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肖曦把心一横，低着头说：“对不起，叔，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您。我打算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大家的。” “你还打算告诉你爸妈？”大刘的声音拔高了，“你不赶紧给我死了这条心，跟他分开，我就、我就先打死你，反正你爸知道了也是要打死你的！” 肖曦抬头看着大刘的眼睛：“叔，这事不是死心不死心的问题。我是不会和他分开的。” 大刘见威胁不成，变成苦口婆心的劝说：“肖曦，你谈过女朋友没有？” 肖曦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就应该去交女朋友！我知道现在很多的小年轻喜欢玩，什么刺激玩什么，什么吸毒、同性恋，但这事儿怎么能发生在你身上，叔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虽然也调皮，但是从来没出过格啊。这事你听叔的，别闹了，要是玩也玩过了，趁早收心，回归正途吧！你今天就回去，别在郑海飞那儿干了，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过，不跟你爸妈提。”大刘的语气不容拒绝，说完开始发动车子。 肖曦知道大刘是动真格的了，这事太意外了，他完全没有准备好就被出柜了，他赶紧抓住大刘的胳膊，拦住他：“叔，别，您别冲动，您先别开车，听我说说成吗？” 大刘将车子停下来：“说吧。” 肖曦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叔，我一向跟您亲近，把您当亲叔一样。所以这件事我特别希望能得到您的理解和支持……” “那不行，我理解不了！”大刘打断了他的话。 肖曦顿了一下说：“叔，我真不是闹着玩的，我喜欢郑海飞，他也喜欢我，我们俩就跟您和婶子一样，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那怎么能跟我和你婶子一样呢？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那是违背道德人伦的！”大刘的语气非常激动。 肖曦顿了一下，说：“我们两个除了其中一个性别跟婶子不一样之外，也没什么不同的。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最大的不同就是不能生孩子。” 大刘被肖曦这句话噎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自己就没孩子，刘婶年轻时出了意外不能生，如今两口子年近半百，膝下无儿无女，只有彼此，但也没有分开，他们是肖曦父母那一辈中伉俪情深的典范。 大刘扭过脸去，半晌才说话：“你这孩子，谁不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呢？” 肖曦听见大刘的声音都变了，赶紧道歉说：“叔，对不起，我不想提起您的伤心事。我只是想表达，不管怎么样，我和郑海飞也能像您和婶子那样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大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还年轻，根本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什么路。叔是担心日后你想法成熟了，后悔也没有退路了。” “叔，我不会后悔的。” “你怎么知道以后的事？你婶有时候也会背着我抹眼泪，她也想要个自己的孩子，自己偷偷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药。”大刘将自己家里的辛酸说了出来，这种事，从来都是他自己默默吞进肚子里的。 “那叔，您后悔过吗？”肖曦问。 大刘摇头：“我们这情况跟你不一样，我们是没得选择，你这是可以选择的。”大刘年轻的时候是个浪荡子，混社会，刘婶是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有一次大刘被人寻仇，刘婶帮他挡刀，被人捅在了肚子上，伤到了zigong，从此后就失去了生育能力。大刘因此背负了一生的歉疚。 肖曦说：“叔，我也是无法选择，因为爱情是不受理性驱使的。” “你怎么知道那就是爱情，说不定是错觉呢！”大刘说着，启动了车子，往肖曦家开去，“我送你回家，以后你再也不要和郑海飞见面了，冷静一段时间，说不定就清醒了。男人和男人能有什么前途可言。” 