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爸妈还有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一连半年几个月连个电话都不肯打！姐，我们打给你的时候，你不接也就算了，后来还直接把手机号换掉，就算你要跟家里恩断义绝也总得给个理由，让人死得瞑目吧！”李岩重重的喘着气，眼睛死死的盯着李歆泽。 毕竟是十几岁的大男孩，情绪激动之后，失控嚷嚷出来的声音还是不小了。 就算酒店早餐的时候，客人并不多，不过，李岩这么一喊，多少还是有客人会下意识的往这边瞥过来一眼，只不过，因为这边的位置实在是偏僻，又有隔断和绿植遮挡，只能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罢了！ 李歆泽微微怔了一下，秀气好看的眉梢也拧了起来，她轻轻的把手中的餐具放下，侧过头来，微微眯了下眼睛，声音依旧很淡，可是，话语间的不悦，却带着一种分外清晰的压迫感。 李歆泽心道，你的父母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他们对不起的是他们真正的女儿，只可惜，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了…… 刚刚一时冲动，敢直接跟李歆泽发火的李岩，对上她那张冰冷而又精致的面孔，明明姐弟两个的五官还有几分相似的神韵，可是，李岩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面对他的jiejie时，只感到了一种陌生而又令人退缩的强大气势。 毕竟还是个十几岁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少年人，李岩顿时就又怂了，低下头，讷讷的不敢再回话…… “我问过了，”等其他那些客人探视的目光错开之后，李歆泽方才继续平静道：“你原定的日程安排，应该也是就这两天回家吧！” 毕竟年关将近，李岩现在回家，也同他当初的打算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问题，大概就是在于，李岩没想到，自己已经见到了李歆泽，结果她面对所谓的家人的态度却依然是这么的强硬罢了…… “可、可是”李岩想要辩驳，可是，面对着李歆泽漠然到仿佛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神，李岩突然就觉得，自己之前对李歆泽的所有想法，觉得自己只要好好和他讲，一切就都会重归于初，其实都是自欺欺人。 或者说，就连他刚刚突然的发火，甚至惹来了旁人的注意，她都只是漫不经心的瞥过来一眼，依旧冷冷淡淡的道：“你在对我发火吗？可是，事实上，我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和父母的事情，不是吗？” 顿了顿，李歆泽微微勾起的嘴角，仿佛带了一丝淡淡的讽刺意味，只不过，这些负面的情绪，她倒是没有冲着李岩这个年纪还不大的孩子去。 李歆泽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微笑道：“虽然很多时候，钱不能解决很多事情，但是，我们都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用钱作为回报的衡量标准，其实是最省心而又直白的，你觉得呢？” 想起了李歆泽汇过去的那两笔钱，在一个贫困小城的普通家庭中，具有的意义，李岩只能语塞。 良久，李岩握了握拳，最终还是无奈的低着头，闷声闷气的道：“姐，你变了好多……” 李歆泽突然笑了一下，带着几分冷漠和凉薄的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哪里是变了许多，分明都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总是有很多人，当那个人还在的时候，把她的关心照顾奉献付出当做理所当然，等到对方的态度转变了，甚至是人不在了之后，才开始追悔莫及，可是，不幸的结果都已经铸成了，再去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钱……都是姐的老板给你的吗？”李岩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姐，你和他” 李歆泽的脸色微微一沉，直接打断了李岩的话语，毫不犹豫的反问道：“谁和你说的这些？” “我、我自己想的……”李岩还是第一次看到李歆泽这么毫不掩饰的阴沉着脸的表情，就算她平时不高兴，也一向都是冷冷淡淡的，可是，当李歆泽真的变了脸色的时候，饶是李岩这个弟弟，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也免不了的第一时间心中已经生出了几分瑟缩…… 半晌，李歆泽是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想太多了。那些钱我既然会给家里，说成是作为补偿也好，赡养费也好，一定是出自我自己的手。拿别人的钱去还账，说真的，我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面对这样冷静、而又骄傲的李歆泽，李岩根本就不敢继续再多话。 