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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连珠炮似的发问十三一概充耳不闻,倒是原本打算打道回府的戴玉通看这两人的相处,摸了摸下巴,抬脚跟了上去。 然后被蒙顾剑一个转身拦了下来。 “戴指挥使留步。”蒙顾剑假笑,“有劳戴指挥使了,但这人交接给我就行了。” 戴玉通对他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很不满,摸着腰间的鞭子似笑非笑道:“蒙统领昨夜告诉在下十三行刺陛下,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现如今御林军都是这般客客气气和刺客称兄道弟的吗?” “咦,我有说过吗,怕是指挥使听岔了,我说的分明是十三追着刺客跑了,请指挥使务必将人找回来……” 两人正扯皮着,走在前头的十三早已不耐烦,身形一闪直接进了御书房。 门口的侍卫竟也不曾拦他。 “你们倒是放心他。”戴玉通叨咕了一句,伸着懒腰转身朝走去,“依清依柳还等着我呢,至于陛下,就拜托蒙大统领好好保护了。” 需要被好好保护的陛下此刻正在换药,就在心脏偏左一寸之处,有一道血淋淋的剑伤。 昨夜太和宫被烧,宋鹤卿歇在栖梧殿。守在殿前的侍卫根本未见可疑之人,但才刚刚歇下的宋鹤卿,却被突然出现的刺客直指心脏。 若不是十三在关键时候甩出墨刃打偏了那一剑,或许等蒙顾剑冲进来时,看到的就已经是一具帝王的尸体了。 那刺客眼见一击不中,果断撤退,十三也追着刺客跑了。 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捂着伤口的宋鹤卿面沉如水,推开急急查看他伤口的蒙顾剑,冷声道:“去追!若追不上,让戴玉通将十三带过来。” 而现在,十三来了。 宋鹤卿没有绕圈子的意思,看门见山直接问道:“昨夜的刺客是谁?” 十三今日第三次露出看傻子的表情:“不知道。” 宋鹤卿这些年多少知道他的一点性子,见状也不动怒,继续道:“朕知道太和宫的火是你放的,你放了火为何没有出宫?又为何会出现在栖梧殿内?” “因为我还有一件事未做。” 十三说着从衣袖中掏出一张薄薄的信纸。 那东西宋鹤卿再眼熟不过,正是他压在寝宫玉枕之下的,靖阳的遗书。 宋鹤卿知道他昨日烧宫定是为此,因此也没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沉声道:“将东西还给朕,朕可以……” 他的话断住了。 十三掏出火折子,当着宋鹤卿的面,将那封遗书烧了。 明黄色的火舌贪婪舔舐,不过眨眼之间,那张薄薄的信纸便化作灰烬,晃晃荡荡半浮在空中。 “你在干什么!” 宋鹤卿暴呵起身,胸膛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重新崩裂,新鲜的血色瞬间染红了纱布。 可此时的宋鹤卿却根本顾不得这些,他下意识伸手去接空气中的点点余灰。 却最终什么也接不住。 他眼睁睁看着那封靖阳的遗书,看着靖阳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彻底消散在半空之中。 听到动静冲进来的蒙顾剑万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宋鹤卿竟失态到如此地步,崩裂的伤口在明黄色的龙跑上染出一团血晕,蒙顾剑眉头紧蹙,挥手吩咐人传太医。 “不必。”宋鹤卿狠狠盯着十三,语气中的雷霆暴怒一触即发,“影十三,你最好知道,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只是在烧我的东西。”十三根本不为所动,抱着墨刃毫不气弱回怼道,“我的忍耐也有限度,我早说了,那是我的信!” “你……” “现在你该知道我昨晚为何会在栖梧殿了,这信,原是当时就要烧给你看的。”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信没烧成,反倒救了宋鹤卿一命。 蒙顾剑认识十三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他说这么长一句话。 但现在远不是感慨这些的时候,他们家陛下胸腔剧烈起伏,伤口的血流的欢快,眼看就要被活生生气死了,蒙顾剑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开口道:“陛下,还是先唤太医重新包扎伤口吧。还有十三,陛下也是因为太过思念长公主……” “那他就能随意抢别人的东西了吗?”十三板着脸,面无表情地大开嘲讽,“那是殿下给我的信。他没有,所以就能理直气壮抢我的信吗?” 这一句话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直直扎在宋鹤卿的心窝。 是啊,他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一封并不属于自己的信? 那是因为他没有啊。 靖阳走前将太景宫里所有的东西全部收拾了,尤其是和宋鹤卿相关的,她更是毁了个一干二净。 她给十三留了信叮嘱他不要受伤,给他留了药材保命,留了钱财傍身,可是对于纠纠缠缠二十余载的宋鹤卿,她却未曾留下哪怕只言片语。 宋鹤卿从来都不敢去想靖阳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从摘星楼一跃而下,那人一身正红色宫装支离破碎倒在雪地里的场景,已是他不敢入眠的噩梦。 梦醒之后就只有玉枕之下的这封信了。 信里是熟悉的字迹,熟悉的靖阳的口吻,带着一点点不放心的叮嘱。 这是他能抓住的,靖阳生命里的最后一丝温柔。 虽然这温柔不是他的,叮嘱也不是他的。 但至少这封信,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