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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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想不明白陈献这样的大人物,到底被什么事情给逼得狗急跳墙,不得不对一个半大孩子说出这番委实不符合他身份的话来,但苏淳风可是一点儿都不想同情他,当即站起身来冷笑道:“三姥爷,你虽然身居高位手握重权,但你对于一些领域还是不够了解啊!我当你是长辈今天对你坦诚相见,你却恶言相向……”说到这里,苏淳风双手按在圆几上,探着身子凑到陈献面前,咧开嘴笑嘻嘻地说道:“我也只好再坦诚点儿告诉您一些,您的官威、官气,固然能够护持己身,但也不是万能的!您千不该万不该,这时候对我说这些话,现在可是在您的家里啊,所以我不得不稍稍做点儿手脚,以防万一。如果您言而无信把我的事情透露出去,那我也只有拼死一搏,动用秘术报复了。” “放肆,你吓唬我?”陈献怒道。 “别生气。”苏淳风笑道:“信不信由你,也许正如老话所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您官威赫赫,如果真的心中无愧,那又何惧之有呢?” 言罢,苏淳风面带微笑,转身大模大样地走到门前,拉开门走了出去。 阳台上,陈献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看着敞开的书房门——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在他的盛威之下不但没有丝毫惧怕,反而气势凌人地给予了凶悍强势的反击,威胁、恐吓他! 是年少气盛? 还是他艺高人胆大? 纵然是历经军旅、宦海争斗多年都游刃有余无往而不利的陈献,此时也陷入了迷茫,秀兰家的这个孩子,很不一般啊。 等等…… 陈献豁然起身,他想到了刚才苏淳风所说“现在可是在您的家里啊,所以我不得不稍稍做点儿手脚,以防万一。”还有最后那句“如果真的心中无愧,那又何惧之有呢?” 他能做什么? 陈献大步往外走去,但脸上的神情却迅速恢复了平静,还带着些许和蔼的笑容,走到外面客厅里施施然坐下,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般,道:“秀兰,苏成啊,你们可是养了个好儿子,淳风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您老太夸奖他了,能不给家里闯祸,我们就知足了。”苏成谦逊道。 难得自家这位一向目中无人的高官叔叔,会流露出这般亲和的态度,陈秀兰开心之余,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您可别夸他,这孩子就好骄傲。” 苏淳风坐在沙发上一副憨憨的模样,白净的小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哟哟,这孩子还害羞呢!”姜茹英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儿,似乎特别喜欢苏淳风的样子。事实上,她只是察觉到丈夫今天对于这一家人有些不同寻常,所以才会很自然地流露出热情的态度来。 在姜茹英的带动下,客厅里很快便欢声笑语不断。 只是待在卧室里看书的陈羽芳,心里格外别扭——爸妈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就是老家来的穷酸亲戚嘛,至于这么热情招待?竟然还留他们吃午饭! 午饭很丰盛,是外面饭店直接做好给送来的,五个菜一个汤,还有米饭。 陈献还特意开了瓶茅台酒,让苏成喝了点儿。 而对于苏成两口子来说,就有些受宠若惊了,被高官厚禄的叔叔如此罕有地热情招待,能不高兴激动吗? 苏淳雨年龄小并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情,只要能吃好喝好,大人不给脸色看,他就很开心了。而苏淳风更是早已习惯了脸谱化自己,一副憨厚老实的好孩子模样,大人问一句就老老实实还有点儿脸红地回一句。 看着这一家四口受宠若惊没见过世面般的拘束激动模样,陈羽芳愈发厌恶,饭吃了没一半,她就板着脸起身回到卧室穿衣打扮一番,蹬蹬蹬地出去了。 饭后,苏成一家不好意思再多叨扰,稍坐片刻后就起身道别。 陈献和姜茹英客气地挽留了两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这次,姜茹英却是跟随着丈夫陈献,不惧寒冷地一直送亲戚下楼,站在楼道外还依依不舍地挥手道别:“以后有时间常来啊……” 待这一家四口走远之后,陈献又忍不住追上去把苏淳风叫到一旁:“你在我家里做了什么?” “姥爷,我们家不会求您帮衬什么,所以您尽管放心。”苏淳风笑呵呵地说道:“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另外,好心提醒您一句,只要您一身正气堂堂正正,自然能邪不侵体,逢凶化吉。” 