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不计其庶在线阅读 - 第88节

第88节

    庭芳笑了笑:“那日舅母架着我娘去园子里看花散心,不然有舅母在,她哪里敢闹。我也没干别的,就叫安儿往她窗子跟前略站了站,她就闭嘴了。跟浑人不必讲什么道理。小七是别扭,又不肯见周姨娘,又不肯去娘跟前撒娇,一天到晚只知道跟着我。今儿是硬把她打发去了三jiejie那里,不然我且脱不开身。”

    老太太听的头痛欲裂,摆摆手:“罢了罢了,过了中秋,叫她搬来同我住,跟她五jiejie做伴儿。真是……”孩子是好的,脾气太臭了,非得掰过来不可。再说庭芜年纪虽小,但脑子清楚,埋没了可惜。不如带到身边教几年,顺道涨涨身价,尽可能将来挑个好人家。儿孙都是债!

    庭芳立刻强调:“那您可得跟我娘分说明白。”

    老太太道:“知道,我有数。”想起家里一摊子乱事,老太太就憋的慌。叶俊民被打伤,住在不通风的地方,一直不见好。老两口都不想让他死了,叶阁老是不舍得,老太太是巴不得他多受罪。既不想让他死,少不得延医问药。加之圣上前儿病的七死八活,整个京城都焦躁不安。越是焦躁,宴会就越多。叶阁老忙于政务不着家,她也没几日能安安生生吃饭的。眼前就有房家要走动,桩桩件件,哪样都是她过手。阁老夫人并不好当,如今家务只得全数交给越氏。再看庭芳,更郁闷。

    老太太跟叶阁老多年夫妻,默契十足。叶阁老愁庭芳的婚事,老太太更愁。都是一样的道理,放了庭芳出门,大房谁来管?大房妾强妻弱,她有闺女活埋了都不给这样的人家。庭树的媳妇儿只怕不比秦氏强多少,大房竟是给多少钱都守不住的模样。可是不给吧,老大老二没法子做兄弟。才刚被庶子坑过的老太太,怎么看庭树怎么不顺眼。可如今大房只有一根独苗,,默默安慰自己:罢了,到时候再说。

    对于庭芳而言,老太太处没什么要紧事。折腾个来回,那群熊孩子已经午睡起来了,又在游乐场里发疯。即便在老太太的屋里,也能隐隐听到东院的闹腾声。庭芳懒的回东院遭罪,跟老太太告辞后,往叶阁老的外书房混去了。

    次日照例上学,三房一系打击严重,在学里不大敢说话,导致学堂里再无往日的热闹劲儿,差点把人闷死。又因来了新先生分了组,陈谦庭树庭芳庭珮依旧跟着康先生,其余的都归了新来的曲先生。曲先生是康先生的远房侄子,中了秀才后,屡试不第,就死了那条心,在乡间务农为生。彼时科举皆要写保书,不单同族同乡凑成一组互保,还得找秀才签名盖章。年年岁岁都有那么多考生,求到秀才门下,岂有不送礼的?故日子还过的去。康先生记得他还算老实,见叶家孩子们太多,顾不上了,就去信与他,请他来京城教书。能捞外快总是好的,曲先生接了信就火速奔赴京城,投靠了康先生。

    康先生老两口占了一整座院子,东西厢房和倒座尽数空着,叶家怕搅了他清净,没敢让人同他合住。如今他远亲来了,就叫他自去安排,叶家也不多话。秀才不稀罕,看在康先生的份上,叶家没怎么挑剔,很顺利的就住进了叶家,与康先生作伴。

    两位先生分了工,更教的细。庭芳不欲落人后,课业越发多了起来。加上每天的数学练习与对庭芜的数学辅导,真是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使。而曲先生的学生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庭芳不耐烦一点点教陈恭小学数学,直接从外头请了个姓何的老帐房,专管教算术。古代的算术体系与西方完全不一样,可数学思维能力的培养是一样的。未必要一群孩子学的多好,先打基础,后续的再说。

