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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原脸上的难以置信终于转为了愤怒,尤其是他扯了扯鞭子,鞭子却在姜安城手里纹丝不动,这一个瞬间他意识到了这个儿子在某方面比他强大,至少,他从未练过武。 “你这是要反吗?!” “父亲,我是您的儿子。您赐我生命,所以我终身受命于您。责骂也好,鞭打也好,俱是父恩,我不敢不受。” 姜安城抬头看着他,灯光映在他的瞳仁深处,漆黑的眸子于是便有了雪亮的光芒,“可是父亲,我只是要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一切各归各位,再不会出一丝差错。您连两个月的时间都不肯给我吗?在您的心中,我当真如此不分轻重,会纵情任性,忘了自己的责任吗?还是在您的心中,我当真如此无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需要您像驯马一样,时时用鞭子提醒我该怎么做?” 即使是极力克制,他说到后来,声音还是控制不住地大了起来,以至于牵动伤口,疼到冷汗直流,但他没有停下,他望着姜原,视线笔直,目光明亮,眼神锐利:“父亲,您有没有想过?若我真的是一条鞭子便管得住的人,将来当真能扛起整个姜家吗?!” 一口鲜血紧随着最后一个字冲出喉咙,他再也握不住鞭子,整个人仰天向后倒去。 神志受不住这样的剧痛,行将溃散,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花仔的声音—— “夫子!” 是……幻听吗? 濒临溃散的神志困难地想。 然而不是。 他倒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个人身量不高,但永远散发着一股初夏朝阳般的暖意,每一次靠近,他都会被暖到。 “我就知道你一准会打他!”花仔的声音充满了愤怒,“老子要杀了你!” 姜安城用尽最后的力气想抓住她的手,没能抓到,只抓住了袖子。 一角衣袖而已,花仔随时可以抽得出来,可姜安城手上还沾着血,鲜红血色映在他的苍白手指上,触目惊心。 “不要……”姜安城吃力地道,“你……快走……” 花仔盯着姜原,眼眶几乎要绽开来:“我不!我要给你报仇!” “那是……我父亲……” 而且,你不是夜枭的对手。 可每一个字要从喉咙里去到空气中,都无比艰难,姜安城低声,“你……听……听话……” “夫子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花仔像是这才从惊天的怒气中醒来,姜安城听到了花仔的声音在颤抖,“夫子我听话我听话,你快别说话,我带你去上药。” 姜安城摇摇头,吃力地向着姜原的方向:“父亲……她身负北疆一战的成败,望你……望你饶恕她的鲁莽……”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脸上,湿湿的,热热的。 是……泪么…… 花仔,哭了? 这是姜安城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 第60章 打磨 你脑子进水了吗姜安城?! 姜安城陷进了一个深长的梦里。 他在梦里拉着花仔的手, 带着花仔不停奔逃。 他们穿过重重屋檐,在迷宫般的甬道间穿行,可身后的庞然大物就如附骨之蛆, 怎样也无法摆脱。 而就在这个时候, 花仔甩开他的手,拔出刀, 向那恐怖的来处迎上去,高喊:“老子要杀了你!” “花仔!” 姜安城猛地坐起来, 额头一片冷汗。 “夫子!” 一双手立刻扶住了他的肩, 花仔看着他, 脸上又是关切又是欣喜。 这一瞬间, 姜安城几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梦里是这个人,醒来还是这个人。 “你怎么样?还疼吗?啊你等一下我给你去端药来!” 花仔说着便要起身, 姜安城一把拉住她,这个动作牵动伤口,再加上方才坐起来得急, 胸前的阵阵刺痛终于让他清醒过来。 这里依然是姜家,不过已经不在父亲的书房, 而在他自己的卧房, 窗上微微发亮, 天色行将大明。 而花仔之前一直趴在床畔, 大约是枕着她自己的胳膊睡的, 脸颊上硌出了一块衣褶的红印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 花仔道:“你受伤了, 我得守着你啊, 万一你那个混蛋老爹又抽你怎么办——” “我是说,你怎么会在姜家?”姜安城看着她,“你昨晚不是早该回别院了吗?”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眸子却漆黑,格外深邃。 花仔一时吃不准他是不是生气了,顿时便有些支吾:“那个……你不是说你晚上会出来么,我想了想就干脆在外面等你一道回去,可左等右等你都没出来,我就想进来看看……然后就让季齐带我进来了……你别怪他啊,我说了出事我担着的,你要罚就罚我好了……” 姜安城微微松了一口气。姜家守卫森严,以她的本事就算能闯进来也得吃点苦头,既然有季齐带路,想来她便没事了。 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夫子你干嘛,你别乱动。”花仔拦住他,“大夫说夫子你的伤要静养的!我受伤的时候你是怎么教我的?这会儿自己受伤便乱来了吗?!” 只见她张开双臂挡在自己面前,一脸认真,眼睛睁得滚圆,大有他不听话就把他扛回床上的架势。 “知道。”姜安城嘴角有一丝低笑,“这伤,回家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