言罢,苏淳风转身而去。 第048章 病急乱投医 陈献一而再的连番异常举动,让苏成和陈秀兰感到格外诧异,坐上公交车后就忍不住问苏淳风:“三姥爷都跟你说啥了啊?” 苏淳风开心地回答道:“三姥爷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如果将来能考上大学顺利毕业了,就让我到市里上班。” “哦……” 两口子半信半疑地点头,并且极为喜悦地在心里想着:淳风这孩子打小聪明,就是块学习的料啊,瞧瞧现在,就连他三姥爷陈献这样六亲不认铁面无私两袖清风的大官儿,都格外喜欢并关照他啊。 而此时回到家中的姜茹英,亦是满脸疑惑地问道:“老陈,你对秀兰这家人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了?还有那个叫淳风的孩子,你好像很关注他啊。” “嗯,这孩子不一般。”陈献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脱去厚厚的外套挂到衣架上,转身去了书房。 姜茹英坐在客厅里纳闷儿:苏淳风不一般?那又如何?这世上聪明的孩子有的是,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何至于让丈夫如此关注,并且因为这个孩子,今天忽然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格外关照这一家人? 书房中。 陈献静静地坐在阳台上的圆几前,点燃了一支烟,仰靠着藤椅弹性极为舒适的椅背,微阖双目思忖感慨着:“流年不利啊……” 最近半年多来,他的烦心事够多了。 女儿离婚,原本仕途上的强强联手、亲家,因此而变成了对手。又恰逢当前国家政治、经济形势的急剧变化,从中央政策的针对性改革计划,到省、市地方的转变,都对地方派系之间的权势之争带来了极大的影响。正所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曾经仕途平坦的陈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当中。 一些曾经不起眼,或者说足以被他的谋略权势压制住的小问题,渐渐在人为的cao纵下浮出水面。 陈献甚至能想象到,不久之后他就可能会狼狈倒台。 而且,必然会成为派系之间最后用于妥协而扔出去的一颗可怜的棋子! 紧张、惶恐、无奈、绝望……所有的负面情绪纠结着,让他半年多来几乎都难以入眠。于是不由得就会时常回忆起年轻时那个火红色的年代,充满着热血、激情、混乱的时期,让天性具有极强政治意识的他借势腾云而起。 记得那一年大串联,陈献到达外省市,会同当地革命战友共同批斗一个与他素不相识的老人时,他只是与那位老人对视了几眼,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可怜同情那位老人,然后与当天晚上偷偷放走了那个老人。 当时那位老人出于感激他的缘由,为他卜算了一卦,然后赠予他一首晦涩难懂的颂曰诗,隐晦地给他指出了将来的人生道路:“群魔乱舞非人道,世态灼灼勿自高;有朝一日乌云散,金戈铁马把身保。三十年苍茫萧萧,正气铁甲驱虎豹;莫以私心纳污垢,可得终生仕途遥。” 那天晚上,陈献就像是着了魔似的要拜老人为师,但却被老人拒绝。 老人告诉他:“你不适合走上这条道路,你的将来,也切忌与奇门中人有接触,更不要存仰仗秘术行事之心,大道三千,唯一力而降之。” “为什么?”陈献不甘心地问。 “正气浩然,何惧阴邪?” 受尽欺辱磨难的老人洒然一笑,蹒跚着脚步消失在了夜色沉沉的黑暗中。 第二日天亮之后,陈献却对自己昨夜拯救老人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因此而愈发感到那位老人的神秘莫测。后来他打听过这位老人的身世,当地人对老人也并不熟悉,只道是战乱年代流落至此,平日里与人算命卜卦苟且偷生。适逢特殊年代,横扫一切牛鬼蛇神,这位神秘的老人也就无端遭受横祸…… 直到现在,陈献都不知道老人姓甚名谁,也没有再见过那位老人。 两年后,有着极高政治天赋的陈献敏锐地察觉到了未来将要发生的桑田巨变,立刻激流勇退,选择了从军入伍。 不得不说,他的人生转折和选择中,都受到了那位神秘老人给他卜算那一卦的影响。 再后来从军入伍,转业踏入仕途至今三十余载光阴,因为受到过那位老人的影响,和对老人的神秘有着深刻的记忆,故而陈献经常会关注有关奇门秘术的乡野传闻,也曾接触过一些所谓的“隐世高人”,但基本上都让他失望了…… 因为,他再也没有体会到与那位老人在一起时的神秘诡异感觉。 直到如今仕途命运堪忧,陈献回想起当年老人的嘱托和那一首颂曰诗,才恍恍惚感到了一些懊悔。 早有谶语鸣耳边,未曾常作警心钟啊! 于是悔不当初的陈献渴望着,能够通过神秘的奇门秘术,解除当前形势下自身所面临的困境、绝境。