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同样惊讶的还有倾城,倾城凝目看向林淑儿,心中疑虑纷繁。 你到底中的是什么蛊?和武帝又有什么关系?为何武帝会如此在意? 倾城想到这里,唇角牵起一抹冷笑……林淑儿,你当日勾.引我父皇,你得到了他全部的宠爱,却害得他死无全尸,可别告诉我,今日你又勾.引了你自己的公公。若果真如此,你也算是贱人之中的翘楚了。 内侍上前来正要扶林淑儿,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却忽然响在大殿之内,“皇上,微臣请求为林妃娘娘诊脉。” 倾城听得这声,心下微动。 是慕珏。 随即,便听得慕长丰沉怒喝道:“逆子,圣殿之上,岂容你放肆,退下!” 慕珏却听若未闻,已径自走到大殿正中。 武帝往慕珏看去,声音带着些不信,“原来是慕家老二,朕可从来没听说过你懂医术。” 慕珏坦然一笑,“不敢欺瞒皇上,医术嘛,微臣的确不大精通。但是臣外出游历之时,倒是见识过不少的毒术,看林妃娘娘这症状,倒是让微臣想起当年一番见闻。” 武帝沉吟。 慕珏道:“皇上,让臣一试又何妨?” 武帝点头,将内侍挥退。 慕珏上前,经过倾城身边时,目光似不经意般从她脸上掠过。 倾城静静看着慕珏,从她的角度看去,正见慕珏单膝跪地,侧脸精致美丽。五官分明,线条赏心悦目。他微微蹙着眉,睫毛浓密纤长,微微垂下,眼神认真得让人移不开眼。 倾城不晓得,这么认真的男人,为何慕长丰会当他不务正业,将他小看? 慕珏探了半晌,忽地将林淑儿扶起,手掌便要探到她背上去。 原本大周风气还算旷达,御医治病并不设男女大妨,这一点对比极为讲究尊卑的南诏皇宫却是通达了不知多少,然而慕珏此举到底还是不妥,林辰远出声提醒道:“慕公子。” 慕珏恍若未闻,掌心凝聚真气,贯于林淑儿后背。 林辰远还要再说,却只见林淑儿已悠悠转醒过来。 武帝亦是大惊,“慕卿,可已有结论了?” 慕珏放开林淑儿,上前行了礼,这才道:“回皇上,林妃娘娘不是中了毒,乃是中了蛊。” 倾城心头一跳,望向慕珏。 林辰远已扬声道:“天下皆知,蛊术乃是南诏宫廷秘术,七公主,此事要如何说?” 慕珏道:“丞相稍安勿躁,以脉象来看,林妃娘娘体内的蛊已有近两年之久,绝非一朝一夕。” 林辰远碰了灰,脸色不豫,还要再说什么,武帝沉声将他打断,“告诉朕,这是什么蛊?” “同心连命蛊。” 倾城微震,这两年来,为了报仇,她一心一意钻研毒术,南诏皇宫之内更有无数蛊术秘籍,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同心连命蛊。 难怪,连云奕最信任的医女也查不出来。 武帝道:“细细说来。” 慕珏再拜,“同心连命,顾名思义,中蛊的两人心意相通,性命相连。这蛊分母蛊与子蛊,母蛊可cao控子蛊,所谓同心,即是母蛊cao纵子蛊为其做事,如cao纵心神一般,使子蛊宿主成为母蛊的傀儡;而所谓连命,即是一旦母蛊宿主亡去,子蛊宿主亦当即毒发身亡。但有一点,这蛊若是正常生长,子蛊却绝不能cao纵母蛊。同心连命蛊只在古书之中少有记载,只因这蛊极为厉害,绝非普通人能够养成,必定是内功修为和毒术修为的集大成者。” “那林妃体内是母蛊还是子蛊?” “无从得知。”慕珏坦言,看向林淑儿,“这只能问林妃娘娘。” 慕珏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到了林淑儿身上,只见她将将醒来,正是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 倾城望着她,此刻心底反倒平静了下来。 