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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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手好,一副“黑”心肠,身为兄长,当真压力山大。从小到大,顾鼎没少被兄弟收拾。每每想起,都是一把辛酸泪。 事情必须掩住! 顾鼎扫过马车四周,威胁之意昭然。 队伍出城,通州大小官员均公服乌纱,候在城门外。 御驾过时,众人齐身下拜,口呼“万岁”。 声音传出,守城的卫军,等候入城的百姓,刹那明白,那名鲜衣怒马,脸上犹带稚气的少年,竟是当朝天子。 “天子来了通州?” “我的个老天!” “跪着的那些,可都是官老爷!” “马上的一定是万岁!” 短暂的议论声之后,人群乍然沸腾。 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定武卫官兵立即分散开,横起长矛,拦住涌向前的百姓。 “万岁!” “陛下万岁!” 知州安排的衙役捕快结成人墙,道路立时清开。 兴奋过后,人群纷纷下拜,山呼声不绝。 马车里,杨瓒被人声惊醒,梦梦铳铳爬起来,半闭着眼睛,差点撞到车厢。 用力刮过眉眶,捏了捏鼻根,总算清醒些许。移到窗旁,看到车外送行的官员,聚拢的百姓,不由一阵头疼。 看来,天子出京的事,再也瞒不住了。 杨瓒敲了敲脑袋,很是后悔。 如果没睡着,该有多好。依他之意,劝说偷偷走,避开通县官员,方为上策。闹出的动静这么大,所谓的“天子抱恙”都成虚话,一戳就破。 “难啊。” 三位阁老炸起胡子,到底不能对天子如何。他这个伴驾之人,十成被“请”入文渊阁喝茶。 虽说不是没去过…… 用力闭眼,杨瓒捏着额角,想到归京的后果,当真想头一栽,就此长睡不醒。 正德元年,十二月丙午,天子离京的消息闻于朝中。 “天子未曾染恙,而是离了京城?” 群臣哗然,顾不得官位高低,寻上三位阁老,誓要讨一个说法。 三位相公说,天子抱恙不能早朝。 他们信了。 结果一个巴掌狠扇过来,脸肿得两指高。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天子出京,连声招呼都不打。京卫不调,仪仗不摆,直接偷跑!简直闻所未闻,国朝开立以来第一遭! 无论如何,必须给大家一个交代! 面对满朝文武的质问,三位阁老达成一致,有一个算一个,谁敢这个时候蹦高挑事,直接一巴掌拍飞。 天子出京,本官的确知道。 那又如何? 就是不给你交代,有能耐咬我啊,信不信两指头按死你。 群臣傻眼,六部九卿齐哭。 内阁相公也不能这么不讲理! 李东阳笑呵呵表示,天子离京实有内情,诸位不必多问,问多没好处。 刘健更直接,脸色冰冷,直接瞪得人脚底发软。 谢迁倒是没那么吓人,也不是一肚子坏水,奈何压根不好好说话。 话到一半,总能岔开。风花雪月,诗词歌赋,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总之,挑出一样,谢阁老都能侃得你满眼金星,走路眩晕。 走出大学士府,冷风吹过,用力晃晃脑袋,方才想起,自己不是来和阁老侃大山,而是来讨说法! 无奈,府门已关,门房摆出笑脸,今日谢客,明日赶早。 仰望御赐门匾,唯有满怀心酸,对月垂泪。 内宫中,太皇太后和吴太妃商议,天子归京之前,紧闭宫门,国公夫人递牌子也不见。 张太后有些慌神,心中没主意,完全是太皇太后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夏皇后身子渐重,天寒时节,少出坤宁宫。思念渐深,每日吃米糕都会想起天子。最后,同样化思念为食欲,握着拳头,腮帮鼓起,只等天子回京那一日。 长春、万春的美人都被拘了起来,只许在两宫走动。 现下里,天子不在宫城,美人们也没什么好争。彼此作伴,关系愈见“缓和”。哪怕只是表象,也显得其乐融融。 京城外,天子一行抵达皇庄。 遣人飞送消息回京,御驾驻跸庄内。 因靠近京师,皇庄面积不大,房舍倒十分精致。 庄田里,除管事中官,还有两名天顺年留下的老人,都已发白齿摇,满面皱纹,身形伛偻。俱管事中官回报,此二人都是积年的老农,种田好手,年份怎样,四时节气如何,把握极准。 “今岁,庄田能收百石米粮,多仰赖两位老人。” 管事中官年将耳顺,圆脸细眼,看着就喜气。说话时,丁是丁卯是卯,半点不遮掩,很得朱厚照喜欢。 “张伴伴,传朕旨意,赏两位老人银五两,绢布十匹,免儿孙三年徭役。管事赏银五两,庄户赐布一匹,米两斗。” “遵旨。” 张永躬身行礼,退出房门。 管事中官立即磕头,道:“陛下仁慈!” “起来吧。” 接下来,朱厚照话锋一转,开始询问商税杂费。 庄田不再收取过路费,官府裁撤关卡,往来商人愈多,更有番商带来海外之物。知晓皇庄买得高产耐寒作物,朱厚照立即起了兴趣。 “可有栽种?” “回陛下,十月中,皇庄购得此物。欲要栽种需得明岁。且此物稀罕,吕宋商人不懂栽种之法,需向佛郎机人询问。” “东西在哪里,拿给朕看。” “是。” 管事中官退到门边,唤来一名长随,匆匆吩咐几句。 很快,库房送来一只盒子。 盒盖打开,里面躺着几只巴掌长,两三指宽,表皮微黄的块状物。 朱厚照看得稀奇,拿起一块,问道:“这个东西能吃?” “回陛下,此物名为甘薯,可煮可烤。奴婢试过,味甘甜,极能饱腹。如吕宋商人所言不假,此物耐旱,且产量不低。” 听到能吃,朱厚照立即双眼放光。了解他的人都会晓得,这是想开餐的前兆。 张永传旨归来,见天子这样,立即询问管事中官,甘薯可多,能否敬上? “这……” 管事中官有些为难。 满打满算两口袋,不足一百斤。敬给天子,自然没有问题。伴驾的官员,随行的中官,总不能看着。每人一小块,就得少去一半。 “支吾什么?” 张永皱眉,有些不耐烦。 咱家给你机会表现,怎么不懂得抓住? “不是,张少监,这事是这样……” 管事中官道出担心,张永直接斜眼。 笨啊,没见过这么笨的! “番商能带来两百斤,就能带来两千斤。只要天子满意,从内库调出金银,别说吕宋人,佛郎机人都会削尖脑袋往来运货。” 许以重利,还愁没有种子? 管事中官一拍脑袋,“咱家障了,多谢张少监提醒。” “别忙着说好话,快去。” “是!” 管事中官退下,朱厚照拿着甘薯,看得稀奇。 杨瓒坐在一边,同样双眼放光。 甘薯,地瓜啊! 按照历史,此物该是明朝后期传入,清时广泛种植。不晓得是什么缘故,竟提前流入大明,被皇庄管事买到。 按照朱厚照的性格,一旦吃过,必会下令广泛种植。 皇庄、功臣田、军屯、民屯,以较低的产量估算,也能填补两成军粮。 更何况,地瓜来了,玉米土豆还会远吗? 杨瓒咬住腮帮,拼力压制激动情绪,却还是控制不住嘴角上翘。 原本以为,随驾出京,陪天子偷跑是无奈之举。未料想,归途上,竟有这样的惊喜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