为此他还潜心学习钻研易学知识半年之久,在家中、办公室布风水之局,期望着能够短时间内从中找到出路绝地重生…… 今日偶然见到苏淳风那异常的掐诀之举,陈献当即兴奋莫名,感觉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激动非常。 所谓病急乱投医…… 而事实,也如陈献所判断和希望那般,苏淳风真的是一名身怀奇门秘术的人! 可是他断然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个半大的孩子给狠狠地羞辱了一番,并言辞凿凿态度狠戾地给予了强硬的反击和威胁! 而且,那小子竟然还能够在起了冲突之后,迅速转化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在长辈面前装腔作势地卖弄着他这个年龄段的憨厚、单纯、还有些羞涩的无耻模样!其变脸之快,城府之深,心性之狠辣果决,哪儿像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想着苏淳风临走时那句“只要您一身正气堂堂正正,自然能邪不侵体,逢凶化吉。”陈献不由得长叹口气。 这句话,和二十多年前那位神秘老人的话,不谋而合。 然而如今的自己…… 却悔之已晚! 忽而省起之前在书房中和苏淳风的那一番谈话,陈献猛地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板着脸严厉地对妻子吩咐道:“羽芳呢?” “饭吃一半就出去了啊。”姜茹英有些疑惑于丈夫那严肃愤怒的表情,道:“老陈,你怎么了?” “马上给寻呼台打电话,让她回来!” “老陈。”姜茹英微微皱眉道:“孩子都这么大了,别整天管她太严格,而且她刚刚离婚没多久,心情不好,经常到外面放松下,玩玩也好。” “你懂个屁!”陈献很少有的发火并骂出了脏字,愤怒地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挥手指着窗外斥道:“她要是去外面呼朋唤友唱歌跳舞,哪怕是去旅游,我也不会管她!可是她在外面竟和些旁门左道之人鼓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搅得家中不宁,自身也会深受其害!简直是不可理喻!再不管教,迟早她得疯掉!” 姜茹英一看丈夫发这么大火气,虽然心中满是困惑,不明白丈夫说的是什么,又如何知道女儿在外面和旁门左道之人鼓捣那些所谓“神神叨叨”的东西,但却是不敢反驳,急忙走到沙发旁拿起电话传呼女儿,让其速回家。 陈献坐到沙发上,有些疲累地抬手揉捏着太阳xue。 他现在,如惊弓之鸟般,草木皆兵! …… 苏淳风从平阳市回来后,也因为和陈献的此番冲突,愈发坚定了此生纵然不做术士,不入奇门江湖,也必须修行术法的决心。 如今奇门江湖复兴,不出十年就会彻底融入到社会当中。 故而想要安然抽身与江湖之外,确保自己的生活平静,使亲朋不受牵连……一味地以逃避的心态去对待,绝对不可行。 玄学山、医、命、卜、相五术之中,“山”门之所以能超然脱离尘世之外不受外界影响,可不仅仅是因为“山”门修行大道,与其它四术修行者所追求不同。“山”门超然世外,少有与奇门江湖中人产生利益上的冲突,这固然是很重要的因素之一,但还有极为重要和更为实际的一点就是——“山”术一门中,多有修为境界极高之人,其它并入江湖之中的四术修行者,谁敢轻易去招惹或拖“山”门中人下水? 至于陈献知晓其身份一事,苏淳风并不在乎。 在他的前世记忆中,并没有陈献仕途落马或者其它负面的消息,因为两家人很少来往,后期苏淳风也只是知道陈献退休的事情。 但今天看到陈献如此在意奇门术法,苏淳风就可以肯定,陈献的仕途,完了! 这并非是苏淳风多么聪慧,多么有预见性,多么了解官场。 而是他很清楚,居庙堂者不入玄门,隐江湖者不入庙堂——此乃数千年来的铁律,也是无数人付出极大代价为后人留下的警钟! 而苏淳风留给陈献那番威胁恐吓的言词,就更没什么了。 因为,他压根儿没有在陈献家中做任何事情。 其一是因为以现在他的修为根本不敢在陈献这样的高官家中施术,那样的话强大的反噬会直接要了他的命,纵然是修为达到“醒神”之境者,也绝不会因为这般鸡毛蒜皮小事去做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其二,以目前苏淳风的修为,在没有充分准备施法之器,天时地利没有提前选择合适的情况下,想要施展出那种足以给人带来伤害的长久性术法……根本不可能。 不过苏淳风却敢于肯定,陈献纵然是倒台了,也不敢把他身怀秘术的事情传出去从而招惹他生气。 原因很简单——陈献心中有鬼,病急乱投医的他,现在恐怕是草木皆兵了。 而因为相信奇门秘术,对此有所了解,就会使得陈献更加害怕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奇门秘术可杀人于无形,为祸人几代……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啊。 ———— 第049章 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