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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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本是人鱼,即使被制成了飞头蛮,也还保持了人鱼喜水厌火的习性。九婴的火球虽然不曾打中它,却让它周围的空气热而干燥,加速了失水。飞头蛮海藻一样丰厚润泽的长发渐渐干枯起来,飞行速度也在下降。 这样一来就更危险,终于九婴一个火球吐出,在空中炸成十几个小火球,飞头蛮尖叫一声,同时被两个小火球击中,雪白的脊骨顿时黑了一块,头发也像野草一样燎了起来,一头就往下方的河里扎去。 真田一男突然提起脚下的人,双臂一抖用力扔了出去。在那一瞬间,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发红,在火光的映照下,鼻子仿佛忽然膨大了许多,使得一张脸变得奇形怪状。但他的力量却极大,陆云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体重怎么也有一百五六十斤,却被他这么一扔,直直的扔起了五六米高,直往九婴头顶上空飞去。 “他会借灵!”管一恒脱口而出,“这是天狗!” 天狗是日本三大妖怪之一,通常身材高大,长有双翼、红脸和大长鼻子,居住在深山之中,具有令人难以想象的怪力的超能力,在日本妖怪中属于相当强悍的一种。真田一男在抛出陆云的时候,就是借灵于天狗,才会有这样惊人的臂力。 只是真田一男的借灵并不只有这点用处。 被高高抛起的陆云再次引起了九婴的注意,半截蛇身忽然耸起,中间的主头张开大口,就向陆云咬去。 这一张口,就能看出确实不是人脸了。九婴这个主头有芭斗大,张开的嘴直达耳根,甚至比人鱼飞头蛮的嘴张得还要厉害,且下颌随即脱出,两颊的皮肤拉长,活脱脱就是蛇吞猎物时的模样,这嘴一张开,直接就能把陆云整个兜进去。 就在九婴的主头完全被陆云吸引了注意力,且下颌已经脱开之时,真田一男突然一跃而起。他的脸现在已经完全变得通红,活像一颗超大的红枣,再也不是火光能映照出来的红色了,而鼻子已经膨大到占据了半张脸,顶天立地盘踞中央,挤得眼睛都快要找不到了。 在他背后伸出两扇翅膀,这翅膀看起来有些透明,不大像是实体,但已经足够他飞了起来,箭一般直直射向九婴,一只手端着件黑糊糊的东西,另一只手结出一个手印,只见金光一闪,一只半透明的手掌从他手上脱出来,瞬间就变大成锅盖大小,向着九婴主头的头顶压了下去。 这一瞬间,真田一男似乎已经将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了。九婴被诱饵吸引,脱开的颌骨一时不能复位,再过几秒钟,陆云就会掉入那张大口中,到时九婴能做的就只有吞咽了。 蛇类在进食的时候是无法攻击的,九婴虽然有九颗头,但发号施令的还是中央那颗主头,主头在进食,左右八颗小头的抵抗和攻击也会减弱,伏魔手印足够镇压它们了。而在九婴吞食陆云的过程中,时间已经足够真田一男将九婴收伏,更不必说,他还有九婴原本栖身的器具。 成功在即,真田一男虽然素来冷静,在这一瞬间也不由得兴奋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立志成为一名伟大的阴阳师,但却缺少强悍的式神,搜索多年也不过只得到一只猫又。人鱼飞头蛮是他的得意之作,能想出用人鱼来制造飞头蛮,真田自觉在同行中也是佼佼之人,只是出身和运气欠佳罢了。 不过或者是时来运转,这次他来中国,居然得到了九婴的消息,这不就是最好的式神吗?虽然开始的时候判断有误,他误以为这是相柳,失败了几次,甚至连助手松下健太郎也被九婴吞食,但运气来了就挡不住,误打误撞居然让他拿到了九婴原本栖身的器具,如此一来,擒住九婴必将事半功倍。