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薛无常私下举荐,此事并无多少外人得知,顾行之不禁皱眉道,“前朝的事情公主还是少管为妙。” 长公主道,“皇兄无心朝政,甘愿躲在宦官背后做傀儡,我身为萧氏子孙,怎能看着皇兄将这江山交给一个阉人?” “长公主言重了,薛掌印对皇上忠心耿耿,深得皇上信赖,臣相信薛掌印并无不臣之心。”顾行之顿了顿道,“反倒是长公主在皇上身边安插人手,若是被皇上发现,那么……” “顾行之,你不会出卖我的。”长公主定定道,“我知道你并不愿意屈居于薛无常之下,别人或许不了解你,可是我一眼就能看破你。” 顾行之哭笑不得,“臣多谢长公主抬爱,只是臣能有今日全赖薛掌印提拔,臣定不会做对不起薛掌印的事。如果长公主执意让臣背叛薛掌印,那今日就当做臣与您没有见过罢!” 长公主相信自己的判断,可是顾行之的态度又让她灰心,这人就像一颗顽石,任她如何努力也寻不到突破口。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抢过他手中那个半坏的风筝,消失在顾行之的视线中。 樱荔蹲在水缸后脚有些发麻,想起来活动筋骨又怕被顾行之发现。那头再也没有传来交谈声,想必顾行之和长公主已经离开了,樱荔小心翼翼揉捏自己的脚,正要站起来之时,一双黑底紫金镶线的云纹靴出现在视线中。 樱荔抬头望去,顾行之正冷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顾……顾大人……” “你躲在这做什么?谁派你来的?”顾行之面色不善,看她的眼神如对蝼蚁般的不屑,让樱荔觉得很陌生。 樱荔涨红了脸,半天支支吾吾不出声,顾行之不耐烦了,“你先起来回话。” “我脚麻了,你能拉我一把么?”樱荔说着伸出手去,顾行之一愣,完全没想到一个宫女会做出这种举动,他拧着眉头看她,似在思索,手却已经不由自主的伸过去,微一使力,樱荔就被他拉了起来。 樱荔一站稳,顾行之随即就放开了手,他后退一步,刻意站的离她远一些,樱荔咬着嘴唇,深吸一口气道,“我叫樱荔,樱桃的樱,荔枝的荔。” 顾行之面无表情,“我对你叫什么并不感兴趣。” 他冷漠的表情让樱荔有些伤心,她用目光勾画他的轮廓、描摹他的眉眼,怎么看怎么觉得似曾相识。十年很长很长,足以忘记很多微不足道的东西,也许自己于他而言也是个路人甲,他不像自己,他的天地一向是广阔的,而自己的世界出现的人太少了,所以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 樱荔告诫自己,他忘了她没关系,总不会忘记他自己吧! “你……你知道季游么?” “我的问题你不回答,反而对我问东问西。”顾行之看着她,她有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此时,这双眼睛好似蒙了一层水雾,再眨巴眨巴就可以掉下泪珠子似的。顾行之投降了,“你说的人我没听说过。” 言罢,顾行之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 樱荔心中被一种叫做失望的东西填满。他不是季游,不是自己惦念的老朋友和大哥哥,季游也是清冷的性子,可是却对她很好,教会她很多东西,季游不会忘记她的…… 不是也好,总比被人遗忘的感觉好。 可是她心里还是很难过,可这个时候,顾行之却又转过身来。她心中升起一丝渺茫的期望,期待他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可他只是冷冷道:“不管你是谁的人,但你既然是御前女官,还是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如果再让我发现你鬼鬼祟祟跟着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樱荔失魂落魄的回了屋,娜青和梓旭恰好也在,见她今日回来的早,倒颇觉稀奇。 自从樱荔回了御前,皇帝停留在养心殿的时间明显增多了,后来更是指明要樱荔伺候,御前其他人都成了摆设。老实人如冬菇自然乐得清闲,可娜青就不干了。 娜青有一次和杨武吵架,杨武故意拿樱荔上了龙塌的事来刺激娜青,打那之后娜青一见到樱荔便阴阳怪气的,后宫那几个被皇帝晾着的妃子也没她激动。 “今儿个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死在龙塌上呢。”娜青冷嘲热讽,梓旭拉都拉不住。 樱荔见了顾行之以后就像个木偶人似的,此刻闻言忽然醒过神来,以前她很少和娜青计较,可是今天心情不佳火气也大,便回头怒瞪着她,“你说什么?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娜青甩开梓旭的手,讽刺道,“怎么?