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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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姨娘娇柔的笑着,柔若无骨似的靠了过去,还未近身,便被严霆一把撩了开。 “哎呀——” 严霆的力道没收住,裴姨娘摔倒在炕沿上,腰间生疼,不用想定是青了。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脖子上便多了一只手,那手力道很大,裴姨娘一抬眼便对上那双隐隐泛着红丝的眼。 “表、表哥——” 裴姨娘脸涨得通红,眼角崩出两滴泪珠,她心里很慌,认识严霆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他这幅样子,就像要吃了她似的。她感觉呼吸很紧迫,脖子疼得快要断掉似的,她使劲扳着严霆的手,可她力气太小,根本无用。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所以将家交给你管。我临走前是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不要去招惹沈奕瑶,你将我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 严霆声音很轻,可配着他平静却蕴含着无尽暴怒的神情,在裴姨娘眼泪,却仿若是地狱来的恶鬼。 “我、我没……” “那陌儿落水这事儿怎么说!” 裴姨娘心肝儿蹦得像似要裂掉,又兼脖子越来越疼,脸因缺氧开始涨红,她拼命挣扎着,“表、表哥,我真没……你、放开……” 她无力的去拍打严霆的手。 “你平时做点小手脚,我都视而不见,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坏了我的好事,你知道你这愚蠢一动,让我损失了多少吗?”严霆逼近过来,才让人看清他眼里到底藏了多少风暴,“我威远侯府的大好前景都败在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妇人手里!你谁不惹偏偏要去惹镇国公府,你惹得起吗……” 裴姨娘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她眼睛开始充血,耳朵仿佛被隔了一层厚厚的膜。她明明可以听清严霆所说的话语,却又仿若隔了千里之远。她的手胡乱的抓扯着,却什么也抓不到。 她要死了吗? “你这个蠢妇!” 话音落下,裴姨娘被一把掼在了炕上。 ☆、第42章 身形纤细瘦弱的裴姨娘,爬在炕沿上使劲呛咳着。 炕上铺着胭脂色团花薄纱褥子,也被她刚才挣扎时,抓得乱七八糟,一片凌乱。她一边咳,一边流着泪。门外的丫鬟似乎听到里面的动静,小声在外面问了一句,被严霆掼在地上碎裂的茶盏声吓得再不敢吱声。 裴姨娘此时极为狼狈,纤白的玉颈上青紫一片,双目红肿,她惯于用各式胭脂水粉修饰妆容,此时也因泪水糊成了一团。 严霆淡淡的撇了她一眼,半撩袍子下摆,回身在一旁圈椅上坐下。 过了良久,裴姨娘才平缓过来,她顾不得狼狈,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狼藉的脸,连滚带爬扑到严霆脚旁,抱住他的腿。 “表、表哥,你实在……是冤枉了我。我知道此事……没有早些告诉于你是我、是我不对。可你回府这几日,就来了紫玉轩一次,当时久未见到表哥,一时激动便忘了,之后想起,想去告诉,又怕夫人看到心里不爽……” 原本轻柔娇嫩的嗓音,此时仿若老妪般沙哑刺耳难听。裴姨娘嗓子很疼,可这会儿她已经顾不上了,她骇得浑身颤抖,却强忍装出凄婉的神色。 她并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刚才严霆所说的言语却暴露出许多信息。裴姨娘从来不是个笨人,她想到严霆莫名其妙被调回京之事,想到下人打探出来侯爷每日早出晚归心情不好的事情,管家几年,她在前院那边也有放人,所以清楚这几日严霆心情并不好。 结合到刚才严霆罕见的震怒与刚才所说的话,裴姨娘得出一个让她目瞪口呆的结果。是不是因那次之事,镇国公迁怒表哥,所以表哥才会被调回京? 裴姨娘明白严霆最重视什么,所以不管怎样,这次的事一定不能和自己扯上关系,要不然他一定不会放过她!她不同于沈奕瑶的天真,她太清楚面上温和俊朗的表哥,内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还记得很多年前,那时候严霆刚和沈奕瑶定了亲,沈奕瑶还未过门。严霆的一个通房偷偷换了避子汤,有了身孕,那通房是个机灵的,一直瞒着未说,直到肚子再也遮掩不住。 