到时候把这东西带回日本,慢慢炼成式神,还怕不能笑傲同侪吗? 所谓得意忘形,乐极生悲。正在真田一男激动得心头狂跳的时候,骤然生变。 一只大鸟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箭一般疾射而来,半空中一爪兜住陆云,划出一道向下的弧线,落进远处的长草之间,离开了九婴的大口。 几乎是与此同时,犬鬼悄没声地跳出去,高高蹿起,却是一口咬在真田一男的腿上! 这真叫变生肘腋。真田一男闷叫一声,本来压向九婴头顶的手印一偏,冲着犬鬼就去了。只是犬鬼早有准备,狠狠咬下之后立刻松口,嗖地就往旁边一跳,手印几乎是擦着它的尾巴按下去,将地面按得下陷了一尺左右。 猫又尖叫着扑上来跟犬鬼对咬,但就是耽搁了这么几秒钟,九婴头顶的压力骤然消失,尾巴立刻一甩,正抽在真田一男腰间,啪地一声如击败革,真田一男背后那对幻化出来的翅膀烟消云散,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凄厉地吼了一声,接着重重摔在地上。他吼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寺川健。 管一恒已经准备将宵练剑投出去,阻止九婴吞食陆云了,却猛觉背后劲风一响,刮得叶关辰没蹲住,直接扑倒在他身上,正好阻止了他举起的手臂。管一恒正暗叫糟糕,那股劲风却从两人头顶掠了过去,他在百忙之中抬头看了一眼,乃是一只极大的鹊鸟,足有金雕那般大小,飞行也极快,瞬间就将陆云截走了。 “哈哈哈哈——”笑声从另一边传来,寺川健缓步从草丛里走出来,身上的衬衣已经揉成梅菜干一样了,他却像穿着礼服一般,举手投足都做出风度翩翩的样子,寺川绫一脸乖巧地跟在后面,犬鬼也跳回到她身边,“真田叔叔,还是你比较了解我啊。” 真田一男的脸已经恢复了原状,刚才的红色褪去,现在已经苍白得吓人。他勉强把头支起来,瞪着寺川健兄妹:“你们——想独吞九婴!” “真田叔叔你不一样是想独吞吗?”寺川绫笑盈盈地接话,“不过你运气真好,居然能找到九婴这样的神物呢。真是多谢你了。” “你们——”真田一男些支持不住,颓然倒下去,“就凭你们,还有这只犬鬼,就以为能捉住九婴吗?” 寺川健笑着看了一眼九婴。九婴主头那脱开的下颌骨已经重新收了回去,上半身高高昂起,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 “不劳真田叔叔担心了。换了从前我确实没有办法,但现在嘛——”他低头不知念了一句什么,管一恒这个日语的二把刀是半个字也没有听懂,只看见寺川健胸前有什么东西亮了起来,一股腥风平地刮来,在他头顶半空之中,开始有一个巨大的东西慢慢浮现出来。 首先浮现出来的是一对对鲜红色的眼睛,之后,长着这些眼睛的脑袋也浮现出来,足足有八个之多,但是当这巨物的身体也浮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八个头居然长在同一个身体上,从这点来说,倒是跟九婴有几分相似之处。 只是这东西更加庞大,背上似乎还长满了青苔和杂草,甚至还有些灌木,简直如同一座活动的小山,虽然只是一个虚体,却是充满了恐怖的震慑之力。 “八歧大蛇!”真田一男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充满了惊恐,又带着无法遏止的贪婪,“你居然,你居然弄到了八歧大蛇的遗骨!” 寺川健放声大笑,一反白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白天他看起来总有些阴郁内敛,此刻却仿佛是黑夜释放出了他的内心,格外地张扬起来。 