车门锁了，肖曦下不去，只能苦笑：“叔，您这是何必，我早就想清楚了，要是是错觉，我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别说了，先回去冷静一下。你要是再偷偷见面，跟他联系，我就直接告诉你爸妈，让你跟你爸妈说去。”大刘的脸神色一直非常严肃。 肖曦无奈地往车后座一靠：“如果冷静过后还是不行呢？” 大刘咬紧了牙关：“先别说早了。” 第75章 谈判 肖曦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风景，然后拿出手机给郑海飞打电话，被大刘拦住了：“不要跟他再联系！” 肖曦无奈地看着大刘：“叔，我这无缘无故走了，总要打个招呼吧。犯人判刑都要整个清楚明白，我们又没犯法，您没有必要这样。” 大刘盯着肖曦的眼睛，看了片刻，终于还是收回了手。肖曦拨通了郑海飞的电话，郑海飞的语气还很轻松：“怎么啦？” 肖曦听到郑海飞的声音，鼻子一下就酸了，他真的不想破坏他的好心情，肖曦的喉头哽了一下，稳定下情绪，尽量以平稳的声调说：“我们的事被刘叔发现了。” 郑海飞炽热的心如被泼了桶冰水，整个人在0.001秒内冻结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冻住了，手机差点抓不住：“你现在在哪儿？”说完这句话后，他站起来就往外冲。 肖曦吸了一下鼻子：“在车上。刘叔送我回家，他让我们都冷静一下，暂时不要联系，否则就告诉我爸妈。我本来打算毕业后再说的，看样子要提前了。”肖曦的声音低低的，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郑海飞冲到外面，外面已经看不到肖曦的身影，人呢，刚刚明明还在这里和罗眷有说有笑的，他去哪儿了，郑海飞急得眼眶都红了，仿佛自己马上就要失去肖曦似的，他跑到车旁：“我现在就去你家。” 肖曦连忙说：“别，你先别来，我们都冷静思考一下该怎么处理。” 郑海飞抓着车门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僵在原地，脑子里一团浆糊，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他的心不住地颤抖着，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样，事情来得太突然，完全是猝不及防，将他们的计划全打乱了。现在该怎么办，他和肖曦要被分开吗？郑海飞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别慌，肖曦，这事我们一起面对，你千万别一个人跟你爸妈说。”这句别慌与其是安慰肖曦的，不如说是安慰他自己的。 肖曦说：“嗯。郑海飞，走到这一步，我不会再回头了，我不后悔，你也千万别给我退缩了，什么情况都不行！”他知道如果父母知道他们的事，他爸肯定会想尽办法威逼利诱郑海飞的，他是个能说会道又有手段的律师，肖曦担心郑海飞扛不住他爸的攻势。 “我知道。”郑海飞简短有力地吐出三个字。 肖曦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挂了。” 郑海飞连忙叫：“等等，我们能联系吗？”但是那头的电话已经挂断了，他赶紧再拨过去，却没人接电话了。 肖曦的手机已经到了大刘手里，大刘说：“已经说完了吧，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肖曦看着大刘，他把自己送回家，虽然没收了手机，但家里还有电脑啊，想要联系郑海飞难道还不容易吗？ 接着，大刘打了个让肖曦出乎意料的电话：“喂，嫂子，我是大刘，我有个事跟你说，我跟肖曦……” 肖曦一听他的称呼，便知道是给自己妈打电话，他猛地扑上去抢过大刘的手机，猛地一点，将电话挂断了：“刘叔，你说话不算话！” 大刘猛地一踩刹车，将车停下了：“你干什么，臭小子，想死啊，我在开车呢。” 肖曦喘着粗气，红着眼瞪着大刘：“你不是说不跟我爸妈说的？”这种事，绝对不能让外人来告诉自己的父母。 大刘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说了？我送你回家，不得跟你爸妈说一声？你好端端的在打工，突然又在家待着不出门了，他们不犯疑吗？”说到这里，大刘皱起眉头，突然将车子方向盘一打，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肖曦发现大刘真是个粗中有细的人，他居然连这些都想得到，他发现车子的方向不对，赶紧问：“叔，你这是要去哪？” 大刘说：“放你一个人在家也不大好，没人盯着你，这样好了，我送你去我一朋友那儿上班，早上我去接你，晚上我送你回去。” 肖曦看着大刘，苦笑：“叔，真的不用这么麻烦，我答应你不去见他，就肯定能做到。不用你接送我，否则更引起我爸妈的怀疑了。” 大刘哼了一声：“你不是不怕你爸妈知道吗？” “我是不怕，只是不想这么早让他们知道。”