联想几个时辰以前,林淑儿一口咬定,武帝不会动她分毫,到此时发展到这里,倾城心中已经有底。 同心连命蛊……好个同心连命蛊! 好个母蛊cao纵子蛊,使子蛊宿主成为母蛊的傀儡! 此时,林淑儿只需要做出一副自己是子蛊宿主的模样便可将一切撇得干净利落。 慕珏啊慕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所说究竟是真是假,几分真几分假?你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阻挠我? 当日林淑儿故意放我出来让我一死,我孑然一身,将将出得睿王府,便遇上了你。你说念及你我少时一番情谊,助我最后一回,便有誓死效忠的“前朝旧部”随我殉国,你却又同时设下机关救我性命。 你心思如此婉转曲折,当真只是为了助我吗? 倾城目光清冷,直直望进慕珏眼中。 慕珏感觉到她的目光,此刻却毫不避讳,亦直直望着她,眼神深不见底。倾城冷笑一声,别开目光去。 林淑儿,今日或容许你使尽狡诈,装尽无辜,但我即便不能让你死,也必定要剥下你一层皮! ☆、第二十九章 林淑儿果然不出倾城所料,柔柔跪在地上一脸茫然,朝着武帝凄楚求道:“皇上明鉴,臣妾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说着,重重磕下头去,一副可怜又无比诚挚的模样,“臣妾前日落水,感染风寒,一直卧病在床,此事丞相府阖府上下都能为臣妾作证。昨夜臣妾病中昏睡,怎知今日一早醒来,却身在地牢之中,更被指意图谋害南诏公主。请皇上明察,臣妾真的没有做过,退一万步说,臣妾即便有那个心,以南诏公主能胜贤王的箭术,能与睿王打成平手的修为,也没有那个本事啊。” 林淑儿说完,已是伏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 倾城冷笑两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注视着林淑儿,“那么依林妃娘娘的意思,是说昨夜无数的大周将士、南诏将士、以及你大周睿王、我南诏太子,全都看错了?其实昨夜那一场大火,也不过是幻象,不过是子虚乌有?” 林淑儿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满眼惊恐,“臣妾……” 倾城竟偷换她话中所指!她意在说明昨夜自己毫不知情,倾城却偷换概念,将她的意思生生曲解成否认昨夜发生了这些事,如此,便是狠狠将她推倒了与昨夜所有相关人等的对立面。 林淑儿还未及说什么,已被倾城打断,“哦,对了……” 倾城远远望了眼一直泰然自若的苏墨弦,一寸寸冷下脸去,“方才睿王说他的右手为昨夜大火所伤,这个本宫倒是看到的,乃是他为了救本宫所伤。想来林妃娘娘是否也要说那是假的?既一切全可由林妃你一人说了算,众目睽睽亦是枉然,指鹿为马不在话下,那么今日本宫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浪费这时间心力做什么?” 倾城看了皇座上那人一眼,冷道:“陛下不为本宫做主,本宫的父皇自能为本宫做主!” 话落,竟是当众愤然拂袖转身,毫不留恋离去。 倾城既走,随行而来的南诏宫女、侍卫无数,当下亦跟随而去,一时间,浩浩荡荡,竟是无比凛然尊贵之势。这在重皇子轻公主的大周看来,心中多少有些震撼。 区区一个公主,竟能有如此威仪。 武帝脸色沉了沉,终是及时出声,语气和缓,“公主,且慢。” 倾城停下脚步,并不回身。 一直不表态的云奕这时不紧不慢地开口,“皇妹,不要冲动,且听听武帝陛下怎么说。” 