他反抬手轻抚着胸前发亮的地方:“真田叔叔果然是识货的人。没错,这就是八歧大蛇的一块遗骨!虽然只是一小块,远远不能发挥八歧大蛇的所有威力,但使用起来也差不多够了。” 但凡对日本神话略有所知的人,就不会不知道八歧大蛇。在神话中,它是古时出云地区水害的象征,后来被神之子须佐之男杀死,其骨头变成了天丛云剑。 当然这是神话的原文,而天师训练营的历史老师对此有另外的解读:八歧大蛇是善驭水的妖兽,很可能就是出云地区的戾气所化,其力量之庞大,可能在于它能够吸取自己出生地水流的力量,所以才难以制伏。 但是须佐之男这个阴阳师——在传说中他被称为神之子,是从高天原流放到人间的,不过历史老师觉得,他只是一个灵力特别出众的阴阳师或者异能者,后期被神化罢了——找到了八歧大蛇的弱点,用酒灌醉了它,然后将其斩杀。在斩杀过程之中,须佐之男所用的宝剑十握剑,都被八歧大蛇的脊骨崩断了。 八歧大蛇虽死,戾气犹存,须佐之男便用它那坚硬无比的脊骨炼成法器,称为天丛云剑,又名草薙剑。这把剑之所以能斩妖降魔,其实是因为须佐之男将八歧大蛇的灵力炼化在其中,究其原因,跟式神也差不多是一个道理,不过方法不同罢了。 虽然须佐之男将八歧大蛇炼成了天丛云剑,但八歧大蛇身体庞大,他也只用了一条脊骨,炼化了八歧大蛇大部分的妖力,余下的遗骨里仍旧留存有部分妖力,现在,寺川健大概就是得到了这么一块遗骨,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竟然能令八歧大蛇虚影全现。 “这可是八歧大蛇七寸处的骨头。”寺川健笑得眉眼张扬,意气风发。他双手结印向上一抬,八歧大蛇虚影的八个头颅一起张口,发出无声的啸叫,倏然八首齐伸,自上而下地向九婴扑来。 九婴开始被八歧大蛇虚影所携带的威压所慑,有些畏缩,但现在对方已经发动了攻击,九婴也暴发了凶性,同样九首一起嚎叫,凶悍地迎了上去。 八歧大蛇的啸叫是无声的,但同样在空气里带起了层层波动,再加上九婴低沉浑厚的嚎叫,所有的人耳膜都在嗡嗡作响。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响,两头巨兽狠狠撞在了一起。 八歧大蛇虽然只是个虚影,但撞起来却有如实体,不过毕竟只是一块遗骨,体型比之真正的八歧大蛇不知小了多少,也就是一座三层小楼的高度。 而九婴体型虽然小些,却是实打实的本体,皮糙rou厚,那鳞甲看着光滑,其实上头生有无数细小的突起。九婴寿数以千年计,这些突起的末端都长成了小小的倒钩,看着不怎么起眼,真正冲撞起来时鳞甲怒张,这些突起就如同无数枚鱼钩,随便来一下都能撕下一片皮rou来。虽然八歧大蛇只是虚体,但被九婴的尾巴抽打一下,也免不了要受伤。 两头巨兽翻翻滚滚,斗成一团。管一恒看了片刻,猛然想起被刚才那只大鹊截走的陆云,立刻出了一身冷汗:“快,趁它们斗着,我们先去救陆总!”天哪,光看八歧大蛇和日本人的窝里斗了,居然把陆云忘到了脑后,这一会儿工夫,恐怕够那只大鹊把他吃两遍了吧? 叶关辰也看出了神,经他一提如梦方醒:“那快走!” 然而两条蛇绞成一团,逼得寺川健都站不住脚,一点点往外退,管一恒和叶关辰要想不引人注意地穿过空地到对面去找人,真是谈何容易。 “绕吧。”管一恒拉着叶关辰刚绕了一半,突然间九婴一声怒号,九个头中有五个骤然张口,五股烈焰像火焰喷射器似的冲出来,喷向八歧大蛇。八歧大蛇用力甩动庞大的身躯,尾巴的虚影拍击上火焰,打得火球四溅,有几团直冲管一恒和叶关辰就来了,亏得两人往下一扑才没打着,但前方已经被火球点燃,又过不去了。 “我——”管一恒险些要骂出来了,“你烧到没有?” “我没事。”叶关辰眯着眼睛往对面看了看,忽然把管一恒按着蹲了下去,“我看见阿云的信号了,他没事,从鸟嘴里逃出来了!我们不用过去了,就在这里看着。” “你看见了?”管一恒也跟着往对面看,但除了变幻的火光,他什么也没看见。 