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人家是纯爷们儿，不是关心女人大姨妈的妇女之友好吗？哼！ 穆浥尘不客气地抽了三张一百块，这才将钱包还给他：“载我到前面的好又多。” 许默忍不住看了一眼座椅：“你不会那个啥吧？” “你再废话就要流出来了。” 许默猛地发动了车子。 好又多是大型连锁超市，他们来的这一家有三层，许默自然不可能跟着她去买卫生巾，穆浥尘一刻也没耽误，从出口直接出去了。 离这里大约两里的地方有一家小店，穆浥尘村里的两个老乡便在这里从事非法营运工作，没有执照，但胜在路熟，而且因为是同村，穆浥尘每次来都可以五折优惠。这个时候正规车站多半已经停售去x县的车票了，只能找这些黑车，他们早中晚都有车，人满了就走。 果然，一到那里，小老板明仔就招呼她：“阿尘，你要回去吗？快来快来，就差一个了。” 穆浥尘暗呼侥幸，赶紧上了车。车是中巴，明仔他们做的是长期生意，对象又都是老乡，因此对安全还是很重视的，一般都不会超载。 车票比正规车站贵一些，正规车站是一百六，他们收两百，但服务十分到位，并不止是送到县里，一般只要不是太偏僻的地方，他们都会送到终点，所以大家对这个价格并无异议。 明仔照例只收了穆浥尘一百，还塞了一包饼干、一瓶矿泉水给她。 车上的人大多都是x县各乡镇到s市打工的人，这次威马逊重创x县，很多人都担心家里，因此交通一恢复便想回家。 穆浥尘打了个电话给舅舅，却又是关机，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先前舅舅只说mama在县医院抢救，并没有说具体的情况，她只能先去县医院，找到mama再说。 “明仔，在县医院门口停一下。” 明仔走过来：“阿尘，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穆浥尘又有点想哭，强自忍住，说道：“家里房子塌了，mama受了伤。” 明仔拍拍她的肩膀：“别担心，婶子不会有事的。” 婶子就是穆浥尘的mama，明仔本名穆明山，他们村里有一半的人都是这个姓。 “嗯！”穆浥尘重重点了点头。 她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睡觉，精神又一直处于焦躁状态，此时不由得十分疲累，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听着车上的人议论这次台风的威力，怎么都睡不着。 车行了大约半个小时，这才想起应该给铁哥打个电话，这几天她肯定是没法上班了，也不知道铁哥会不会辞退她，说实话这份兼职挺不错的，失去了有点可惜，但是也没办法。 谁知铁哥听她说了情况后，根本没有怪她，让她安心照顾家人，她的班先由他顶着，等她回来再说。 铁哥真是个好人。穆浥尘挂了电话，又打给安宁，然而一连打了三次，电话都无人接听，她唯有发短信告诉他自己回家了。 看看手机只剩一点点电了，正想找明仔借充电宝，许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她接起来，说了一句：“我已经在回x县的车上了，欠你的三百块我会还的”，便收了线，直接关机。 许默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声音欲哭无泪，澈哥，如果我自首的话，能给我留条全尸吗？ ☆、第28章 父母的爱情 从s市市区到x县，正常情况下只要六个小时，但昨晚威马逊在x县登陆，沿途道路多有受损或者堵塞，清理工作并未完成，好在明仔是本地人，对地形很熟，兜来兜去，花了九个小时才到达县城。 穆浥尘是第一个下车的，县医院在这次灾害中受损不算严重，救灾的武警官兵送了许多伤者到这里救治，连走廊上都坐着不少病人。穆浥尘到达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多，本该是最安静的时刻，但呻.吟声却此起彼伏，让人心惊。 她想找通宵值班的护士，问问mama的病房在哪里，但护士都很忙，根本没空听她说话，她只好一间一间挨个去找。 一直找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间病房的角落找到mama。她的整个右大腿都缠着纱布，看上去像木乃伊一般，身边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此时正在睡梦中，但明显睡得并不安稳。因为供电还没有完全恢复，医院并未开空调，mama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疼的。 穆浥尘的眼眶顿时就红了，轻手轻脚走过去，想替mama擦擦汗，可是自己没有带纸巾，周围也找不到毛巾，只能撩起衣襟擦了擦。见床尾挂着医生的探视登记本，底板是铁的，赶紧取了下来，当扇子给mama扇风。 半年多没见，mama似乎又老了许多，其实她今年才四十五，但是看起来起码比实际年龄老十岁，都是这些年cao心的结果。穆浥尘鼻子酸酸的，要努力挣钱让mama过好日子的决心又坚定了些。 mama睡眠很浅，不一会儿就醒了过来，见穆浥尘坐在床前，先是愣了一下，这才道：“囡囡，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穆浥尘强压下泪意，说道：“刚到不久，mama，你怎么样了？” 穆mama道：“你不是还要上班吗？刚入职不久就跑回来，给上司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 “妈，你放心吧，我回来是请过假的，我的上司人很好，不会介意的。