老夫人心疼这是严霆的第一个子嗣,不忍让其落胎,却是严霆亲自让婆子去熬的落胎药,看着让灌进去的。最后那通房血流不止,一尸两命。 也是那时候裴姨娘才明白表面温和的严霆,其实是个很无情的人。谁敢挡了他的路,他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那次的事,弘儿也只是一时性子上来,并不是故意为之,可三姑娘咬着不放,硬是说弘儿是刻意推四少爷下水的。四少爷身子不好,不便承欢姑母膝下,弘儿却是给姑母增添了无数的乐趣,让她感受到含饴弄孙之乐,所以姑母是有些偏着弘儿的……” 裴姨娘神情哀婉,如泣如诉,似乎受了无尽的委屈。 “……那日三姑娘大闹,姑母听到风声过来,态度有些偏着弘儿,三姑娘见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均是姑母偏袒无视四少爷的安危,那三姑娘咄咄逼人,仗着有镇国公府撑腰,居然去威胁老夫人,姑母年纪大了,哪容得如此被气,妾实在看不下去了,才言语冲撞了几句……夫人向来孝顺,又实在急恼,才下命关了三姑娘,谁能想到镇国公府居然来人了……” 什么叫做巧舌如簧,这就是了。 看似如实表达,实际上无不是在为自己说话,并点了老夫人出来顶缸。事实上确实是老夫人拦在前面,严霆能说自己娘不对吗?当然也少不了仗势欺人的镇国公府。 裴姨娘明白严霆最讨厌的是什么,所以她从不吝于在严霆面前加油添醋说几句镇国公府的不是。此时更是极力将所有责任都往严嫣和镇国公身上去推,包括那到府上来接严嫣的沈二夫人,也被她说得极其霸道跋扈。 “……这本就是阴错阳差,谁也预料不到的。妾明白表哥的大计,又怎么可能事到临头故意去破坏……” 话音落下,裴姨娘大哭出声,她抹着眼泪,伤心欲绝。 “表哥不在的这几年,妾恪尽职守,认真管理家中一切,教养二姑娘和三少爷,从不敢有半分懈怠。三姑娘历来性格霸道,动辄打骂下人,连我这个做姨娘的,也从来不给脸。夫人性子柔和,管她不住,老夫人碍着镇国公的颜面,也不敢训斥于她,府中大小人人对她退避三舍……即是如此,镇国公还觉得委屈她外孙女了,大张旗鼓给三姑娘送人送东西,只差登堂入室……” 严霆面色不显听着,放在圈椅扶手上的手却是紧紧收紧,隐隐可见青筋。 裴姨娘见之欣喜,继续哭诉。 …… 过了良久,严霆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你起来吧。” 裴姨娘抬眼望了他一眼,又垂下头,“那表哥还生玉瑾的气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裴姨娘心中忐忑,严霆的声音响起,“谨守你的本分,我不喜欢失了分寸的人。” 失了分寸?什么叫失了分寸? 这分寸绝不是世人眼中衡量尺度,而是严霆眼中度量出来的分寸。 裴姨娘明白这个道理,心里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站起来。 “表哥,妾无状了!”她怯弱的擦擦面上眼泪,看起来即可怜又委屈。 严霆站起身,看了她一眼,“你的伤好好养着。” 语毕,便离去了。 这时,一直外面瞅着动静的几个丫鬟才涌了进来。 见屋内一片狼藉,又见裴姨娘玉颈上的伤,吓得眼泪都出来了。香柳要去请大夫,被裴姨娘制止。 表哥所说的‘养着’,便是养着,最好不能给外人知晓。 裴姨娘细细交代一番,才浑身无力的去了炕上歪着,让丫鬟去拿伤药来擦。 *** 离开荣安堂,严郅一路晃悠回了大房的院子。 进门见了薛氏,就斥道:“个死婆娘,下那么重的手!” 薛氏也没理他,拽着他就去了内室。 “老夫人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找你,弄得那么大张旗鼓?” 严郅也没瞒她,将大概的情况说了一下。 薛氏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事儿呢,想着不闹大点,怎么把事情瞒混过去。” 原来大房手头不宽裕,薛氏和严郅两人商量,拿了些银子在外面放印子钱。利钱虽不多,但到底能补贴些日常花用。 当年因大户人家放印子钱,逼死过不少人,事情闹大后,当今圣上严令核查,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家都吃了挂落。 至此,放印子钱对一些家中有爵位官职的人家是项禁忌,所有当家人都严令下面子嗣后辈不准沾染其中。大房两口子也是没办法,才会动了此念。 严郅官职低微,每月的俸禄还不够作件好点的衣裳,薛氏娘家不中用,当初给的嫁妆也不多,侯府的日子又富贵,门脸是必须撑起来的。可想撑门脸必须得银子,银子从何而来,每月大房的分例就那么多,其他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薛氏见今日如此大张旗鼓找严郅,以为是被老夫人知晓此事,才会有她大闹的这一出。