    叶家的学堂格局因新先生的加入而重组,各司其职,更有序了。以陈谦为首的加强班与普通班放学时间都差不多。一群孩子被先生虐的半死后,终于得到了短暂的解脱。正在此时,老太太的丫头人参进来说道:“老太太要去房家做客,说带大姑娘三姑娘同四姑娘去,请三位姑娘赶紧回家收拾收拾,就出门吧。”

    出门做客极少带太小的孩子,庭琇往下都不以为意,唯有前头被单撇下的庭兰满脸胀的通红,又不敢在学堂里哭,终是心里委屈,丢下众人,自己一个人跑回家去了。

    第183章 喵喵喵

    庭芳跟着庭瑶回到东院,庭瑶去陈氏屋里打了个招呼,就回房穿衣打扮去了。庭芳倒是不用回房,她在陈氏屋里有一整套东西,径直就坐在陈氏的梳妆台前,由丫头替她收拾。才梳好了头发,胡mama就进来问:“四姑娘,二姑娘哭什么呢?可是学里受气了?”

    庭芳道:“老太太要带我们去房家做客,打头的几个没算上她,她自然要恼。现在孙姨娘处哭?”

    胡mama听完顿时无言。想要跟着出门多大的事儿,要哭也得到太太跟前哭,太太被哭的心软了,去跟老太太说一声,怎么样也能跟着去了。跑到姨娘跟前哭有啥用?尤其是孙姨娘一世都不招人待见,除了抱怨几句老太太偏心眼,把她往更不好的方向拐,还有什么好处不成?怪不得老太太不愿带她出门,这么笨,带出去丢人吗?

    陈氏没插话,她今儿月事来了,整个都蔫蔫儿的。一来是肚子不大舒服,二来是心里更不舒服。跟大老爷混了两个多月,硬是没怀上。她能感觉到大老爷不耐烦了,两口子本就处的不好,这么硬来两个人都难受。估计没多久,庭芳就能搬回上房起居了——大老爷能忍几个月是极限。陈氏看着小八的画像怔怔出神,好容易来了个,又回去了。果真是注定命里无子么?

    庭芳余光瞥见陈氏又对着画像发呆,暗道不好。趁着没换外头的大衣裳,蹦到陈氏跟前,笑问:“娘,我今儿梳了新鲜发髻,你看好不好?”一边说,一边冲胡mama使眼色。胡mama接到线报,悄悄儿退出去了。

    陈氏被庭芳吸引了注意力,却道:“别闹我,我身上不大爽快。”

    庭芳看到陈氏手里抱着的汤婆子,心中了然。大热天的也只有每月那几天需要抱汤婆子取暖。摸了摸陈氏的额头,月事期间最容易感冒,还好没有发烧。看着丫头们都在外间,便低声抱怨道:“爹爹好烦,每晚都来,你都没空练神仙cao。依我说白天抽空儿练练吧。前几个月你都不肚子疼的。”

    陈氏被庭芳逗笑了,也放低声音道:“小鬼精灵儿,你爹不来,你更嫌他烦,打量我不知道你呢。你说那神仙cao练多了,真个能助生育?”

    庭芳登时噎住,想了好半晌,觉得不要给陈氏无谓的希望比较好,才道:“都是天注定的,神仙cao只能让您顺利点儿,没说能添丁。具体我忘了啦,多早晚的事儿了。”

    陈氏哭笑不得:“这也能忘!”又想了想,道,“也是,多半东西你都忘。神仙之事,总是有玄机的。”

    庭芳知道她说的是小八“回家”之事,故作迷茫,只劝道:“别的我不知道,只一条儿,神仙cao原就是特特要我教给你的。此事不能大意,咱们不能辜负神仙的心。”

    一语提醒了陈氏,当初学的时候,可不是特特说要教她的?她丢开了好几个月,神仙不会恼吧?立刻道:“你说的很是,既你爹晚间要来,我便中午睡醒了练,不过半个时辰,哪里腾不出空儿来?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庭芳高兴了,只要肯锻炼,啥都好说。