再说我的工作就是画画，在这里也一样可以做。” “那就好。”mama叹了口气，“妈就担心拖累了你。” “妈——”穆浥尘的眼泪涌了出来，“当年爸爸去世的时候，你要是把我打掉，一定能有更好的生活，是我拖累了你二十年。” mama并不是本地人，她和穆爸爸是大学同学，两人一见钟情，相恋四年，毕业后双双在z市找到了待遇很好的工作，安定下来后便领了证，不久mama就怀孕了。 小日子正甜甜蜜蜜，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穆爸爸在陪mama产检的路上突然出了车祸，在送院途中不治身亡，临死的时候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手紧紧握着mama，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穆浥尘在mama的肚子里刚成形，便失去了父亲。 那时候有很多人劝mama把孩子打掉，毕竟她还年轻，又那么漂亮，她的面前还有整整一生，她可以再找一个好男人，相依相偎一辈子。可是她否决了所有人的提议，放弃了市里的工作，回到爸爸的老家待产，同时奉养年迈体衰的公婆，为他们撑起了一天晴天。 这一撑，就是二十年。她在最美丽的时候和穆爸爸相遇，然后用自己的全部青春去践行他们之间的诺言。这世上，不是每一段爱情都能圆满，但是也有一些人的爱能持续一生，哪怕阴阳相隔，永不能再见。 “傻女，mama怎么会打掉自己的亲骨rou？”mama伸出手握住她，“你是上天赐给爸爸mama最好的礼物，你这么聪明、漂亮、孝顺、有才华，你爸爸也很为你骄傲，真的，我昨晚还梦到他，他还是过去那个样子，他对我说谢谢，谢谢我给他生了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儿。真是傻瓜，夫妻之间，谢什么呢？” mama每次说起穆爸爸，总是一副甜蜜幸福的模样，仿佛丈夫就在身边，而他们一直相亲相爱——他们的确一直相亲相爱，在她的心里，在穆浥尘的心里。 “妈——”穆浥尘擦了擦眼泪，“你的伤怎样了，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要打骨钉，但暂时没有办法安排手术，得让那些伤势更重的人先。”mama一脸烦恼，“照我说根本不用动手术，不过是骨头断了而已，正骨之后打几天石膏就好了，以前你舅舅也骨折过，还不是很快就好了。” 穆浥尘心里一阵酸楚，mama这样说不过是因为手术费的缘故罢了。这几年因为奶奶疾病缠身，住了好几次院，她们已经欠了舅舅家两万块钱，而mama也有些慢性病要治，家里根本就没有闲钱，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囡囡，你去跟医生商量商量，就说我没什么大碍，看能不能不动手术。” “妈，你要把身子养好，等我赚大钱了才好享福啊。”穆浥尘故作轻松，“我现在一个月工资有五千呢，剧组还包两餐，一个月能省下好多钱。我会努力工作，说不定过了年就能加工资，对了，我的画被别的剧组选中，等他们杀青，我还会拿到很大一笔钱呢。” “囡囡——” “妈，你不是说我是你的骄傲吗？你要相信我，你的女儿一定会赚很多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前提是你得保重自己的身体，你可是我们家的顶梁柱，要是你倒了，我和爷爷奶奶都得跟着倒。你看过多米诺骨牌没有？就那样，骨碌碌——”穆浥尘手一翻，做了个倒塌的手势，惹得mama笑了起来。 “妈，爷爷奶奶呢？” “家里的房子塌了，什么也没抢出来，好在你爷爷奶奶都平安，昨晚跟着武警连夜转移，今天中午被你舅舅接到家里去了。”mama再叹了口气，她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哥哥血脉相联，这些年没少接受他的帮助，虽然嫂子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但碍着丈夫，也不曾对她恶语相向过。 “妈，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爷爷奶奶和舅舅，很快就回来。”她将明仔给的饼干拿给mama当早餐，又去逼仄的走廊接了开水放在床头柜上凉着，这才背起背包往舅舅家走去。 舅舅家在县里，他比mama还先离开z市，一直在做汽车配件的生意，算是小康家庭。舅妈脾气很不好，对mama很冷漠，对穆浥尘则算得上凶恶了。表哥本来和她感情甚好，但架不住亲娘三天两头为了表妹和自己吵架，慢慢也就疏远了，特别是有了女朋友之后，更是很少再联系。 当然也不能说舅妈不好，毕竟舅妈和她们母女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人家凭什么对她们好呢？穆浥尘在舅舅家一向都很包子，每次挨骂都默不作声——舅妈把气都撒在自己身上，就不会吵得一家人鸡犬不宁了，她实在不想让舅舅为难。 有多少男人成了家有了孩子，还能二十年如一日地照顾自己的meimei和外甥女呢？就冲着这一点，她也得万事忍让舅妈。 步行了大约半小时，就到了舅舅家。还没按门铃呢，就听到屋里传来舅妈的咆哮：“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怎么没被房梁砸死！你们的媳妇孙女连累我们家不止，连你们也要来赖着！当我们家有金山还是银山？就算有金山银山，给你们搬了这么多年也搬得差不多了吧，你们到底有完没完？” 