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先坐。”谢蕴宁开口,让她坐下来。 哦。黎珞在正餐厅的黑色椅子坐了下来。正襟危坐,感觉像是被审讯一样。她抬头看了看谢蕴宁,不愧是高级研究员,那么快消化了所有的事情。 “消息我是从ssr得知的,目前还处于保密文件。”谢蕴宁直接开口,先交代了他为什么会知道。 这就是谢蕴宁,从来不跟人绕弯子。 黎珞惊讶了下,点点头,表示理解。 谢蕴宁直接提到了ssr,感觉自己已经没什么可以解释了。ssr是黎博士和一个国外生命研究机构成立的独立实验室。谢蕴宁既然都查到了ssr,以及拿到ssr发出的保密文件,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而她就是ssr实验室里第一只获救的“小白鼠”。不过,黎珞不想将自己定义成小白鼠,太可怜,也太非人类了。她在ssr无知无觉地躺了二十多年,他们没有当她死人,只当她是一个“沉睡”的病人。他们没有轻视她的生命,还给了她一个新生的奇迹。所以她是一个幸运儿,而不是一个实验品。 她在ssr还有一个名字——aurora,就是迪士尼那个等到王子吻醒的沉睡公主的英文名字。很可爱吧。 只不过以上的话,她可以自己这样看待自己,但不能让谢蕴宁以同样的角度看待她。毕竟,按照更多人理解,她没有遵循生命自然规律,怪阿姨就是怪阿姨。 黎珞笑了笑,咧了咧嘴巴,问一句废话:“有没有很惊讶?” 谢蕴宁靠了靠椅背,平静地回答她:“……有。” 黎珞低了低头,心底一声叹气,也就谢蕴宁还能这样淡定。如果她和谢蕴宁对调角色,她肯定受不了。同样她还替谢蕴宁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和她交往,情况就好比谢蕴宁买到一块美味鲜rou,都已经吃下肚了,然后发现根本不是什么鲜rou,而是一块速冻二十多年的冷藏rou……想想肯定是亏大了,还有一些膈应。 所以买到冷藏rou的人,当然要维权啊,要退货啊! 黎珞眨了眨眼,她就是那块被谢蕴宁吃过的冷藏rou,以鲜rou欺骗消费者。不过这年头,惹事的才是大爷。黎珞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怂,现在直面谢蕴宁,又恢复了一些底气。 大不了,就退货呗。 没关系啊。她都不计较他将她原装拆封,他也不能对她太过分。虽然她是古董,好歹也是一个原装呢。 “呵……”谢蕴宁突然哼笑起来,大概是被她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气笑了。单手放在桌面,他冷着脸问她:“你回国是为了报复林希音,和商禹?” 维权第一步,追责。 黎珞点了点头,如实交代说:“是,不过主要想报复林希音。商禹太能耐了,我对付不了。我和他也没多大仇。” 的确,当年商禹不管以什么方式收购林氏,都属于商业手段。她对商禹感情,也没有那么大的恨意,最多也只是想膈应膈应商禹,然后拿回林氏。 至于林希音,才是她打击的主要目标。 “你父母的死亡,和林希音有关系?”谢蕴宁又问。 黎珞倏然抬了下头,顿了顿,轻轻反问一句:“教授,既然你知道那么多,为什么还要问我?” 谢蕴宁:“……” 黎珞转了下头。有些事情,不是她不想交代,不想坦诚,而是谢蕴宁基本都知道事情经过了。她差点忘了商谢现在还是一家人。谢家还是ac集团最大的股东。ac持股林氏,谢家持股ac,关系一层层下来,她就是一条小虾米,还妄想吃掉大鲨鱼。 餐桌上面有一瓶矿泉水,黎珞不问自取,直接拿了过来。瓶盖很牢固,她费了力气才将瓶盖打开,然后喝了一口。 矿泉水是凉的,一口下去,精神多了。 “教授,你是不是很早就猜到了?”换她问谢蕴宁了。