    正说话,杨安琴来了。她是胡mama特特请过来的,这段时间都是如此,陈氏没精神了,她就来陪。庭芳为了报答杨安琴的耐心,在陈恭身上花了无数心思。如今陈恭的成绩虽不至于突飞猛进,比才来时却是好的多。两个人达成默契,没有约定没有协商,默默的合作着。

    庭芳先给杨安琴见礼道:“等下老太太带我去房家耍,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下半晌陈恭下了学,舅母盯着他们两个写作业吧。”

    杨安琴应了,想起进门时听到的哭声,又道:“你们二姑娘的作业真个胡闹,也要管起来才是。一年大二年小的,上回我看她算账,比陈恭还不如。陈恭尚且说能找个能干的媳妇儿,她连账都不会算,将来是要吃亏的。”

    陈氏道:“可别说她,我精神头好的时候,抓着写写字儿就好些,我精神头不好,她的字儿全是糊弄。都是一样的女儿,难道我就那样偏心眼?谁让她一天到晚就听姨娘的,那针线活做的有劳什子用!我又不缺针线上的东西,她送来了我还不好不穿。凡事不走大道,只走小巧。我快被她气死了!我本就吃亏吃在不擅管家上头,才暗自托老太太教庭瑶。她比我还不上心!将来说亲,我倒是想给她说门好人家,却是怎么张嘴?”

    杨安琴听的头痛,他们这样的人家,当然是希望孩子越优秀越好。庭兰那水平只能往低里找,不是白折了个闺女么?理智上知道不能个个都好,可投入那么多,回报几乎没有,还白贴了一大笔嫁妆,心里哪里就能好受了?庭芳更郁闷,庭兰还搁孙姨娘跟前哭,有本事哭,有本事去老太太面前哭啊!争都不会争!陈氏有彪悍的娘家,庭兰在家里却是爹不亲娘不爱,指望庭树的老婆跟杨安琴似的在夫家守着?还是指望自己生的孩子里也有个穿的能护着你?真是不作不死!

    哭声一直在东院里飘荡,陈氏受不了了,扬声喊了一句红梅:“去把庭兰给我叫来!”

    庭芳翻个白眼,您还真是中国好嫡母,就这样了还想抢救一下。索性不管,自顾自的换衣裳。出门见客的衣裳特别繁琐,哪怕是夏天,几层丝绸罩下来,还得层层整齐,都要花不少时间。庭芳不用化妆,所以有空跟陈氏闲磕牙,顺道等要上妆的庭瑶。陈氏不舒服,屋里就没冰,怕汗浸湿了衣裳,几个丫头围着庭芳打扇子,好不热闹。

    庭兰肿着眼睛进来,就见庭芳众心捧月一般,心中打翻了无数个醋瓶子。陈氏本就不舒服,看到庭兰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长没长脑子?你姨娘是能见着老太太,还是能求老太太。我就那么凶神恶煞,吓的你有事都不来同我说?”

    庭兰吓的喏喏不语。

    陈氏:“……”

    杨安琴不便训斥别人家的女儿,扭过脸去,朝庭芳做鬼脸儿。庭芳差点笑场,怕庭兰不自在,忙拿扇子挡了。而陈氏就不会骂人,更不会教导,几句话就哑火,只能瞪着庭兰生气。

    庭瑶进门时,见大伙儿都不说话,忙问:“怎么了?”

    陈氏无力的指了指庭兰,懒得说话。

    庭瑶看了庭兰一眼,说了句:“从今儿起,二meimei跟着到学里写完作业再回。”

    庭兰呆了,全不知道庭瑶为何做此决定。庭芳原就给她布置了一大堆作业,闹的她只能挤时间做针线。换到学堂里做,她连偷着做针线的空儿都没有。这姐妹两个到底要拿她做什么筏子呢?不就是跟姨娘亲近点儿么?又没有不敬嫡母,为什么那么小气?亲娘不是娘啊?