穆浥尘一股怒气直冲脑门，外公外婆都不在世，能被成为“老不死的”，估计就是自己的爷爷奶奶了。舅妈平时怎么骂她都没关系，但是这样侮辱两位老人家，她忍不了！ 她改变了按门铃的打算，双手砰砰砰拍门。 里面的木门打开了，隔着铁门穆浥尘看到爷爷奶奶缩在墙角，互相搂抱着，两具苍老瘦弱的身躯瑟瑟发抖，面前摆着两个饭盆，里面的饭菜比狗食还不如。 “呵，我说是谁这么没有教养，原来是你这个拖油瓶！”舅妈一手叉腰，一手骂道，“怎么，舍得死回来了？赶紧把这两个老不死的领回去，我们家又不是开敬老院的！” 她把门打开，放穆浥尘进去。穆浥尘走向爷爷奶奶，她便一直跟在后面骂骂咧咧。 舅舅和表哥都不在家，也难怪她敢这样公然虐待老人。穆浥尘再怎么努力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走过去一脚将两个饭盆都踢翻，扶起爷爷奶奶，说道：“我们走。” 舅妈毛了，这个包子平时从来不敢反抗她，此时竟敢当面作对：“穆浥尘，你敢在老娘面前使性子，以后别指望你舅舅再给你们一分钱！” 穆浥尘冷冷地看着她：“你放心，我就是讨饭也不会再要你的钱！” 舅妈气坏了：“还有你们欠我家的钱，你以为可以不用还吗？” “舅妈，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穆浥尘说道，“我和mama从来没有想过不还你们的钱，你不用老是拿这些来要挟，我会尽快还给你。” “哼，就凭你们这穷鬼样，别说大话了。” “既然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请让一让。”穆浥尘将奶奶背在背上，扶着爷爷的胳膊，三人一起往外走去。 舅妈有点慌了，他们要是真的走了，丈夫回来她可没办法交代，可是自己狠话已经放出去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正在着急，突然听到门口一个声音道：“阿尘，你要做什么？” 是舅舅回来了。 ☆、第29章 极品一箩箩 “对不起，舅舅，是我们连累了你，以后不会了。”穆浥尘忍着心酸说道。 她从小没有父亲，一直是舅舅担当父职，舅舅很疼她，她上学时的书包钢笔墨水都是舅舅买的，他还时不时带她去县里的服装市场买衣服，就像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穆浥尘见到他，一肚子的委屈都涌了上来，很想扑到他怀里痛哭。但她忍住了，舅舅不仅是mama的哥哥，自己的舅舅，还是舅妈的丈夫，她不能那么自私，因为自己和爷爷奶奶搞到舅舅家宅不宁。 “你回来的刚好，你这个外甥女长大了，翅膀也硬了，我不过说了她几句，就跟我赌气，要带走两位老人家，脾气可真不小，你好好教教她什么是尊重长辈！”舅妈料到她不会在舅舅面前告状，顿时来了底气。 舅舅虽然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但岂能想不通其中缘由？外甥女乖巧懂事，又一向忍让舅妈，如果不是被逼急了，怎会如此强硬？ “扶爷爷奶奶过去坐着。”他命令道。 “舅舅……” “临时安置点拥挤不堪，两位老人家过去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家里的房子已经倒塌，除了临时安置点，他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就是，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舅妈火上浇油。 舅舅瞪了舅妈一眼，舅妈声音大了起来：“你瞪我干嘛？是我撵他们走的吗？我这个舅妈在小辈面前，难道一句重话都不能说了？” “你收敛一点。”舅舅警告。 舅妈不干了：“你让我收敛？你不说他们变本加厉来刮我们？我们家就算有两个人挣钱，也养不了他们一家四口！” “别在老人面前丢人！” 舅妈指着爷爷奶奶：“这是谁家老人，怎么我不认识？” “你！”舅舅也来了气。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怕他们伤感情，穆浥尘赶紧道：“对不起，舅妈，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吵。” 舅妈虽然凶悍，但家里一向是舅舅做主，舅妈没有工作，也没能掌管家里的财政大权，在舅舅面前气势就低了一等，见有台阶下，立刻收敛，不再与舅舅对着干，转而骂穆浥尘：“都是你这个拖油瓶，当年要不是你，你妈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现在你都毕业了，也不知道挣钱养家，什么都要靠你妈，靠你舅舅，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出息？” 穆浥尘也不还嘴，反正从小被她骂到大的，早就习惯了，只要她不跟舅舅吵就行。 舅舅在场，舅妈不敢太猖狂，见穆浥尘没有顶撞她，转身往厨房而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盆粥，一盘馒头出来。舅舅帮忙扶着爷爷奶奶坐到餐桌前，舅妈冷哼了几声走掉了，舅舅也不理她。 “阿尘，你舅妈就是这个性子，你不要放在心上。”舅舅为爷爷奶奶盛好粥，“亲家公、亲家母，我家里不省心，让你们看笑话了。这家我说了算，你们安心住着，政府会帮忙重建复产的。” 奶奶道：“雅雅在医院，还没吃早餐，我给她送几个馒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