最终，在李歆泽的坚持下，李岩还是提着行李、乖乖的上了回家的火车。 临别前，他一脸的欲言又止，李歆泽的脸上却始终都没有半分松动的表情，只是若无其事的挥了挥手，连一句客套的“再见”都不曾说。 ☆、第100章 下午，环境清幽的茶社。 李歆泽推门走进来，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到了赵晟宁对面的位置，坐下，然后摘掉了围巾和手套。 “来看看点什么？”赵晟宁等李歆泽坐稳之后，把手里的菜单推了过去。 李歆泽随便指了一壶茶，随后，赵晟宁又加了几盘点心，然后把菜单一起递给了旁边等候的服务员。 “我没想到你会约在这里。”李歆泽抬头看了下茶社的布置，随口说道。毕竟，赵晟宁给李歆泽的感觉，其实一直都和茶馆这种细致、古旧而又显得慢悠悠的地方格格不入。 茶社里，古典而又压制的设计，用浅色的竹帘隔断，间或还有几副山水花鸟字画。 “只是觉得，这里更适合说话一些。”赵晟宁笑了笑，带着一贯的随意。 李歆泽也跟着笑笑，对此不置可否。 “其实，我今天找你，就是想问一下，江加凌的事情……”片刻之后，赵晟宁有些迟疑的开口道。 李歆泽的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的诧异神色。 微微停顿了片刻，赵晟宁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纠结和复杂，下意识的放低了声音，轻声道：“……我、我就是想知道，她还好吗？我记得” 正在这时，服务员端着托盘走了过来，把茶和点心，一一轻轻的放在了桌上，“两位客人请慢用。” “谢谢。”李歆泽微微点了点头。 赵晟宁也顿时停止了说话，一直等到服务员走远了之后，才有继续说道：“我记得你们两个关系似乎还好。” 李歆泽又笑了笑，没承认什么，却也没有断然否认什么，只是略微考虑了一下，然后缓慢说道：“我回国前，并没有再和江加凌见面了，不过，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她的身体应该恢复得还好，心情也还不错，她一直都在给孩子挑选小玩具小衣服之类的，那个孩子应该也没事了。” 微微顿了一下，李歆泽想了想，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听她的意思，似乎是希望以后再生一个女儿，她应该期待一个小女孩也很久了。” 赵晟宁的面容，隐在被茶水散出的热气后面，透过那层蒸腾着茶香缭绕的雾气，李歆泽看向他的时候，也显出了几分模糊不清…… 良久，赵晟宁微微弯了弯嘴角，缓缓的开口道：“那就好。” 李歆泽的手指握在茶杯上，指尖与薄瓷相碰，感受着那上面微烫的温度，然后低下头，轻轻的抿了一口茶，苦涩中，带着些微的一点甘甜，却让人回味无穷一如很多时候，人生的味道。 其实，李歆泽不相信，赵晟宁专程把自己找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么几句话。 她和赵晟宁之间的关系，称得上是泛泛之交，由于秦珺雅的缘故，他帮过她，可是，同样由于秦珺雅的缘故，注定了他们之间，可以熟识，却估计连好朋友都谈不上…… 只是，见他一副神色复杂、似乎还在恍神的模样，他不说，李歆泽也不会主动多话的去问就是了。 然而，李歆泽不说话，赵晟宁却反而把她这个关系不远不近、只是认识的人，当成了一个不错的倾诉对象。 “其实，我本来是很仇视江加凌的，因为那时候，我还在误会她与我父亲见面的缘故，可是后来，当我知道，她其实应该算是我同父异母的jiejie之后，我对她的敌意，好像就没那么大了……”赵晟宁侧着头，微微有些苦笑的慢慢说道。 李歆泽了然，毕竟，赵晟宁同江加凌之间，又没有什么家产争端。 当年港城赵家同秦家，可以说是联姻，两个人的身份也都差不多，谁也不低谁一头。并且，为了保险起见，赵先生和赵太太两个人的夫妻共同财产，其实早就约定好了，将来会由他们两人的独子赵晟宁继承。 至于江加凌的母亲同赵先生之间，就算是风流账，这都是一笔赵先生结婚之前的旧账了…… 赵晟宁漫不经心的看着说上一盘小点心，微微有些走神的轻声道：“其实，我mama也和我说过，上一辈的事情，他们会解决清楚，而我们这一辈的事情，我却没必要和江加凌继续过不去……” 李歆泽一边听着，一边已经开始把目光落在了一小块彩色的龙须酥上，琢磨着里面也不知道是加了什么水果蔬菜的汁液…… “不过，江加凌她先生的身份摆在那里，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他们两个就算结婚了，家庭方面可能还会有些问题……”赵晟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 终于来了。李歆泽想着，从一开始，赵晟宁的话题就在围绕着江加凌转，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对于李歆泽来说，依然觉得有些微妙就是了。 当即，隐约听出了些不对头之后，李歆泽依然还是笑了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随意道：“也还好吧，我觉得他们两个在一起感觉很好，感情这东西，如人饮水，他们自己喜欢就可以了。” 赵晟宁点点头，笑道：“说的也是。” “晟宁，李歆泽？”