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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最忌讳的就是不同心。 她心下一转,主意已定:“劳烦你走一趟,把帖子递给二殿下一观。” 白芷压下心中喜意,低着头称是。 午时二刻,薛晏清从书房出来。两人一道用了午膳。 长信宫的膳食都是按照份例。不曾添多,也没有为了搏取名声特意少做几道。 一桌菜中,最显眼的是那道压桌的红焖羊rou。羊rou焖熟之前下了酒在锅里翻炒一遍,酥香微甜,还带着guntang锅气,十分适口。 虞莞多用了一筷子,看来长信宫的膳食比其他地方精致,并非错觉。 宫女们撤掉了几个盘子,继续摆膳。在这间隙,薛晏清开口道:“中午你那帖子,我回绝了。” 听到“回绝”二字,虞莞先是一阵放心,转而微微蹙眉。 薛晏清见她神情微变:“夫人是觉得,有何不妥么?” 定亲之后,他着人查了虞莞的身世,递上来的结果里详细写了继母不慈,苛待长女。再加上拜帖里的露骨之语,虞家突然的殷勤是打的什么主意,再明显不过。 为何她却好似并不乐见这个结果?薛晏清压下心中疑惑:“那便依照夫人的意思,将赵夫人迎进宫来吧。” 虞莞过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若是贸然回绝,是否对名声有碍?” 原来是因为这个。 薛晏清脸上浮现一丝他都不曾察觉的笑意:“不必看他人眼色。不想见就不见便是。” 他再怎样,也不必让新婚的妻子违背心意,只为了他有个好名声。 名声如飘萍,风吹各聚散。这一道理,他早在十岁时就懂了。 那时他还是人人认定了的太子,夸他既孝且贤的文章如流水般涌出。待到他受困病危、存亡两可的关头,那些褒赏他之人却一个个恨不能消失在他眼前,更别提说他一句好话。 不为名声所累,这样便好。 这样便好,听到薛晏清的回答,虞莞也放下一件心事。 桌上很快又被新菜填满。虞莞眼尖,在一众甜点当中,瞧见了清早吃过的那道雪芋丸子。 宫中少有两餐用一道菜的,有损皇家威仪是一回事,亦是怕有心人在贵人爱吃的菜中耍手段。 这一破例发生在薛晏清身上,尤为罕见。 莫非,这道雪芋丸子是他中意之菜? 虞莞心中的薛晏清,说是相敬如宾的夫君,实际上更像她供在小佛堂的一尊佛像。 不好酒、不重色、不恣情、不享乐。仿佛天生的六根清净,慧根佛骨,平日里对谁皆是淡淡。 像一块寺庙里开过光的冰。看上去如金玉般透明耀目,却散发着丝丝寒意,触手森冷。 发现了薛晏清亦有中意之菜,犹如佛像破碎了一角。 虞莞陡然感到一阵新奇。 难怪这道菜在长信宫颇为美味,或许上有所好,下面人为逢迎特意练过。如此便说得通了。 早膳时,一盘十个丸子,她吃了六个,薛晏清吃了三个,委委屈屈只剩一个。 虞莞默默数着,莫不是她早上吃了太多,害薛晏清食不餍足,这才破例,一菜两餐。 这次她特意留心,一双乌木镶银箸再也没沾过摆了雪芋丸子的豆绿色瓷盘。 结果直到撤盘的时候,那盘菜竟然被原样撤下。 虞莞顿时满头雾水。 撤下的菜一般会赏给宫女内侍,并不浪费。 只是,让她看不懂的是,为何薛晏清破了例,却又一筷子也不动。 为了观赏?突然失了胃口? 电光火石之间,虞莞又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莫不是他早上误以为自己爱吃,所以才另做了一盘? 她沉默片刻,为自己蹦出这个想法而感到心惊。 果真是荒诞无比。薛晏清为了自己而破例,简直比他爱吃这道菜而破例更加令人心惊。 虞莞迅速就把这个念头抛诸脑后,不再纠结。 既然薛晏清是那样一个人,有什么古怪想法,也是再正常不过。 —— 长信宫,书房。 书房内金色兽头喷吐着丝缕的白烟,甘松薄荷香缓缓盈满室内,冷冽香气使人精神一振。 已是五月,屋内无人,又盛了冰。长久呆下去,竟然使人感到淡淡森冷。 薛晏清捧着一卷书,直到一炷香燃尽,才放下书卷,打开了窗。窗外草木清茂,碧树微风。然而他站在窗前沉吟良久,却心神颇为不宁。 心绪萦绕之处,是白日虞赵氏送来的帖子。 帖子他阅罢就给了内侍,如今大约已经成了一团纸灰。 他几步走到书架,翻开一本夹页订成的册子。内中是白芍亲手交给他的,有关虞莞的资料。 “继母不慈……”他念起这几个字,声如金石碎玉,冽然动听。 人人只知道虞莞是嫡出长女,赵英容又是虞莞继母。那么,她亲生母亲呢? 白芍查到的是市井之言,多不过是找了外院的丫头打听一二。有的说她亲母病逝、又有的说她是被休出府的。 至于这位夫人姓甚名谁,众丫头面面相觑竟无一个人说得出一二来。 至于虞氏宗谱,白芍尚且无从查证。 若她母亲当真被休,虞莞身份便是是出妇之女,地位连庶女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