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在线阅读 - 第52节

第52节

    刘偲闻言挑了挑剑眉,嘴角翘起三分弧度,并不开口,只是抬手揽住泉瞳玥的肩膀,一副“大爷我在这儿那是理所应当的事”的模样。

    先前不细看还不觉得,如今刘偲与泉瞳玥两个站在一处,男的是身如玉树、看杀卫玠,女的是仙姿佚貌、清丽脱俗,这壁画一般出尘绝世的两个人站在一处,端的是让人惊艳。

    话虽如此,可这画卷一般的谪仙人儿,看的谷韵澜却是绞紧了手帕,此时,她只恨不得替了泉瞳玥,站在刘偲的身侧。

    恼恨归恼恨,这场面话还是要说的,谷韵澜冲泉瞳玥笑了笑,虽然这笑容看上去有些僵硬,可到底还算是在维持表面的客套吧。

    谷韵澜走上前,状似热络地道:“玥儿,咱两个都一个月没见了,还怪想你的。这不,今日是进学第一天,我东西都还来不及收拾,便从隔壁过来看你了。”

    泉瞳玥目光寒凉地看着谷韵澜,并不打算开口,至今十五花灯节那一夜发生的事儿,还印在她脑海里,挥散不去。

    这做贼的,总是有些心虚,谷韵澜见泉瞳玥这般漠然的模样,心里打起了小鼓来,莫不是……被她知道了些什么?思及此,她看了看身旁的怀景彦,见后者表情也有些凝重,这才试探性地说道:“对了,景彦表哥和谦良哥哥说起花灯节那日,你突然不见了,叫大家好找,哪知到了最后却是你先回家,也不等景彦哥哥一起,可急坏了他。”

    谷韵澜可看不得泉瞳玥和刘偲两人站在一处,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她说话,自顾自又道:“玥儿,你这几天怎么不理你表哥呢?可是恼了他?我来替你景彦表哥说个项,你是个大度的人,就原谅了他吧。”

    这一番话说的真真儿是值得推敲了:我家的表哥,做什么你来说项?你两个是什么关系?泉瞳玥的樱唇,翘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有些讽刺地看着谷韵澜。

    甚至连那局外人莲儿听了这番话,都有些看不起谷韵澜了:这不知所谓的谷姑娘真真儿是好没道理,景彦少爷都没说什么了,偏她要说这样多,还刻意含沙射影地说她家姑娘心眼儿小,使小性儿同景彦少爷别扭,莲儿是怎么听怎么刺耳,真是恨不得拿扫把将这商户女扫出去才好。

    莲儿有些忿忿不平地偏头看了一眼自家姑娘,正以为姑娘要回击一番,哪知姑娘听完这话,神情淡漠不说,还十分平静……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此时莲儿有些忍不住地站出来说嘴:“谷姑娘,还请你慎言,就算我只是一个丫头都明白一个道理:什么表哥表哥的,你一个女孩儿,总是把男人挂在嘴边,可不是什么规矩的事儿。”

    刘偲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莲儿,想不到这小丫头倒是个忠义的,口齿也很伶俐,看来她跟着玥儿这样的才女,也是受到一些耳濡目染。

    谷韵澜闻言,一口气憋在胸口,竟是不知如何应对,在这种场合下,自是不开口比开口要好。她索性就闭口不开,自偏头去看怀景彦,那眼神里的委屈,十分明显。

    而怀景彦则是一脸阴沉地盯着莲儿,只是教养使然,他堂堂少爷若是和个丫头计较,倒是有失风度。

    泉瞳玥怕他找莲儿麻烦,赶忙出声训斥道:“莲儿你就有规矩了?我平日怎么教你的?主子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丫头插嘴了?还不赶紧下去!”

    莲儿见谷韵澜那青红交错的脸,心里不知多痛快,自是应了一声退下。

    刘偲见泉瞳玥那眼角隐隐含泪,却又径自逞强的模样,又忆起花灯节那日的情形……有些心疼她的同时,却又生出了一丝异样的欢喜来,虽然他使的这手段不太光彩,可眼下这种情况,她能依赖的只有自己了。

    对面的怀景彦见状,却是脸色有些不好,花灯节那日,玥儿表妹本该同他一起乘车回府的,哪知她先回了家不说,其后对他还总是爱搭不理的,十分难相处,玥儿平时也不是这样小器量的人,可最近不知为何,总是对他避而不见,难道他怀景彦是洪水猛兽不成?

    “玥儿,表哥平时怎么和你说的?你难道都忘记了?”怀景彦沉着一张脸,直接忽略了刘偲,朝泉瞳玥道。他曾经私下再三叮嘱过表妹,和谁交好都可以,只除了刘偲那瘪三。

    如今更是荒谬了,玥儿竟然让刘偲那混世魔王进来宿院。怀景彦觉得,自己真是白疼这个表妹了,巴心巴肝的对她,结果这位好表妹竟然和自己的死对头站在一处。

    泉瞳玥听到怀景彦这般诛心的话,心里只觉得讽刺,刘偲性子的确是不好,可十五那夜,谷韵澜同表哥在桥底下做出来的事情,难道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不成?从前谷韵澜接近自己是为了什么?泉瞳玥就算以前不明白,如今她心里可是清楚的很。

    思及此,泉瞳玥越发地瞧不上谷韵澜这个人了,那眼里隐隐的讽刺,简直好似两把利刀一般,刮的谷韵澜有些难堪。

    虽然泉瞳玥心里也是难受的紧,可她还是尽量将渐渐聚集的眼泪憋回去,她可不想让某人看笑话,这厢刚要开口,刘偲那魔星却上前一步将她拦在了身后。

    怀景彦见表妹竟然不理会自己,心头火气更炽:“玥儿,你现在怎地这般不分好歹?表哥跟你说过多少回了,那刘偲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现在且过来认个错,还是表哥的好玥儿。”