    庭瑶是jiejie,说话比庭芳直接的多,训斥道:“你作什么模样儿?你那字能看?别说你重绣花,咱们就说绣花,你绣的是什么玩意儿?见过五meimei的活计了吗?你堂堂一个阁老孙女,绣的跟苗姑娘一般水平,你也好意思?”

    庭兰登时羞的满脸通红,心中无限委屈。

    庭瑶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好,也没说不让你同合得来的耍。可你也给我争气些!她将来许什么人家?你将来许什么人家?你要能受得了荆钗布裙,我就再不管你的文化!”

    庭兰低着头挨训,脑子里依旧想不清白。

    杨安琴实在忍不住了,插嘴道:“你们家调个针线上的人与她,她爱女红是好事,要学就好好学起来。”又对庭兰道,“二姑娘,不是舅母说你,凡学什么,都要精了。别图做的东西多,你又不是卖针线过活的。好好同针线上的人学,他们教不了你了,舅母出银子,去特特请个绣娘来家教,如何?”杨安琴心道:小祖宗,求你了,可别烦着我家小姑子,你怎么比庭树还难缠!

    庭兰还能说什么?只得应了。

    庭瑶最恨庶出子女跟生母混做堆,不是不让他们亲近,实在是小老婆尽教歪门邪道。庭芜跟周姨娘吵嘴的事她早知道了,只瞒着陈氏。看庭芜就明白,没了弟弟,她难过的哭了好几回,周姨娘却是高兴的当自家占了多大便宜。眼里就只有个内宅,全不知外头是什么光景,还不如个孩子。庭树已经叫教歪了,庭兰看着也没戏了。如今庭芜跟周姨娘闹翻最好,省的好好一个孩子,给弄的满身姨娘做派,将来就别指望能当家。如今看庭兰还不醒悟,只得用手段隔绝了孙姨娘,还得考虑不给自己亲娘添麻烦,若不是她亲妹子,真是管她去死!还有庭树,家里统共只剩他一个男丁,得跟康先生说一声儿,加重课业!彻底断了跟姨娘的交往,省的学坏。

    陈氏屋里本来就热,人一多更热。庭瑶额头有了点点汗意,陈氏忙撵人:“你们两个赶快去老太太处,她那儿有冰,凉快凉快再出门。”

    与同是阁老的房家交往,不能大意。庭兰的扭转非一日之功,庭瑶果断的带着庭芳撤了。留下庭兰羡慕的望着姐妹背影,直至消失在拐角。眼里又蓄了泪,猛的想起在嫡母房里,硬没敢掉下来。陈氏和杨安琴对望一眼,齐齐叹口气。养了个这样的女儿,作孽哟!

    第184章 喵喵喵

    房阁老就住隔壁,从叶家后门出去,就能看到对方的前门。古代路还窄,哪怕高档住宅区,也就是个一丈不到的青石板路。可是为了排场,庭芳等人依旧要坐车。从叶家大门出去,绕到房家大门,马车直开到二门处,才下来走路。青石板路加上无法减震的木头轮胎,坐在里头的滋味永远是销魂的。好容易姐妹三个下了车,又觉得一阵热浪袭来,都是头昏眼花。

    姐妹三个定了定神,赶紧走到老太太车前,把老太太搀下车。房夫人带着儿媳并房大姑太太正等在门口。房大姑太太已经出嫁,夫家就在京城。房家人口不丰,只有婆媳两个显的冷清,故房大姑太太接到母亲的吩咐,回家帮母亲招待客人。

    秋老虎非常厉害,众人又都穿着见客的衣裳。庭芳打下马车起就在疯狂发弹幕,谁说古代丝织技术高超,谁说丝绸穿着轻薄透汗?再好的玩意罩了三层,都是垃圾。她快热死了。好容易被人引到水榭,庭芳才觉得胸口的棉花散去,能自由呼吸了。

    坐到椅子上,庭芳喝了口温茶,方有空欣赏房家的水榭。水榭搭在池塘边,微风吹过,碧波荡漾,看着就赏心悦目。水榭外头有两棵巨大的桂花,甜香扑鼻,还有些许花瓣落入水里,飘飘荡荡,引的水中鱼儿啄食。水榭四个方向的窗户都卸下,每个窗台上都放着狭长的冰盒,风从窗户吹进来,路过冰盒,更为凉爽。真是好享受!