至于严郅包养外室,那是他为了证明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这么一说,这是他和薛氏之间的一个信号,刚好让薛氏大闹转移注意力。 如果事情不对,薛氏会继续大闹,而那会儿严郅踢她让她回去,也是一个信号,代表与此事无关,可以歇下了。 这两口子也算是夫妻齐心,其利断金了,可惜没用到正道上来。 “那照你说的意思,那边被调回来是镇国公报复来着?”薛氏两眼灼灼发亮。 严郅一摸下巴,靠在椅背上,“我看八/九不离十,聪明人都喜欢拿人当傻子,镇国公府的人要是傻,也不会存在至今。我早说了这样不行,可惜在府里说话不管用。” “这事你不要管,免得做好事落埋怨,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实在不行了,咱们多攒些银子,自己出去单过。”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换谁都会选着背靠侯府大山,可大房两口子在府里说话从来不管用。有时候薛氏就想不通了,明摆着有个镇国公当靠山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为什么情势就发展成如今这幅样子。 作什么作呢?当镇国公的女婿不好吗?难不成这就是聪明人与他们这种愚笨之人想法不一样之处? 这个问题很深沉。 “这段时间你少往老夫人那里凑!”严郅说道。 薛氏翻翻眼睛,“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第43章 这几日严嫣生活的很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邹mama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不光把凝香阁内的大事小事一把抓了起来,对于外面的事也没落下。 凝香阁内里有几个婆子丫鬟是原先在院子里侍候的人,当初严嫣撵人,把偷jian耍滑背后有人的都撵了,几个老实本分的倒是留了下来。这些人都是威远侯府的家生子,人本分老实是天性,但并不代表无用。邹mama将这些人收拢了过来,平日里干完活之余,便让她们去府中与自己的熟识的人相交,挑拣些和荣安堂与紫玉轩没什么牵扯的,搭了几根线。 严嫣出手大方,邹mama又得她信任,全权交予。恩威并施下来,手里倒也收拢了不少可用之人,凝香阁自此对府中各处的消息也不再是两眼一抹黑。 邹mama对严嫣关于内宅事务的教导,从来不是空说,而是用实例讲解。像打探消息之类事,邹mama说得虽言语简单,却一针见血。 “姑娘身份够高,不需要像那些庶子庶女们细心谋算小心做人,但对于内宅这种地方,发生什么事都是不稀奇的。姑娘性子刚烈做人直接,可像姑娘这样女子却是极为罕见的,她们限于先天弱势,便只能使用各种阴私手段,例如下绊子、告黑状等等之类。这些行为貌似不显,但通常让人吃了亏却有苦说不出,又或是被坑了却不自觉。像这个时候能提前掌握一些消息,便能规避过去,料敌先机便是说的如此。” 严嫣并不喜爱看一些闺阁女孩们看的书,像话本诗集什么的一概不看,唯一能让她看得进去的书,便是兵法之内的。其实女孩子看兵法并没什么用,但严嫣喜欢,镇国公也喜欢,也没人敢说什么。 所谓的阴谋诡计,大多是人对付敌对者想出来的办法。两军对垒与两人对垒也没什么区别,严嫣并不懂收买人打探消息之意,但懂得打仗之前都是有斥候先行打探敌方消息的,意义上也差不多。 邹mama来之前了解过三姑娘的性格,每每讲出的例子简单易懂,严嫣与兵书做对比,觉得这些内宅的妇人们实在是太无聊了,成日里争得斗鸡眼似的,就是为了口吃的为件衣裳为点首饰? 还是那句话,不是身临其中,并不能了解当事人的想法。邹mama说的很对,我们可以不去做,但是我们不能不知道。 严嫣以前吃过很多这方面的亏,她深有体会。 邹mama的行为很有用,这些日子各处消息蜂拥而来,今日荣安堂与紫玉轩两处发生的事情,几乎是前面结束,后面她便知道消息。 每次下面丫鬟报上来,邹mama便陪着严嫣一起听,听完后先让严嫣自己分析,然后她再帮忙补充不足。两人如此这般几次,倒也讨论的颇有兴致,唯独忘了一点,旁边还有坐了个小阿陌。 严嫣并没有打算隐瞒严陌自己在做什么,生在这个家里,没有单纯的余地,早些知晓,虽有些残忍,但却能很好的保护自己。这些日子严陌住在凝香阁,听着凝香阁丫鬟们私下言语,再加上最近所见到的,对一些事也都有些认识。 只是他向来羞涩话少,像个乖宝宝似的,对沈奕瑶及严霆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的神色,让人分不清他真实的情绪,只当他人小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