肖曦嗫嚅着说，至少不能过年这段时间出柜，不然连个年都过不好。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不能和郑海飞见面，想想都觉得呼吸困难起来。肖曦将手握成拳头，送至嘴边，牙齿咬住了曲起的食指。 大刘瞥一眼肖曦，忍不住摇头：“肖曦，我说你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就喜欢了一个男的呢？是不是缺少父爱啊？肯定是，你爸也真是，天天在外头忙，这下好了，连儿子都忙丢了，赚那么多钱顶个屁用！” 肖曦本来心情很郁闷，听见大刘这话，不由得笑了：“叔你懂的还不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男的了，知道的时候已经喜欢了。” “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喜欢女生才对啊，你长得这么好，喜欢你的女生应该也不少，怎么就不交个女朋友。我看你是中了邪，那个郑海飞五大三粗的，你跟他在一起还有便宜占吗？”大刘说到后来有点忿忿的，虽然肖曦在身高上不输给郑海飞，但是他的体型跟郑海飞比起来明显就小了个码，绝对是吃亏的那一方，这个郑海飞，看起来人挺老实可靠的，原来满肚子花花肠子，不是个好东西！ 肖曦不知道大刘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到了郑海飞身上，只是说：“哪有什么女生喜欢我，我也没遇到喜欢的女生。我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就喜欢他了。” 大刘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方向盘，喇叭被按响了，发出一声急促的鸣叫：“你这孩子，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我看你就是太单纯，年轻人脑子容易发热，被人家几句好话就骗走了。你这段时间不要再跟他联系，给我好好冷静思考一下吧，到底是要走正途还是要走歪路。” 肖曦觉得大刘还是把自己当孩子一样看待，但是没有顶嘴，虽然不情愿分开，但为了他们的将来，他愿意分开一段时间。 大刘将肖曦送到了一个开酒店的朋友那儿，让肖曦去做服务生。临近年末，酒店生意好，正需要人手的时候，肖曦一去，就马上上岗了，他被安排的是中班，也就是下午2点到晚上10点。大刘没收了肖曦的手机，说晚上下班的时候过来接他。 肖曦看着大刘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无奈地垮下肩。他的领班叫住他：“肖曦是吧？你跟我来，先去把衣服给换了，时间紧迫，你必须得抓紧时间熟悉一下工作的流程和内容，不要临时出错。”肖曦很快就忙碌起来，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 大刘离开酒店之后，给肖曦mama打了个电话，说他跟肖曦正在打赌，肖曦说他能坚持整个寒假不用电脑和手机，希望肖妈帮忙监督，将家里的电脑也给他没收了，不许他上网。肖妈虽然觉得意外，但并没有表示出过多的质疑。 大刘挂断电话，给郑海飞打了个电话：“郑海飞，你出来一下，就在市场旁边的茶楼里，咱们得聊聊。” 挂断电话，大刘叹了口气，自己为肖曦的事也是cao碎了心，这又不是自己儿子，干嘛那么担心呢，可是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在歪道上越走越远，他又不忍心。肖曦是个好孩子，所以他不用太过激烈的方式来处理，只能温和解决。 郑海飞离得近，早早就到了茶馆，大刘开着车姗姗来迟，看见茶桌边正襟危坐的郑海飞，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扔给郑海飞一句话：“进包厢吧。” 郑海飞闻言，跟着进了包厢。大刘特别想将门拍在郑海飞脸上，但是并没有那么做，关上门后，大刘指着郑海飞：“从前我就不待见你这小子，现在我才知道，我不待见你是有原因的！” 郑海飞低着头：“对不起，刘叔！” 大刘哼一声：“那你说说你对不起我哪儿了？” 郑海飞低着头不说话。大刘“哗啦”一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自下往上斜睨着郑海飞：“郑海飞，今天坐在这儿的是我，要是肖曦他爸，他指定把你给撕喽！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拐带肖曦！”说完还拍了一下桌子。 服务生敲门进来：“请问二位需要点什么？” 大刘不耐烦地一摆手：“来壶杭白菊。” 他们的谈话一被打断，大刘的气焰也没之前那么高涨了：“别给我杵着，那么大一坨，看着就碍眼！” 