    喝完茶,庭芳渐渐平静下来。闻着花香,享受着水榭的美好与宁静。

    天气太热,谁都是懒洋洋的。房夫人当家多年,办过无数次大宴小宴。深知刚进水榭的人,都是热的七荤八素,最好略微寒暄,先喝完茶,凉快了再说话。不然心浮气躁,便是好话,也未必入心。果然等大伙儿喝了手中的茶,表情都放松了。房夫人才笑道:“寒舍简陋,夫人并姑娘们见笑了。”

    老太太笑道:“夫人过谦,水榭风雅,我家远远不及。”

    房太太去过叶家,与老太太打过交道,亲自执壶替老太太续上一杯花露,笑道:“夫人尝尝我们家新做的花露顺不顺口。”

    老太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是冰镇桂花清露,水极好,清甜细软,一丝杂味也无。桂花原本的微苦,在蜂蜜的配合下,泛着别样的滋味。老太太赞了一声好,笑道:“好巧的心思。”

    趁着老太太品花露的功夫,房夫人暗中评估着庭瑶。举止娴雅有度,面盘恬静温柔,是个好姑娘。房夫人看庭瑶,庭芳便不动声色的四处打量。丫鬟们规矩还好,房大姑太太的坐姿稍微有些僵直,不够从容。房夫人本人还凑活,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好。几位女眷的打扮也不算出彩,什么都是中规中矩。她与房知德见过一面,却是兵荒马乱没留心。隐约有点点印象,只记得不丑,其余的都忘了。今天庭瑶被人相看,她倒是想亲自会会房知德探底,可惜八成没机会。作为meimei,肯定是不大满意房家的。房阁老出身比叶家好许多,算是地方望族,故做不了清流。在朝堂上一贯耿直,名声不坏。问题是在内宅就很糟糕了,房阁老是出了名的喜欢小姑娘,姬妾一堆堆的。门风一分为二,从男人的角度,为人正直、没有宠妾灭妻、家中嫡庶有序就是清正,但从女人的角度,还得加上一条专一才行。介于是在坑爹的古代,要求不能过高,也只能是不要太好色即可。亲爹如此风流,儿子又没深入了解,不好办呐!

    庭芳看了房太太一眼,房大公子好色上头不大显,常规的一个妾两三个通房。他们这样的人家,不功不过。房知德到底什么鸟样,叶阁老你到底查过没有啊?

    老太太对房家的了解,比庭芳深的多。说是两家有意,也只不过是有意罢了。轻轻松松的与房夫人谈着京里的笑话儿,好似全然不知两家的勾当。她不提婚姻相关,房夫人也当不知道,席间和乐融融的喝茶吃点心。

    房家没有吃货庭芳加成,点心不算稀罕。大热天的胃口都不好,不过略略用点儿,都丢开手。房夫人与老太太聊了一阵,又对三位姑娘说:“我们家没有合适的姑娘,倒是闷了你们。”房家大姐已出嫁,二姐才几岁,不好带出来见客。房大姑太太家里有孩子,今日并没带来,就叫庭瑶几个坐了冷板凳。怪道不带庭兰来,估计老太太怀疑庭兰的素质,怕她坐不住。

    客套话儿,庭瑶不好接,只抿嘴笑曰:“不闷,风景好看,差点看迷了。”

    房夫人笑道:“姑娘喜欢桂花?我家里有几盆小的,不嫌弃的话,回头搬几盆回去家里摆着玩。”

    庭瑶忙谢过。心里盘算着搬了人家的桂花,得用什么还礼。

    又闲话了几句,就有个丫头捧着个食盒进来,对众人道了个万福,笑道:“回老太太并诸位太太姑娘,二老爷听闻老太太待客,特敬上一碟子点心。”

    房夫人道:“偏他婆妈,是什么点心呢?”