叶关辰已经把注意力又转回八歧大蛇身上了:“是我们小时候出去玩常用的信号,放心吧。咱们现在得想想,怎么把九婴逮回去。” “让他们斗。”管一恒随口说,“等它们斗得两败俱伤才有机会,不过那只犬鬼很麻烦……我得想个办法帮帮九婴,最好让犬鬼也加入进来,消耗一下。” “不用着急。”叶关辰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我总觉得真田一男还有后手。那只猫又跑到哪里去了?他不该是甘心束手就擒,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性子。” 管一恒沉吟着看了叶关辰一眼,心里微微有些疑惑。陆云失踪之后,叶关辰一直很关心,之前捡到陆云的手表就十分急切,可是现在倒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了。虽说他看见了陆云放出的安全信号,但陆云是被一只大鸟截走的,即使能逃出来,叶关辰就不担心他会受伤吗? 叶关辰却没发觉他的注视,仍旧两眼紧盯着场中。管一恒正在犹豫是不是问他一句,场地中间就又突然起了变化。 八歧大蛇在块头和力量上都占据上风,但九婴一喷火,情势便有些倒转。八歧大蛇背上生长的草木被烧着,其中一个头连忙转回去向着自己身上喷水。九婴也极狡猾,趁着这个时候索性把头伸到八歧大蛇身下,向着它的腹部狂喷起火焰来。 八歧大蛇的腹部是溃烂的,常年渗着血,即使召唤出来的只是灵体,腹部也算个弱点。九婴这样一来,八歧大蛇便只能降下地来,将腹部紧贴地面,避免九婴喷火灼烧。 它体积实在太大,之前飞在空中还好,现在落了下来,河边整块空地都要被它占满了,就是寺川兄妹也只能退开。寺川绫带着犬鬼向远离河岸的位置退去,寺川健却被堵在了河边,只能向浅水处退了退。 他刚刚退入浅水之中,忽然间真田一男身体往上一撑,河水哗啦一声,一个怪物猛蹿出来,一口咬在寺川健腿上。 第36章 渔翁之利 寺川健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变化。之前他和寺川绫用犬鬼偷袭,狠狠咬了真田一男一口,现在报应居然这么快就来了,他也挨了一口。而且这个咬人的东西竟然力大无比,扯着他的腿就把他往河里拖。 犬鬼怒叫一声就要扑过去,可是之前消失的猫又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直奔寺川绫,朝着她的脸就抓。犬鬼只能先折返回来,替寺川绫抵挡猫又。它的力量比猫又强过许多,然而猫又采取围魏救赵的游击战术,屡屡偷袭寺川绫,一时间竟把犬鬼给缠住了。 “那是河童!”管一恒也被吸引住了,“你说得对,真田一男还有后手!” 叶关辰微微一笑:“之前他错把九婴当成了相柳,现在既然知道九婴能吐火,怎么可能不在水里布个手段呢?” 咬住寺川健的东西看起来像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但后背生着个龟壳,脑袋却像鸡,只有手脚似人,指间却又带着蹼。不过它最大的特点,大概还是头顶凹陷像顶了个盘子,且里面还盛满了水。 河童就是靠这些水才能活着,倘若头顶的水干,它们也就会死去。寺川健当然知道这个道理,竭力想带着河童往着火的地方走。但河童的力量能够拉动一匹马,寺川健拼尽了全力,仍然不能往岸上挪动一寸,反而被河童渐渐往深水里拉了过去。 腿上撕裂一样的疼痛,寺川健终于冲着八歧大蛇大叫了一声。八歧大蛇受到召唤,猛然伸过一个头来,想撕咬河童。 就是这么一分心,九婴已经抓紧机会冲了上去,它比八歧大蛇还多一个头,只是各个头的颈子不够长,不能像八歧大蛇一样伸展得那么远。但此时九个头一起爆发,五个头喷火,四个头喷水,火焰和水流一起狠狠撞在八歧大蛇的灵体上,顿时腾起阵阵黑烟,八歧大蛇的灵体也随之黯淡了许多。 