:“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我父皇……我爹是皇上,他死之前把玉玺交给我,我就是皇上,将来我把玉玺交给我儿子,我儿子就是皇上。除了我儿子,其他人想当皇上,只能跟我抢,但我会杀了所有敢抢的人,天底下的军队都是我的,也没有人抢得过我。” 阿南目不转睛地盯着近在眼前的玉玺,纯真凤眼里的贪婪一览无余。 萧珞故意托着玉玺在阿南眼前晃了一圈,“阿南,你太小,跟你爹一块儿也抢不走。你想当皇上,只能做我的儿子,听我话,等你长大了,我老了,我就把这个给你,你就是新的皇上。怎么样,你愿意当我的儿子吗?” 当他的儿子? 像是睡觉时突然被meimei踹了一脚,阿南突然对眼前的大宝贝没了兴趣,收回视线,嫌弃地扭头看一侧:“我有爹,我爹叫陆成,我才不给你当儿子。” 萧珞笑容僵住,不甘心地诱惑道:“那你就做不了皇上了,公主再欺负果儿,果儿哭也没用。” 阿南犹豫了下,哼道:“我们回家去。” 这个家,是东林村,那里他们家最有钱,爹爹是最厉害的人,谁也不敢欺负他们。 男娃考虑地“周全”,萧珞冷笑,“我是皇上,我不让你爹走,你们就必须在京城住着,你不喊我爹,我就天天派比你爹爹官大的人去欺负他,派那些大官的女儿去欺负果儿,派那些大官的媳妇去欺负你娘,把你娘果儿都欺负哭……” 话没说完,男娃突然往前一扑,抢过他手中玉玺,扭头就跑。 萧珞傻了眼,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 这孩子,到底是随了谁啊? ☆、21局3|结局上 玉玺当然没让阿南抢走,没等阿南跑出第二道门,就被萧珞抓回来了,狠狠拍了两下屁股。 阿南也知道自己抢东西不对,虽然屁.股很疼,却没有叫唤。 “走,朕带你去找你爹爹娘亲。”放好玉玺,萧珞牵着阿南往外走。 阿南不想让他牵着,萧珞就挠他痒痒,阿南怕痒,第一次被挠,他愤怒地叫,想要吓跑萧珞,萧珞才不怕,继续挠痒,阿南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不得不乖了,接下来试着跑了两次都以失败告终,阿南不再徒劳。 萧珞给他介绍经过的宫殿。 阿南一直抿着小嘴儿,绷着脸,好像一点都不好奇似的,其实都记着呢,特别是看到有意思的,准备待会儿讲给舅舅meimei听。听得多了,再一次听坏人说“朕”,阿南没忍住,问他“朕”是什么。 萧珞朗声笑,给儿子讲朕与我的区别,特意强调道:“只有皇上才能自称朕。” 阿南凤眼盯着他,想起来了,提出疑惑:“你刚刚就在说‘我’,在里面的时候。” “那是因为朕喜欢你,朕喜欢谁,就在他面前喊我,不让他怕我。”萧珞弯着腰,看着阿南笑。 阿南愣了愣,跟着扭头哼道:“我不喜欢你。” 萧珞笑了笑,没有跟儿子顶嘴,起身时微微攥紧了手里的小手。这孩子嘴上说不喜欢他,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没有过来时那么讨厌他了,否则自己明明放松了手,小家伙为何不再试着跑了,反而乖乖地牵着他? “娘!” 到了御花园,远远看到爹爹娘亲,阿南立即松开坏人朝娘亲跑,一头钻进娘亲怀里,紧紧抱住。 凝香眼睛酸酸的,忍着马上安慰儿子的冲动,先与陆成朝萧珞行礼。 “你们继续赏花,陆成你随朕来。”萧珞面容温和,看向陆成。 陆成与妻子对个眼色,跟着萧珞走了。 “哥哥,你去哪儿了?”坏叔叔走了,果儿着急地跑到哥哥面前,其实就是牵着娘亲左手转了半圈,好奇又关心地问牵着娘亲右手的哥哥,“他打你了?” 小丫头眼圈红红的,阿南想到自己被坏人带走时meimei哇哇的哭声,心里特别舒服。 “没打我,meimei别怕。”阿南摸了摸meimei脑袋。 