你敢勾引皇上还怕别人说了?梓旭你别拦着我,我今天既然敢开口就得把话说痛快了!是,皇上尚未立后,可是你不会以为这位置是给你留着的吧?你一个下三滥的贱民,以为勾搭上来福你还了不起了?他不过是个没了命根子的太监,你跟他犯贱没用,出了事他罩不了你!呵,就你这样来历不明的身份还真拿自己当盆菜了?万岁爷就算多看你两眼也不过是拿你当个玩物,你这样的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不要痴心妄想做那富贵梦!” 第8章 〔重写〕 第八章 “啪”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落下来。 娜青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樱荔,“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挑日子么?”樱荔怒目圆睁,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似乎有燃烧的怒火。 娜青之所以敢这样羞辱樱荔,一是仗着自己和太后沾亲带故,二是吃准了樱荔是个软柿子,就算逼急了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可是没想到她这次竟然敢对自己上手,还当着梓旭的面。 于是,一个时辰后,鼻青脸肿的樱荔和娜青跪在皇帝面前。 女人打架无非是揪头发、拧耳朵,但是樱荔和娜青的战况实在有些激烈,樱荔的左脸青紫一片,肿的像是个猪头,而娜青的头发被樱荔耗下来一把,脸上有鲜明的五个指印和指甲的划痕。 宫女之间勾心斗角不算稀奇,但罕见有人能真正动手打起来的,毕竟能入宫、尤其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都是有教养有规矩的姑娘,彼此失和也不过就是背后互相穿小鞋,哪能像个市井泼妇似的东拉西扯呢。 皇帝也没听说过还有这事,他刚用过晚膳,正琢磨好些日子没去后宫了,算算时候该翻牌子了,可是等这绿头牌一递上来,他脑海中都是那几个活死人一样的女人的脸,当下什么兴致都没有了,正犹豫选哪位“佳丽”的时候,杨武跑过来和他说,他御前的两个女官打起来了。 杨武对讨好皇帝有特别的技巧,他之所以能压过来福一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很懂得皇帝陛下的心意,据他观察,这御前的樱荔姑娘面相是非富即贵,皇帝对这个姑娘很上心,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要沾上樱荔一定能让皇帝格外侧目。 更何况,他们家万岁爷有个毛病——那就是爱看热闹,他对国事和正经事没什么兴趣,可是对那些新鲜事儿精神特别足,军情机要他没兴趣听,但是要是哪个大臣在街上裸奔了,或者是哪个大臣逛了青楼被夫人揪着耳朵抓回家了,这种事情皇帝陛下一定会听的津津有味,如果八卦讲的绘声绘色,皇帝陛下甚至会龙颜大悦,到时候什么赏赐没有啊? 果然,这皇帝当即放弃纠结今晚睡谁这个问题,拔腿就往养心殿跑,路上还问杨武:“还打着么?” 杨武说,“已经被人拉开了,奴才罚他们俩跪着呢。” 皇帝很遗憾,感觉自己错过了好戏,“怎么不早点说?下次再有这种好事第一时间告诉朕,听见没有?” 虽然错过了斗殴,可是当皇帝看见两个女人头发凌乱衣衫破烂脸像花猫的样子时,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娜青看见皇帝来了,抽抽噎噎的哭泣道,“皇上,这樱荔回来不知道发什么疯,上来就把奴婢的脸打肿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落疤,以后奴婢还怎么见人啊。昨天太后还叫奴婢给她描花样,奴婢明天怎么去面见太后呢,皇上,您一定要给奴婢做主啊!” 樱荔规规矩矩的跪着,不辩驳也不喊冤,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皇帝听娜青那尖细的嗓子有些烦躁,转过头问樱荔,“你怎么说?” “奴婢没什么好说的,是我先动手打她的。” “这……”人家娜青拿太后来压皇帝,樱荔这个傻姑娘却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杨武看着干着急。这樱荔虽然是来福的人,可是相比娜青来说,杨武还是偏帮着樱荔,“凡事都有个因果,樱荔,你真没什么好说的?” “真的。”樱荔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