郑海飞默默拉开椅子，在大刘对面坐下来：“刘叔，您把肖曦带哪儿去了？” 大刘一听他问到这个，翻了个白眼：“咋地？你还想带他私奔？” 郑海飞摇头：“不敢，肖曦出门的时候没穿羽绒服，我怕他着了凉。” 大刘哼了一声，没再揶揄他：“衣服我会带给他。你到底是怎么拐带了肖曦的？” 郑海飞低着头，不知道怎么说，他在盘算着，要不要跟大刘说实话，其实不是他拐带了肖曦，是肖曦主动追的他，过了一会儿，郑海飞才说：“没有谁拐带谁，我们互相看对眼了。” “屁话！我们肖曦多单纯，他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喜欢一个男的！”大刘明显不信。 郑海飞低着头说：“刘叔，我知道您是为了肖曦好。您说需要我们俩分开冷静一下，我也答应。说实话，我一开始就没指望能和肖曦在一起，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没人要求我做什么，但是他不一样，他是家里的独子，叔叔阿姨都那么疼爱他，肖曦肩负的东西比我沉重得多。但是肖曦很坚定地要跟我在一起，我是个比他成熟的男人，所以我不能辜负他。但就算是现在，我依旧给了他随时离开的自由，只要他愿意，我不会强留，但是前提得是他自己愿意，而不是其他什么人胁迫。” 大刘听郑海飞说完，忍不住哼了一声：“这可是你说的，只要肖曦自己想清楚了，他要离开你，你不会强留？” 郑海飞抬眼看着大刘的眼睛，坚定地点了点头：“是！” 第76章 信使来了 肖曦遵守与大刘的约定，不再跟郑海飞联系。在酒店上了两天班，他适应了新工作，也没那么忙了，空闲的时候就止不住地思念郑海飞。以前上学的时候他们一个礼拜见一次也没觉得很久不见，现在才两天没见，感觉仿佛隔了两个世纪那么久，思念如疯长的野草，扰得他寝食不安，大概是没有对方的只言片语，心里空荡荡的没着落，有些东西没抓在手里，就有种莫名的恐慌。有时候早上醒来，看着微露的晨曦，第一个念头就是起床去大棚，等跨出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不能去，于是这一天的心情都低落了下去。 肖曦不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家门外的马路上总会悄悄停靠一辆黑色的suv，车上的人无声地透过落光了叶子的苹果树枝桠凝望着他的窗口，直到室内灯光熄灭，车子才重新悄然离开，有时候，车上的人要待上大半夜才离开。 肖曦的手机和电脑被没收后，几乎相当于从世上消失了。不仅郑海飞联系不上他，他的同学朋友也联系不上他。柏寒从广州回来过寒假，发信息给肖曦，没得到任何回复，打电话给他，手机总是关机状态。柏寒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发现肖曦也没去，便问其他同学，没人能联系上肖曦。柏寒犹豫了许久，最后决定去肖曦家找他，虽然他们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之前还聊得不欢而散，但柏寒还是忍不住想见肖曦，一方面是想看看他，另一方面是想知道他和郑海飞的近况。对柏寒来说，肖曦选择郑海飞而不是自己，总让他有种自己种出来的果子被人摘了的感觉，怎么想怎么不甘心。 柏寒一大早就去了肖曦家，他知道肖曦假期出门打工一向都起得很早，晚了就不一定碰得到人了，而他并不想去大棚里找他，他不愿意看两人秀恩爱。然而他在门外等了好一会儿，肖曦都没出来，却把出门上班的肖爸和肖妈给等了出来，他赶紧打招呼：“叔叔阿姨好，肖曦出门了吗？” 肖妈看见柏寒非常热情：“柏寒啊，放寒假了？肖曦应该还没有出门，他现在上班比较晚，我领你进去找他。”说完推门下车去给柏寒开门，还要领他上楼去。肖妈还不知道肖曦去了酒店上班，以为还在郑海飞那儿帮忙。 柏寒说：“阿姨，您去忙吧，我自己上去找他。” 肖妈便摆摆手：“那行，我先走了。”柏寒以前也是常出入他们家的，肖妈也没把他当外人。 “阿姨再见！” 柏寒在客厅里站了片刻，抬脚上楼，站在肖曦房门外，举起手，迟疑了许久，还是敲响了门，过了一会儿，肖曦在门内问：“妈，什么事？”昨晚他临时有事加班，十一点才下班，回到家快十二点了，凌晨一点才睡，他打算睡到十点才醒，现在才七点，就被叫醒来了，以为是他妈叫他。 柏寒在门外低低地说：“肖曦，是我。” 他的声音有点小，肖曦没听真切，只知道是一个年轻男声，他第一反应就是郑海飞来了，猛地从床上跳起来，鞋都没穿，扑到门边，把门拉开，同时说：“你怎么来——是你啊？”语气从急切欣喜变成了有气无力，那股子失望完全不带任何掩饰。 柏寒看着光着脚穿着睡衣的肖曦，床上的被子被他带得都掉在了地上，可见心情之急切：“你以为我是谁？郑海飞吗？” 肖曦伸手抓了抓脑袋，慢慢转身回到屋里，弯腰捡起地上的被子，又重新爬上床，钻进被窝，裹得像个蚕宝宝：“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