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我说,你为什么不想学?” “她说,我教你拼音啊?” “我说不要!” “她说,为什么不要?” 小孩记性好得惊人,语气也模仿的惟妙惟肖。老刘叔听得直乐,另一桌的四个年轻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李政说:“后来呢?” “后来……”欣欣想了想,“白jiejie说,那我为什么要学游泳?” 老刘叔哈哈大笑:“小白口才不错!” 李政说:“学语文的,口才也就跟小孩儿比。”顿了下,他问,“她人呢?” 欣欣说:“去厨房啦!” “……去厨房干什么?” “不知道呀!” 点了五道菜,老刘叔船上的小李也到了,周焱还没来。 老刘叔给欣欣拿好筷子,说:“我去找她。” 李政已经站了起来:“我去吧。” ** 厨房在最后面,李政推门进去,里面都是油烟,爆炒声激烈,两个厨子忙得头也不抬,说:“那个小姑娘?哦,在后面呢!” 指的是另一扇门,门后就是一个小巷子。 “吱呀”一声,李政打开了陈旧的铁门。 巷子里的小姑娘回过头。 坐着板凳,扎着马尾,碎发拂着脸,系着条围裙,跟前是一个大红塑料盆,成堆的碗筷垒成了山。 白天即将落幕,橘色的余晖渡下一层金色,那姑娘满手泡沫,胳膊上也沾到了,黑色的t恤裹紧在身上,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腰肚。 眼睛直直望来的瞬间,带了一小丝惊喜,从小仙堕落成了凡人。 李政有那么点烦躁。 不多。 第14章 “是吃饭了吗?”周焱问。 “唔。” “我很快就洗好了,你们先吃!” 李政下巴点了下碗:“怎么当起洗碗工了?” 周焱回头继续劳动,“洗碗的大婶摔了一跤去医院了,让我顶她一下。” “多少钱?” “三十块。” “嘁!”李政嘲讽了一声,走到塑料盆边上,蹲下来,指头嫌弃地拨了下碗,“就三十?” 周焱说:“你口袋里还一毛钱都没有呢。” 李政盯她:“我一招手就能来钱信不信?” “吹牛谁不会啊。” 小丫头嘟囔了一声,李政没错过。他哼道:“就这点本事,还说要一路打工回家?” “……工作不好找,我没证件又没经验,慢慢来。” “还知道自己的斤两……”李政说,“慢慢来,开学前能挣到路费?” 周焱动作缓了下。 路费哪够,还有学费,已经第三年了…… 周焱撇嘴:“船到桥头自然直。” 李政扫着碗筷,随口道:“船过桥的时候见着了吗?” 周焱不解:“嗯。” “过桥的时候,船是得直,因为危险,船头还得站个人导方向,否则随时可能撞上。”李政站了起来,哼道,“自然直?说的轻松,也就是看不见希望时的自我安慰,学语文的,别光死读书。” 说完,李政就走了。 周焱呆了会儿,闷头迅速把剩下的碗洗了,抱起塑料盆,把碗送进后厨,进去的时候看见李政正跟饭店老板抽烟聊天,似乎也没看见她进来。 周焱放下碗,跟厨子说了声,往门口走去,刚出大门,后面就跟着了人。到了餐厅,看见老刘叔一桌,周焱脚步顿了下,后面的人掠过她,坐到了座位上。 老刘叔招呼:“别傻站着呀,快坐下来吃饭!” “噢……”周焱坐到了空位上。 王洁已经吃了半饱,见到李政回来,有点耐不住。 酝酿了一会儿,她说:“哎,谢谢你啊,这旅馆介绍得挺好的!” 李政“唔”了声,对着饭菜一阵蝗虫过境。 周焱早就饿了,之前看见李政,知道有饭吃,原本还很开心,现在心情却有点低落。 王洁说:“怎么称呼你啊,我叫王洁!” 没人理她。 欣欣吐着饭粒说:“他叫李叔叔!” 众人:“……” 王洁笑道:“小朋友真可爱!”又自来熟的说,“那就叫你李大哥吧!” 老刘叔和船工小李面面相觑,低下头扒饭,把笑咽下去。 周焱瞄向李政,没防备,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李政不咸不淡地跟她说:“吃你的。” 周焱低声应道:“噢……” 王洁又盯着李政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有味,夹了两筷子菜,见边上的人心不在焉,小声说:“干什么呢,蒋博文吃完了就回房,你想他啊?想他就去找啊,把那个电灯泡赶出来!” “瞎说什么呢!”高珺瞄了眼那桌,“回去再跟你说。” 回到房间,王洁迫不及待:“你要跟我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高珺神不守舍了一会儿,才开口:“刚才吃饭的时候,后来的那个女生,你见到了吗?” 王洁奇怪道:“当然见到了,她又不是鬼。”就是没仔细看长相。 高珺沉默了一会儿。 “干什么呀,她谁啊?你认识?” “……我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那刚才怎么不打招呼啊……她也认出你了?”王洁回想了一下,“不对,这种状况,你们俩有仇啊?” 高珺没答,坐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我们换家旅馆吧。” 周焱回到房间,平躺着发了一会儿呆,才摸出手机,跟严芳芳聊了一会儿天。 周焱打了一行字:我刚才看见一个高中同学了,她爸就是…… 打到一半,严芳芳又来信息:你妈前两天去要债了,好像是8000?你们家的债应该快还清了,大学生! 周焱看了会儿,把刚打的那行字又删除了。 她给手机充上电,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带上手机和身上那点钱,一个人出了门。 夜校外面的马路上人流壮观,周焱跟衣服摊主商量了一会儿,拿上一堆衣服,去到马路对面摆摊。起先她干蹲着,一声不吭。 后来站了起来,望着人群,还是一声不吭。 过了会儿,对面的摊主喊了声:“你这样不行,这么斯文怎么行啊!” 周焱回想了一下严芳芳指着她的胸给一群陌生男人看的场景,一股气应运而生,清了清嗓子喊:“t恤一件三十,两件五十五!” 李政还是不习惯晚上睡,出了旅馆游荡,不知不觉荡到了夜市,听见了那声软绵绵的叫卖。 她刚上船的时候感冒嗓子哑,听不出本来的声音,后来头一次听,她在念“夕阳薰细草,江色映疏帘”,软得像云。 这刻,她站在市井之中,叫喊得太用力,涨红了脸,声音却依旧绵软动听。 “小伙子,手机贴膜吗?” 李政垂眸看向坐在边上的贴膜摊主,说:“没带钱。” “噢。” 李政问:“你这一晚上能挣多少?” “生意好的时候能赚好几百,像今晚,我到现在还没开张呢!” “不是说贴膜月入上万?” “别被新闻误导,哪那么多月入上万的,那还不各个都来贴膜啊!你做什么的?” “我?跑船的。” “哟,那是辛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