    丫头揭开盖子,里头是碧色的绿豆糕。房太太笑道:“热天吃绿豆糕倒应景儿。”

    老太太道:“你们二老爷年纪不大,辈分挺高。”房知德是房阁老的老来子,同嫡长子房知远的儿子差不多大,不过十六七岁,就被人叫成了老爷,平白叫人觉得老了许多。还有房夫人,年纪也不大,偏是老太太的辈分,女人家听在耳朵里,得多少年才能释怀?

    房夫人道:“他也就是辈分高了。”

    老太太微微一笑:“我却听说他文章好,请来我瞧瞧可好?”

    房夫人笑道:“只怕冒犯了姑娘们。”

    老太太道:“通家之好,倒是不妨。”

    房夫人便一叠声的叫请二老爷。不多时,房知德从容走来,朝众人见礼。

    庭瑶等人也都纷纷起身万福。

    老太太是长辈,毫不掩饰的打量房知德。生的不算顶好,气质还行。衣裳干净整洁,没有多余的纹饰。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肤色还挺白净。总而言之,从外貌上看,挑不出什么来。

    再看行动,朝姑娘们见礼后,眼神再不往姑娘席上飘,却又忍不住想往那处看。老太太抿嘴笑,少年心性皆是如此。十分假正经,倒叫人觉得虚伪了。

    国人传统,孩子不在跟前便罢,孩子都做堆了,当长辈的就要显摆。房夫人立刻提议:“枯坐无味,不如击鼓传花。”

    房太太立刻捧哏:“不知如何个玩法?”

    房夫人笑道:“我们都年纪大了,叫他们小人儿出主意。大姑娘以为何?”

    庭瑶便道:“不敢喧宾夺主。”

    房大姑太太道:“还是四姑娘说吧,独你最小,我们不好欺负你的。”

    庭芳无所谓的道:“寻常的没趣儿,依我说传到谁手里,谁就要出一题,倘或旁人能答出来,他罚酒。倘或旁人都答不出来,就大伙儿喝酒,如何?”酒能助兴,宴席不可能无酒。因天热,今日的酒极淡,跟醪糟差不多,庭芳才破天荒的要求罚酒。搁别的场合,她能干出罚喝饮料的事。横竖能不喝酒尽量不喝,那玩意不是好东西。

    众人都说有趣,庭芳的法子很考文化功底。几位太太自然不行,双方却都肩负着考察对方的任务,当然齐声叫好。庭芳也是想试试房知德的斤两,才故意如此出题。

    说好了规则,家下人拿剪子剪了一枝桂花,用帕子沾水把叶子一片片擦净,方递到场子里。房家人击鼓传花不用鼓,而是拿了个小玉磬,敲击时尤其清脆悦耳,在炎热的夏天似能激发些许凉意。家里一年到头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回家宴,敲磬的婆子都是熟练活,见众人准备好了,便利落开始。

    女眷们带着唯一的汉子,在水榭里嘻嘻哈哈。两圈之后,桂花落到老太太手里,众人都笑请老太太出题。可怜老太太根本不擅长文化,想了半天,只得出了个字谜:“竹高草低秋波里,打一字。”

    房知德笑了笑,不说话。

    庭芳知道他猜出来了,故意不说。便笑嘻嘻的道:“可问着我本行了,老太太定是贪夫人家的美酒,才故意放水。”

    房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笑问庭芳:“快说谜底,说的不好,我们不算的。”

    庭芳道:“可是算盘的算?”

    老太太笑骂一句:“偏你拆我的台。”

    庭芳吐吐舌头:“房叔叔早猜出来啦。”

    房知德被一句叔叔梗的半死,他才十六岁,哪里叔叔了?哪里像叔叔了?可偏偏按辈分,就该叫他叔叔。想着在座的三位姑娘,都要管他叫叔叔,整个人都不好了。

    房太太见到小叔子的窘样,也忍住用扇子挡着嘴笑。辈分大可真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