果儿还是怕,松开娘亲抱住哥哥,仰头,小声地问娘亲:“娘,爹爹回来了,咱们家去吧?” 她不喜欢皇宫,这里的人都欺负他们。 凝香蹲下来,摸摸女儿脑袋,笑着说好,然后哄女儿跟姑姑舅舅去赏花,她扶着阿南肩膀,询问刚刚儿子都做了什么。阿南正想告诉娘亲呢,神秘兮兮地瞅瞅周围,靠到娘亲怀里,抬起小手捂着脸跟娘亲说悄悄话:“皇上有个传家宝,他说谁有传家宝,谁就能当皇上。” 那肯定是玉玺了。 凝香猜不透萧珞的心思,继续问儿子:“他还说什么了?” 阿南凤眼里露出一丝抗拒,看了会儿娘亲,才小声道:“他说我给他当儿子他就把传家宝给我,我才不要当他儿子。”说到委屈的地方,阿南突然埋在娘亲肩头哭了,“娘,我不给他当儿子,我不要传家宝,我是娘的儿子。” 凝香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心疼,但她没法保证。 知道萧珞早晚会告诉阿南真相,凝香先哄儿子:“阿南别哭,给他当儿子挺好的啊,当了他的儿子,那个传家宝就是你的了……阿南别哭啊,又不是当了他儿子就不是娘的儿子了,你看你有两个娘,也可以有两个爹爹是不是?” “我不要两个爹!”阿南不听,之前还是默默掉泪,现在有点忍不住了,开始发抽,就觉得爹爹娘亲不想要他了,要把他送人。他听村人媳妇骂过坏孩子,说他们再不听话就把他们卖了,阿南怕娘亲也把他卖给皇上。 越想越害怕,阿南哭得越来越凶,吓得凝香再也不敢提这茬,搂着儿子哄。 阿桃阿木果儿跑了回来,两个大点的孩子会劝人了,果儿劝不好,学了两句哥哥不听,果儿哇地又哭了,认定有人欺负哥哥。她这一哭倒把阿南从他的恐惧里拉了回来,听娘亲说meimei是因为自己哭才跟着哭的,阿南抹抹眼睛,抽抽搭搭的硬是将眼泪憋了回去,再去哄meimei。 萧珞陆成往回走时,就看到凝香娘几个这副凄凄惨惨的样。 陆成胸口堵得慌,但他明白,萧珞说的对,长痛不如短痛,是该告诉阿南了。 当天晚上,萧珞微服出宫,去了忠义侯府。 凝香陆成都没睡,一起守在床边,看床上酣睡的两个孩子,阿南果儿白天哭得多,眼睛都肿起来了,小嘴抿着,睡着了好像也特别委屈。褚温过来传话,凝香低头抹泪,陆成小心翼翼抱起女儿,裹好了,让凝香先送小丫头去阿桃那里,他去迎接皇上。 凝香回来时,褚温楚刃在门外守着,她点点头,进了内室。 屋里头,陆成在床边站着,萧珞坐在床上,正含笑看酣睡的阿南。见她进来了,萧珞摆摆手,示意凝香不必行礼,再看看阿南,叹了一声,“你来叫醒他吧,就坐床上,抱着阿南,免得一会儿他哭,还得往你怀里钻。” 凝香没有推辞,现在她心里都是儿子要哭惨了,顾不上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萧珞给她让位子,他拎把椅子放到床前,用眼神指使陆成也拿一把,大家坐着说话。 “阿南,醒醒……”凝香低着身子,轻轻唤道,看着阿南熟睡的小脸,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几年前。那年阿南才两岁,第一次见面就特别喜欢她,赖在她怀里不肯走,正因为阿南这么黏她,凝香才情不自禁渐渐也将阿南看成了亲生骨rou。 “娘……”阿南醒了,最先看到娘亲,视线转过去,看到爹爹,然后是…… 犹如幼崽儿受了惊吓,阿南盯着萧珞,突然坐了起来,扑到娘亲怀里,“娘,你别送我走!我不跟他走……”后面的话说不出来了,男娃呜呜大哭,哭声震天。他就知道,爹娘不想要他了,白天的话都是骗人的。 “阿南不哭,你听娘说,娘给你讲个故事。”凝香面朝里侧搂着阿南,不让儿子哭,她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娘俩搂成一团说不出有多可怜。