倾城轻笑一声,回过身来,珠环翠绕之下,只见她艳光四射,不可逼视。 “好啊,本宫可以听听武帝陛下如何说,但本宫却绝不想再听到任何矢口否认、颠倒是非的言辞,否则,不听也罢!” 倾城如此盛气凌人,大周臣子皆是面露不满。然而今日之事,于情,不论林淑儿看起来多么无辜,于理,到底还是南诏公主站在了绝对的制高点。 便是武帝,亦不能再说什么。他略一沉吟,道:“林妃的意思朕已经听明白了,先打入天牢听候发落吧。” 倾城闻言,唇角一弯。 “皇上!”林淑儿惊呼一声,眸子睁大,泪盈于睫。 武帝态度冷然,挥了挥手,侍卫当即上前来,将林淑儿押下。 林淑儿经过倾城身边时,抬头望了倾城一眼。眼色依稀凄楚可怜,然而眼梢那抹怨毒却只有倾城看得清楚。 当下,倾城眼中凝聚起了笑意。 林淑儿,你果然还是当日的林淑儿,但是倾城,却已不再是当日对你束手无策的倾城!我就是要仗着今日之尊,迫使武帝不得不妥协处置你!否则,我做这公主还有何用? …… “慕卿,林妃方才所言,却是何解?” 林淑儿被带下去之后,武帝问慕珏。 倾城徐徐望向慕珏,只见他眼中迟疑,过了半晌,郑重对着武帝一拜,“臣无解。” “这是何故?” 慕珏道:“若依娘娘方才所言,她体内应是子蛊无疑,昨夜种种所为乃是受人cao纵。” 大殿哗然。 倾城手心一紧,眼中寒凉。 慕珏,连你,我也是错信了吗? “只是……”慕珏顿了顿,却倏地话锋一转,“即便是子蛊为人所控,事后宿主对自己曾经做过什么也会记忆清晰,绝不该是林妃娘娘方才那般一无所知。所以,皇上请恕臣直言,方才娘娘说言,臣听不出真假。” 满殿再度哗然。 所谓听不出真假,显然是慕珏的委婉之词。其实直白来说,便是林淑儿圣前说谎。 倾城眼中寒凉却并未褪去,林淑儿可以说假话,慕珏所言也可是假,武帝未必会信他。 果然,随即便听武帝沉声威严问:“朕又如何得知你所言是否属实?” 君王之威,不怒自能震慑,慕珏惶恐,当下跪地,恳切道:“微臣所言字字属实,绝不敢有丝毫欺上。皇上可再请高人,随时与臣方才所言对质。” 武帝沉默下去,迟迟不再做声。 眼前这么多人,好生一番折腾,也只得慕珏一人有点本事,其余的人却是连那蛊是什么也查不出。再寻高人,如何去寻?这么容易便寻到?若是寻不到,此事僵持,查不清具体如何,又当如何处置? 这时,云奕缓缓站起身来,“孤不知皇上此时是在为难什么?” 武帝往云奕看去。 云奕淡道:“或许林妃体内究竟是子蛊或是母蛊尚有疑点,但孤听方才慕公子所言,有一事却是听清楚了——那便是林妃在说谎。林妃说她一无所知,然而退一步说,便是她身重子蛊,她也绝不会一无所知。” 云奕轻笑一声,“事无不可对人言,除非其心叵测。林妃她,其一,刺杀南诏公主,众目睽睽不容她抵赖;其二,居心叵测,圣前欺君。单这两样,以我南诏律例来断,也足够将她凌迟。莫非是大周律例尤其宽容,反倒让皇上优柔寡断起来?” “大胆!”林辰远愤然而起,怒斥一声,“我大周天子面前,岂容你放肆?我大周以礼相待,却反倒愈加地纵容了你不是?” 云奕最后一句的确有失妥当,当下,慕长丰往前一站。慕长丰原本便是大周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他整个人代表的便是绝对的军令,此刻他这番动作,刹那便让大殿之内的气氛对峙紧张起来。 南诏士兵见状,亦要成剑拔弩张之势,不想,云奕却是抬了抬手,将底下人挥退。 “孤此行原为两国和平邦交而来,皇上英明,不要让我等寒心才好。” 武帝沉默片刻,往一直未曾出声的苏墨弦看去,“睿王,林妃是你的侧妃,你且说说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