八歧大蛇无声地号叫着,一个头仍旧固执地伸过来救寺川健,另外七个头同时喷出水流,抵挡九婴。 河童虽然有坚硬的背甲,却也抵不住八歧大蛇的一咬,立刻放开寺川健,扑通一声跳进河里去了。而两只巨兽喷出的水流相撞,顿时河岸上发起了大水。 八歧大蛇喷出的水流冲击力更强,有五道水流抵消了九婴喷出的火焰,另外两道也撞在了九婴身上。九婴有坚逾金铁的鳞甲,可是水流的暗劲撞在身上,却不是鳞甲能挡得住的,当即一声长鸣,被撞得翻滚了出去。而八歧大蛇也没讨到什么好,身上大片被火焰灼伤,黑气不断地从伤口往外冒。 寺川健也被水流冲了出去。他离着河边太近,双方喷出的水流在河里也掀起了高高的浪头,寺川健被几个浪头连续拍打,直接被卷进了河里。他右腿被河童咬得血rou模糊,连白森森的骨头都露了出来,根本站不住,顺着河流就漂了下去。 只见河水一翻,河童又钻了出来,寺川健只能再次召唤八歧大蛇来保护自己,再也顾不得岸上的九婴了。 八歧大蛇一走,九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九个头高高昂起,满眼凶光。寺川绫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冲着犬鬼吹了声口哨——八歧大蛇离开,凭犬鬼是根本打不过九婴的,即使九婴受伤了也不行。 犬鬼重重给了猫又一掌,将猫又打得倒跌出去,返身跳过来背起寺川绫,顺着河流往下追寺川健去了。九婴冲着他们喷出一团火球,被寺川绫反手扔出一个纸人挡住。只听砰地一声,纸人炸得四分五裂,可是空中幻出一个黑色的虚影,将火球牢牢抱住,沉进了河里。 纸人挡了这么一下,犬鬼已经驮着寺川绫跑远了。九婴与八歧大蛇对战中也受了伤,无心去追,便将庞大的身躯扭回来,九个头十八只眼睛一起盯向了地上的真田一男。 真田一男本来极其狼狈地躺在地上,可是刚才两只巨兽掀起滔滔水流,他却趁着混乱不知不觉地爬了起来,现在更是站得稳稳的,腿上的伤处也用布条勒住,哪有刚才的狼狈模样?他将手一招,猫又不知从哪里叼来一样东西,跳上他的肩头,将东西交到他手中。 “那个是——”管一恒霍然起身,虽然隔得远,但有尚未熄灭的火光映照,他也能看得见轮廓。更重要的是,他曾经见过一个类似的东西,在文溪酒店地下拍卖会上出现的——纯铜鼎耳!这一个究竟是什么材质,离得太远看不清,但那形状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上头铸的妖兽形象不同罢了。 九婴恶狠狠地瞪着真田一男,张口就要喷火。被禁锢数千年,好容易在这片湿地上过了几天的舒心日子,就有人跑来sao扰,今天更是麻烦,甚至还受了伤。别的人它还不认得,但眼前这个人却是几次三番算计过它,现在这人落了单,此时不弄死他更待何时! 真田一男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左手捧着鼎耳,右手就在鼎耳之上一拂。 九婴的火球尚未喷出来,真田一男这轻轻一拂,九婴竟突然痛嚎起来,不但火球硬生生吞了下去,庞大的身躯也如遭雷击,痛苦地打起滚来。 真田一男脸上浮起了胜利者的微笑,右手不停地在鼎耳上移动,变换着手印或拂或敲。随着他的手势,九婴不停地翻滚,乌黑的鳞甲上渐渐浮起一层黑气,使得本来庞大的身躯看起来更加骇人。 “他这是在做什么?”叶关辰有些紧张地扯住管一恒的衣角,“你看那些黑气,像不像是一张张鬼脸?” 的确,九婴周身笼罩的黑气有浓有淡,流动不定,看起来极像一张张只有巴掌大小的鬼面,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怒目,但无一例外地都在用力撕咬九婴,似乎企图钻到九婴身体里去。 “这可能是炼制式神的方法……”管一恒握紧宵练剑,“不能让他把九婴炼成式神——”他正准备冲出去,忽然黑暗里蹿出个人,纵身扑倒了真田一男。 