    泉瞳玥闻言,那委屈的感觉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她与表哥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他什么时候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一时间没忍住,眼泪扑簌下落,却又不想叫那两人小瞧了去,只好躲在刘偲身后,默默垂泪。不管泉瞳玥心思如何缜密,毕竟也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受了委屈也是会哭的。

    她只要一想到相处了那样多年的表哥,为了谷韵澜这样误会她,她的心里就拧着难受,此时的泉瞳玥,就好似受了伤的小猫,只想自己静静地舔舐伤口,不叫谁看见。她站在刘偲的身后,有些鸵鸟的想着:就一会儿,让她躲一会儿就好……

    刘偲见泉瞳玥如此,忍不住有些生气。他是不能明白的,他不明白玥儿怎么会为了这么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而伤心难过?而他更生气的是,对面两个脑子不清白的竟敢这样对她。

    刘偲面沉如水地瞪着谷韵澜,后者则是心虚地别开了头,哪里还敢与他对视。

    因着在清峰雪山上常年受老叔公磋磨,刘偲身子骨异于常人,冬日里至多也就着一袭长衫便罢了。如今泉瞳玥瑟缩在他身后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衫,两人此时是毫无空隙的,她在淌泪,他又如何感受不到?那委屈的泪水不光打湿了他的外衫,也浸湿了他的宽背。

    刘偲觉得自个儿的背脊都要被那眼泪给灼痛了,他如今是又生气又心疼,心疼她这样伤心,却又生气她为了不值得的人这样伤心,一时间,只恨不得把眼前这两个糟心的狗男女踹死得了。

    只见刘偲嗤笑一声,一脸蔑视的朝他道:“怀景彦,我倒是奇了怪了,你到底是怎么当人表哥的?难道就靠呼来喝去、使唤命令她吗?你们张口闭口花灯节,说的她好像我行我素不顾他人一般,我倒要问问你,花灯节那日,你不好好儿看住自己的表妹,人又是去了哪里?玥儿被人群冲散了,担惊受怕之时,你干嘛去了?大家都在急着找她之时,你这个正经表哥呢?又干嘛去了?”

    躲在窗边偷听的莲儿闻言,简直要给刘偲拍掌鼓劲儿了,这位刘公子,看似蛮横不讲道理,想不到关键时刻还很是维护她家姑娘的。

    泉瞳玥拉着刘偲的衣袖,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她忍了忍眼泪,哽咽地道“刘公子,今日谢谢你为玥儿说话……可玥儿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

    她不曾想过,如今正是眼前这个总是逼迫自己、为难自己的魔星,挡在她的身前,为她说话,甚至还借背脊给她哭泣……

    刘偲侧过身子,将泉瞳玥从背后拉了出来,那举动里满是轻柔与小心翼翼,眼神里是不容错辨的疼惜与爱怜。

    当然,对面的怀景彦和谷韵澜,自然也看见了泉瞳玥委屈的泪水,两人有点不明所以。她哭个什么?

    “哼,但凡有你怀景彦的地方我还真是一刻不想多待的,如果不是玥儿……怀景彦,实话同你说了吧,玥儿若是我家里的女孩儿,我断然不会让她受这般委屈。”末了,刘偲斜睨着两人,含讽带刺地说道。

    刘偲自有自个儿的考量:他的确可以替泉瞳玥出这个头,但是他若是这样做了,玥儿又怎能对她表哥彻底死心?想起那花灯节之后,她一回怀府还开口闭口表哥表哥的,让他暗地里气了好些天。

    与其由他出手收拾这两个,还不如让玥儿自己解决来得好,也算是做个了断吧。就是不知,身旁的佳人能否理解他的苦心?

    怀景彦见到泉瞳玥那红红的眼眶与晶莹的泪水时,的确愣怔了一瞬,玥儿为何要哭?

    在结合了刘偲说的这翻话……怀景彦脸色一变,难道是花灯节那夜,玥儿看见了什么?

    怀景彦思及此,脸色越发变得沉重了起来。而那谷韵澜,则是百般滋味在心头,拢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绞着绣帕,若是刘偲肯像对泉瞳玥这般对她,她谷韵澜即刻是死了也甘愿……

    如今谷韵澜在家里的地位那是水涨船高,谁见了她都要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大小姐”,包括那地位几乎盖过她母亲的韩姨娘,见了她也是低眉顺目的。

    当然,为她带来这一切改变的,正是刘偲,可是,他的种种举动,却统统是为了他身旁的孤女,泉瞳玥罢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里十分难受,面上还要径自强忍着,这是多么令人难过的一件事?

    彼时泉瞳玥已经平复了心情,她拭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目光坚毅地朝刘偲点了点头,其后一脸漠然地对怀景彦道:“表哥,你同谷姑娘如何,我这个做表妹的确实没有立场置喙,多余的话表妹也就不说了,毕竟你是怀家的嫡长孙,还请你多想一想家里,那天你两个走在一起,幸亏是我看见了,若是被其他人撞见,传了开去,被府上知道了还得了吗?到时候就算谷姑娘只是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府,只怕姑母也不可能答应。”

    泉瞳玥突然觉得多日以来郁结于心的苦闷,似乎都随着这一番话消散了。原来将这些话说出口,也没有她心里想的那般难。只是那些难以启齿的事儿,她还是选择了回避,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她总归是要替他两个留点颜面的。

    她这些天想了很多,其实在她心里除了失望和难过,也有一丝担忧的成分在里头,就算表哥和谷韵澜是真心相爱,也不应该以这种私相授受的方式去交往。这种事情若是传了出去,谷韵澜落了个不自爱的名声,只怕要被唾沫给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