一个许久未见的熟悉声音，带着几分迟疑从后面传来。 李歆泽转过头去，正好看到秦珺雅在一个服务员的带领下往这边走。 李歆泽微微一怔，看向赵晟宁的视线里，自然就带上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 赵晟宁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说道：“你和我哥是不是有些误会，所以我、我才……” 李歆泽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请秦珺雅坐下。 秦珺雅微微颔首，道了声谢，然后道：“好久不见，你回来了。” 李歆泽也很随意，微微莞尔道：“好久不见，近来好吗？” 不管是李歆泽还是秦珺雅，都表现得十分平静而又理所当然，没有丝毫尴尬的意味，反倒是显得自己在那边一个劲纠结的赵晟宁才是有问题的那个人似的。 赵晟宁看着他们两人带着笑坐在一起说话，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第101章 秦珺雅出现之后，同李歆泽坐在一起，两人之间的交谈，轻松而又随意，全无赵晟宁之前所想的那种剑拔弩张之感。 只是，默默的听了一会儿他们两人的对话之后，赵晟宁也算是回过味来。 李歆泽和秦珺雅之间的确没有什么火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和，然而，他们两人之间，却也没有任何互相信任和亲密的意思，每一句话、不管多么得言谈得体，仿佛都在清晰的表明：我现在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甚至是脸上每一个表情，都只是表面的若无其事以及应付而已。 李歆泽或是推却，或者只是微笑却闭口不言的消极态度，终于让秦珺雅无心招架起来。 他深深的看了李歆泽一眼，对方的眼神，却同他一样冷淡而平静，虽然同她的身份放在一起会显得很违和，可是，秦珺雅的确从李歆泽的身上，察觉到了一种高高在上、漫不经心的疏离和漠然。 正在这时，李歆泽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她并没有避开赵晟宁和秦珺雅的意思，直接拿出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惊鸿一瞥间，秦珺雅确定，刚刚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的，是顾景行的名字。 “歆泽，你在哪里？”电话接通之后，终于就没有约到人吃饭的顾景行不等李歆泽说话，已经开口问道。 “一家很安静、让人觉得很悠闲的茶馆。”李歆泽轻声说道，她进来的时候瞥了一眼，不过，看到那个“茶”字确定了位置之后，茶馆的具体名字，她还真没分心去记。 “唔……”顾景行沉默了片刻，有些犹豫自己如果说这会儿过去接她的话，会不会直接被拒绝。 上午的时候，赵晟宁才从他这里要走了李歆泽的电话，那么这会儿，不难推测出，他们正坐在一起喝茶。 对于赵晟宁，顾景行同他其实并不怎么熟悉，要说交情，还是他跟宋哲远，以及宋哲远和赵晟宁之间的关系比较亲近一点。 而且，再加上赵晟宁同江加凌之间的微妙关系、以及李歆泽和江加凌在纽黑文时的那些交情，对于赵晟宁会约李歆泽见面，顾景行其实也并不是那么意外…… “怎么了？”李歆泽轻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顾景行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压下心底那丝隐隐的不确定，定下心来索性直接道：“下午还有别的安排吗，我过去接你好不好？” 至于李岩被送回家这件事，因为顾景行的私人助理前几天一直四处带他玩的缘故，李岩的身份证号比李歆泽还清楚，所以，李歆泽特别大大方方的直接一个短信发给了，让她帮忙订票的…… 正在公司里加班的一边心颤一边动作麻利的订好车票之后，撂下电话和鼠标，踩着细高跟直接冲向了顾景行的办公室，没有任何隐瞒的汇报最新情况…… 只不过，因为李岩和父母那些人，似乎处处都涉及到了李歆泽的雷点，所以顾景行根本连提都没提。 “好啊，不过不用你来接我了，我过去找你吧！”李歆泽难得语气轻柔的笑道。 得到这个回复的顾景行，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即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我现在在公司里……” “那待会儿见！”李歆泽说完，轻轻的挂掉了电话。 在赵晟宁多少有些诧异、却也能猜到对方是谁，以及秦珺雅微微一叹、心下了然的目光下，悠然站起身来，笑意吟吟、十分礼貌的同两人告别。 看着李歆泽的背影，赵晟宁整个人都有些发怔。面对这个意料之外的事态走向，赵晟宁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节奏了。 秦珺雅微微皱了皱眉，低声开口道：“刚刚的电话是顾景行打过来的。” “嗯？”赵晟宁坐在了李歆泽的对面，并没有看到她手机上的名字，不过，对于自己表哥的说法，他却丝毫不意外，“我猜也是他！” 秦珺雅微微挑了挑眉稍，“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