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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堂里的人有你厉害么?我丑话说前头啊,要是里头的人不经打,我是不学的……” “二当家,”姜安城正色道,“我前面的话,你就忘了么?” 他的神情微有一点严肃,长年身居高位自生的威压油然而起。 “行叭。”花仔摊手,“你是夫子,你说了算。” 然后问:“你这房子挺大啊,我住哪儿?哎从北疆到京城可真够远的,我一路马不停蹄上了京,为了埋伏你,连晚饭也没吃好……” “……”姜安城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委实是辛苦你了。” “没事,应该的,不过我肚子都饿扁了,有吃的没有?” “那恐怕委屈二当家了。”姜安城道,“我这里的第一条规矩,就是禁宵食。” 花仔一下子跳了起来,睁大了一双眼睛:“我饿了!” 人饿了就得吃东西,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怎么能让人饿着? 太残忍了吧?! 姜安城起起身:“这便是规矩。” 他拈起案上那份文契,送到她面前:“二当家要是不愿意守我这里的规矩,我也不敢教导二当家,请自便吧。” 方才坐着还不大觉得,这会儿他站了起来,花仔才发现他好高,自己才到他的肩膀。 而且他明明没有抬高声量,也没有一丝怒气,可莫名就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势,让花仔觉得自己又矮了一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花仔向来很识相的。 求学大业当前,只好暂且委屈一下五脏神,明早再好好祭拜。 “嗐,夫子就是老大,不吃就不吃吧。” 姜安城唤了管家桑伯来,让桑伯领着花仔去厢房歇息。 姜安城将那张文契收进锦匣中。 唔,愿受管束,便不算朽木。 看来雍容口中的这位顽童也没有那么难教。 * 大央在卯时早朝,姜安城醒来时天还没亮。 此时整座京城还在睡梦当中,是一天当中最安静的时候。 但他睁开眼睛,就发现了异样。 为图清净,别院的下人刻意精减,桑伯负责整个别院的日常运作,也负责他的贴身服侍,往常这个时候,桑伯应该捧着衣物侍立在侧了。 但桑伯不在。 不仅如此,还有隐隐的喧哗声遥遥传来。 似乎是,厨房方向。 别院的厨房在东南角上,与正房隔着一片池塘,以及一大片竹林。 竹林里养了两只仙鹤,平日里仙鹤在晨雾中步履轻盈,鹤唳清明,总能替姜安城消一消案牍间的劳乏。 但今日竹林空旷,两只鹤不见踪影。 姜安城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加快脚步,来到厨房的院外。 菜筐里的菜蔬洒了一地,下人们一个个被捆了手脚跟菜筐堆在一起,口里塞着布巾。 和下人们有同样遭遇的,还有那一只仙鹤。它被捆了脚绑了翅膀,甚至连嘴上都密密实实地扎着布带。 人和鹤见了主子,无法做出其他的动作,全体统一开始蠕动挣扎,嘴里呜呜作响。 姜安城先把桑伯解了:“怎么回事?” “快,主子快去救云影!”桑伯急得直喊,“她要把云影煮了!” 姜安城脸色一变。 厨房里,花仔往灶里加了一捆柴,锅里腾出浓重的热汽,水烧开了。 唔,可以拔毛了。 她拎起案板上那只被捆得严实的仙鹤。 仙鹤拼命挣扎。 “住手!” 姜安城冲进来,“你在干什么?!” “夫子早!”花仔笑眯眯,头发虽然乱糟糟的,但晨光照进来,每一寸肌肤好像都在发光,整张脸明明亮亮,“夫子稍候哈,这鸟毛得烫一烫才好拔。嘿嘿,今儿个运气真好,院子里让我逮着这么大两只鸟,还都挺肥,只消烤上一烤,那油一定是滋滋响……” 她把自己说饿了,咽了口口水,就要把手里的仙鹤往锅里烫。 姜安城一把夺过云影,二话不说替云影开束缚,云影发出一声惊魂未定的哀鸣,扑腾着飞走了。 “哎哎哎!”花仔万分可惜,还试图去追,只是到底比不上人家长翅膀的,顿时望空长叹,“嗐,我那么大只鸟啊,本来还想烤给夫子吃的!” 姜安城深深呼吸一下,脸色铁青:“跟我来!” * 花仔肚子饿,一晚上没睡好,天不亮就醒了。 别院的待客之道相当周到,客人醒得再早,厨房都准备好了早饭。 清粥一碗,蟹粉小笼包一屉,清炒葵菜一碗,还有几样小菜,几样点心,几样干果。 姜家别院的待客的规格,不能说不丰盛了。 但对花仔来说,少了一样最要紧的东西。 那就是rou,rou,rou啊! 大清早的就没rou吃,还让不让人活了? 桑伯恭恭敬敬地表示,小rou包里不单有蟹粉,还有蟹rou,且还表示,这螃蟹是从江南特地运过来的,膏肥黄厚,正是一年当中最好吃的时候。 花仔勉强挟起一个塞嘴里,然后觉得,鲜是有一股鲜味,但,这叫rou?这连塞牙缝都不够啊。 当然她很有上门当学徒的自觉,当然不好随意使唤夫子的下人。 于是就得自食其力,自力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