这一下来得太突然,那个人正是陆云。也不知道他在黑暗里躲了多久,趁着真田一男正全力炼制九婴的时候,跳出来扑到了他身上,抡起手里一块石头就砸。 真田一男如果指挥式神,简直分分钟就能弄死陆云,但这种街头泼皮拿板砖乱拍的方式,他却从来不熟悉。再加上他炼制九婴正到了最关键的时刻,陆云跳出来的时间简直是恰到好处,他一下子不能分神,就挨了陆云狠狠的一石头。 陆云下手丝毫不留情。他和两个保镖碰上真田一男之后,三不知的就被下了迷药捆了起来,两个保镖陆续被推出去做诱饵,全部丧身蛇口,如果不是他运气好些,前几天在水泡子边上就被九婴吞了。因此他恨真田一男,还比九婴更甚。总归九婴和真田一男都不会让他活,那还不如临死前先拉一个垫背的。 怀着这种心思,那一石头凿下去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倘若不是石头小了点,真田一男的猫又也在一旁猛伸爪子挠了陆云一下,恐怕这一石头凿在真田太阳xue上,就能把他打死。只是被猫又一爪子挠上,陆云手臂皮开rou绽,吃痛之下歪了点,只打在真田的额头上,顿时血花飞溅,真田也被打了个七荤八素,勉强才捧住了手里的鼎耳。 陆云被他绑了这些天,很知道他新找到的这个铜鼎残片是个宝贝,见真田还捧着不放,顿时恶向胆边生,一口就咬在他手腕上。 鼎耳为铜质,看着虽然不大,却足有六七斤重,真田挨了一口,单手终于捧不住鼎耳,咚地一声鼎耳落到地上,加在上面的禁制被打断,九婴周身的鬼脸同时停止了撕咬。九婴一声长号,四个头同时喷水,强劲的水流将鬼脸冲得乱七八糟,它趁势一摆身体,就从黑气结成的大网里冲了出来,低头就向地上的真田一男咬去。 猫又尖叫一声,顾不得去咬陆云,纵身而起扑向九婴。但九婴怎么会把这种东西放在眼里,主头一张口就吐出一个火球。 以猫又的灵活,原是可以躲避的,但真田一男就在背后,它如果躲了,火球就会射中真田一男。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猫又撞上火球,轰一声被炸飞,在半空中就化成了焦炭。九婴毫不在意地用小头吐水一冲,将猫又的残尸冲进河中,主头继续向真田一男和陆云咬下去。 真田一男头脑昏昏,但猫又临死的厉叫提醒了他,不假思索就扳住陆云手臂。他的脸迅速涨红,鼻子膨大,从大天狗处借来的最后一点灵力爆发,将陆云从甩出去掷向九婴的大口,自己翻身跳起,一拍背后又幻化出来的翅膀,向远处拼命飞去。 陆云的手臂被猫又抓得鲜血淋漓,又被真田一男一扳,双肩关节都脱了臼,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九婴的巨口越来越近,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丝念头——不知道刚才那只救了他的大鹊,还会不会再来救他一次。 大鹊是没有来,但九婴却突然转头,以至于陆云没有跌进那张嘴里,倒是撞在九婴的身上,顺着蛇身滑了下来。湿地多草,土地也因为潮湿而较为柔软,陆云虽然在九婴坚硬的鳞甲上撞得生疼,跌到地上倒没有摔得特别厉害。 他的视野里闪过一道银光,宛如一道闪电般从旁边疾射出来,仔细看时却是个年轻人手执一柄光剑,高高跃起对着九婴的头斩下去。 九婴开始对这剑光并不怎么放在心上,随便就喷了一个火球过去。只是剑光劈下,所过之处火球被劈为两半,左右飞开,剑光余势不减,划过九婴的一个侧头。 陆云没看出来九婴这个侧头受了什么伤,剑光劈过,好像真就是一道光划过去似的,九婴那个侧头甚至连点血都没有。可是九婴却仿佛受了什么极重的伤,其余八个头一起发出嗷嗷的嚎叫,或喷水或喷火,全部朝着那年轻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