陆成看不下去了,噌地站了起来,走到那边窗户前,没有开窗,就对着窗子直挺挺地站着。 萧珞去了衣柜前,让凝香单独跟阿南讲。 一刻钟后,女人孩子的哭声才低了下去。 “阿南乖,先听娘说,好不好?”凝香红着眼圈,低头问怀里的儿子,阿南想扭头看坏人走了没,凝香按着他脑袋,让他靠在她怀里,不许分心。 阿南现在不想听故事,可是娘亲要讲,他抹抹眼睛,点点头。 凝香亲了他额头一下,然后低低地柔柔地,给阿南将他生父生母的故事。冯蘅死了,那段过往究竟如何,凝香与陆成都不知道,也无从查证,只能相信萧珞的话,“……萧公子在战场打敌人,冯姑娘发现她肚子里有了孩子,如果她不马上嫁人她爹娘就会把她嫁给一个坏蛋,所以她找到一个好人,与好人假装成亲,等萧公子回来了,她再带着孩子与他团圆。” “那萧公子回来了吗?”阿南小,还没想到这是自己的故事。 凝香摇摇头,刚要抹掉新落的泪,阿南伸手替娘亲擦掉了。凝香心酸地笑,恋恋不舍地看着男娃,“萧公子受了伤,没法来找冯姑娘,第二年春天,樱桃花开了,冯姑娘生了一个儿子,可冯姑娘身体虚弱,没过多久病死了,临死之前,她给她的儿子取名叫阿南。阿南,冯姑娘就是你的娘,萧公子也就是皇上,是你的爹爹,我跟你爹爹只是把你养大了,皇上才是你亲爹啊。” 说到这里,凝香抱住阿南,泣不成声。 阿南呆呆地靠着娘亲,突然想起有次打架,那个孩子说他不是爹爹的儿子,说他是野.种。 他真的不是爹爹的儿子吗?他不是娘生的,也不是爹爹的亲儿子? 所以二奶奶说弟弟的眼睛像爹爹二叔三叔,却没有夸过他的眼睛? 阿南还想到了牛牛表弟栗子表弟,他们都像他们的爹爹。 只有他不像,他真的不是爹爹的儿子。 阿南又哭了:“我不是!我就是爹爹的儿子!” 凝香哭得没法说话,陆成突然过来,拍拍她肩膀,分开了她与阿南,阿南看见坏人过来了,抓住娘亲不让爹爹带走娘亲,嘴里嗷嗷地叫,对陆成又拍又打。萧珞伸手将儿子拽到怀里,陆成趁机抱走了媳妇。 阿南哭声震耳,萧珞想要捂住儿子的嘴,阿南先一步抱住他手腕,狠狠地咬。 萧珞低头,看着他咬。 不知过了多久,阿南松开嘴,吐了一块儿rou,凤眼狠狠瞪着萧珞,胸口起伏,恨地忘了哭。 不是爹爹娘亲不要他了,是坏人非要抢走他。 萧珞手腕疼,但他受过比这更严重的伤,让儿子咬一口算什么? 这是他欠阿南娘俩的。 抽出帕子捂住手腕,萧珞坐着,皱眉盯着跪在面前瞪仇人一样瞪着他的儿子,发愁。 威逼利诱都用过了,看这架势,陆成凝香劝也不会管用,他该如何让儿子心甘情愿地随他进宫?换个孩子,萧珞自信送点好吃的好玩的哄哄就行,但是阿南,萧珞不认为那些法子管用。对此萧珞头疼,却也自豪。 他就喜欢儿子的这股狠劲儿倔劲儿,像狼,轻易不肯臣服。 威逼利诱不成,美人计?萧珞摇头笑,六岁的孩子,毛都没长出来,他懂什么美…… 萧珞摇头的动作忽然顿住,他盯着儿子,想到了褚温在陆家住时给他写的信。信上说,孩子们喜欢玩过家家,阿南当新郎倌儿,果儿当新娘子,有次徐家的牛牛过来,想抢果儿当新娘,果儿同意了,阿南不答应…… 或许,大男人用大美人劝服,男娃就用女娃试一试? 萧珞挠挠脑袋,瞅一眼外室,小声问阿南,“阿南,你喜欢果儿吗?” 阿南都已经伸手准备打他靠过来的脑袋了,听到这个问题,凤眼里的仇恨顷刻瓦解,恢复了孩童的纯真。 他喜欢果儿吗? 他当然喜欢果儿啊,果儿是他的meimei,最漂亮最可爱的meimei。 萧珞见了,顿时有了九成把握,趁热打铁道:“唉,可惜你再喜欢也没用,果儿长大了就要嫁给旁人了,做旁人的新娘子,去她的新郎家里住,只有逢年过节才回你们家来,带着她的新郎一起来……” “我才是meimei的新郎倌儿!”阿南不爱听,啪地拍了萧珞脑袋瓜一下,打完了,手心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