他是不是很早就猜到,然后调查她?ssr那样的组织机构,那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她不相信谢蕴宁几天功夫就可以查到那么多。 包括她和林希音的恩怨情仇,以及和商禹的往事,都清楚了吗? 事实,谢蕴宁真没有知道那么多。女朋友和她jiejie的恩怨情仇,以及她和商禹那些往事。他作为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靠推测又能知道多少。 不过这个世上,有因有果,总有迹可循的地方。何况,有人也没有多加遮掩。 谢蕴宁缓缓开口,回答女朋友说:“猜测怀疑的确有段时间了,具体得到证实是在……你去美国这几天。” “哦……”黎珞应了一声,抿了下唇。心底像是裂开了一道口,越来越大。 “谢蕴宁,对不起。”黎珞主动道歉,没有卖乖称呼教授,也没有占便宜叫他小宁宁。两人都已经摊牌,最好的态度就是磊磊落落。 然后明明白白地摆正位置。 “对不起什么?”谢蕴宁问,敛眉看着她;眸光像是一泓藏于深山的清潭。 呵~态度已经明白,话也要说到明白么?黎珞开口:“对不起,我骗了你。” “没关系。”谢蕴宁回答她。答案很令她意外。 黎珞抬起眸。 谢蕴宁看着她,视线没有任何的离开,眼神也依旧清明无比:“如果你道歉是因为隐瞒身份骗了我,完全没有必要。我非常可以理解。从另一种意义来说,你就是黎珞,是 lorna,这没有问题。” 对啊,作为一个生物高端研究者,谢蕴宁当然可以理解生命新生的意义。她的确就是黎珞,而不是林清嘉了。 因为新生,就意味着过去的死亡。 嘿。黎珞又是一声笑,再次打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她对谢蕴宁解释说:“晚上吃得咸。” 谢蕴宁没有回应。 很明显,他还有话要问她。 黎珞多少能猜到,谢蕴宁要问她什么,除非谢蕴宁没有对她动过感情。正了正神色,黎珞等候谢蕴宁的“追责”。 “你筹划了两年,就是为了回来报仇吗?”谢蕴宁问她,口气清淡。 “嗯。”黎珞点头。不然呢,难道回来放风吗? “所以进入清怀生化所,为了认识商言,接触林佳绮?”谢蕴宁继续问,将她的所作所为如数整理出来。 没有错,黎珞照样点头。不过也不完全是。她进入清怀目的很多,还有一个目的:也是为了认识面前这个人。 黎珞咧了咧嘴,有些尴尬。 “周小树……那次野外素拓,你是提前安排了周小树过去,对吧?”谢蕴宁问,再次强调女朋友做过的所有事,“计划用周小树的事破坏商林两家订婚。” 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 对,没有错。黎珞又点了下头。她从周北那里知道清怀生化所今年的野外素拓在铁岭。找到小树之后,她提前安排了小树过去,又在朋友圈发各种照片吸引林佳绮过去。不过这个安排,她只是想看看林佳绮的态度,到底知不知情。就算林佳绮不过去,她也可以让小树先露个面;吸引谢蕴宁和商言主动调查此事。然后她就不需要费太多的干戈了。 计划和安排,全部都赶不上变化。她没有一次行动全部按照计划来,后面更多是顺势而为,外加有所准备,结果也不差。 黎珞吸了一口气,默默问:“教授,你还有什么要问吗?” 谢蕴宁静心静气,停顿片刻,开始问他和她两个人的事:“答应和我交往这个事,怎么说?”右手轻放在黑色桌面,慵懒而骄傲。 终于,还是问到了。黎珞把当时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因为想借着你接触谢jiejie,还有我不是一直想在澜市找个名流男朋友,你刚好满足了所有的条件。” 谢蕴宁一时没有了声音,也说不出话来。他还真是有一个诚实的女朋友。 黎珞双手相握,手指揪着,同样没有说话。 “所以,交往只是利用了我?”谢蕴宁总结意思。 黎珞鼻子莫名一酸,点头。 “包括第一次说什么喜欢我,追逐我的脚步,也是假的?” 是,第一次当然都是假的。黎珞继续点头。脑袋轻点,像是鸡啄米一样。 “所以提分手,是怕事情最后暴露吗?”谢蕴宁问,一步步地猜测她的行为。有条理有逻辑。 “嗯。”黎珞再点头,感觉自己脖子都要酸了。 “很好。”谢蕴宁吐了一口气,慢慢悠悠地眨了下眼睛,面容却是俊朗凌厉无比。“最后一个问题。” 黎珞抬起头,感觉像是行刑时候的大刀终于朝她落下来—— 谢蕴宁冷冷看着她:“分手考虑期也差不多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还要不要分?” 黎珞:“……” 谢蕴宁再问:“还要不要分?” 黎珞撇了下嘴,终于硬气了一回:“教授,我答案不变。” 谢蕴宁:“好,我也同意。同意分手。” 这个答案,应该也不是临时准备的。 黎珞抿唇,那就两清了?那她也没必要久留了吧……黎珞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开口道别说:“教授,那我先走了。” “好。”谢蕴宁答应,不忘嘱咐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嗯。”黎珞答应,离开了餐桌,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说,“教授,再见。” 谢蕴宁:“……再见。” 其实,谢蕴宁对她已经很好说话了。如果换做其他男人,可能都要动手了,哪能跟她逼逼那么多。黎珞走出了玄关口,然后将门合上,轻轻关了回去。 电梯往下,她一路走出了一楼大堂。外面风很大,她摸了摸脑门,发现自己的帽子好像丢在楼上了。 哎……随便了。 夜风呼呼吹着,尤其走过两栋高楼住宅中间,那个风,似乎要吹进她胸膛里,刮得她五脏六腑都疼了。 刷卡出门的时候,又发现谢蕴宁给的出入卡也还在她这里。 哎……也随便了。 随便一点,不至于束手束脚,改变自己和本心。黎珞走到了自己跑车旁边,呼出一团白气,拉开了白色车门。外面很冷,她手脚都开始发麻,恨不得立马钻进车里。 然后,她还是回了下头,抬着脑袋,最后看了眼26楼的灯光。灯光落在她眼里,一闪一闪,像是星星落了下来。 轰隆隆,跑车开在夜色沉寂的大街。黎珞握着方向盘,手指微微有力。然后她轻轻拍打了下方向盘,嘿嘿地自笑两声。 难过什么,已经赚到了好么?! …… 这边儿子和准儿媳妇刚分手,信息没有及时跟上的谢繁华添加了黎珞的微信号。戴着老花眼镜,捧着一只手机发出了好友请求。黎珞微信是他从外孙那里特意要来的。商言扭扭捏捏地给他了,不知道纠结什么。 商言当然纠结,他担心自己外公知道事实之后接受不了黎珞啊!他可以接受自己多个亲jiejie,难道外公也能接受自己多个外孙女么? 当然不能。 谢繁华之所以添加黎珞,主要因为从岛市回来之后,黎珞就没有理过他和太太这两个老人家。但是儿子说了,女朋友年龄小不懂事要多担待。行,他年龄大,他担待着! 不得不承认,谢繁华也挺想黎珞那丫头片子。黎珞再不懂事,身上还是有股子令他喜欢的精气神和正气感。 系统提示:好友请求已发送成功。谢繁华放下手机,等待回应。 黎珞回到公寓,才看到谢老先生居然加了她微信账号,添加信息三个字——“谢繁华”。 躺在自己的床上,黎珞多少能猜到谢繁华为什么加她,估计又想考察她了。伤情啊,既然她和谢蕴宁都分手了,就没必要牵扯太多没必要的交往。 黎珞点了拒绝,同时给了回绝原因——“叫兽爸爸,我和叫兽已经分手了。” 谢家,谢繁华收到这条回绝消息,气晕在了卧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