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你就这么安安心心地坐着?” “我应该紧张害怕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吗?”铭尘今天不打算去外面晨跑,昨天晚上稍微喝多了一些酒也睡得晚了一些,何文宣和他在床上很合得来,各种方面。 没有毛头小子的毛躁和粗心,何文宣是个十分体贴细心的男人,也愿意照顾到铭尘方方面面的情绪。大概是年纪大了,铭尘现如今在那方面的事情上并不会特别主动,他更愿意躺着享受服务,当然偶尔也会给予一些回应来增加情趣。 身上穿着长至脚踝的酒红色睡袍,坐在靠阳台沙发上的男人两条大长腿交叠在一起,这似乎是铭尘惯有的坐姿,优雅而含蓄,阳光亲吻着他白皙干净的赤足,就像是两块薄薄的玉片被光晕包裹着。 视线在男人的脚踝上稍作停留,何鸿雪在距离铭尘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空气里飘荡着不知名的花香,大概是从阳台外的空中花园里飘进来的,铭尘就靠坐在靠近阳台的复古红棕色皮椅里,仿佛一幅安安静静的油画。 “如果是以前的你,首先你不会打小布莱克,其次惹了祸以后会自责慌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何鸿雪看着男人。 “那只能说明以前的铭尘,首先不知道爱惜自己,其次没有安全感,自责和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不是吗?”放下了手里的报纸,铭尘微微偏头冲何鸿雪露出浅笑,该说的昨天晚上他已经和何鸿雪说过一遍了,现在没有重复的必要。 噢,不对,或许可以补充这么一句。 “文宣可以保护我。”铭尘说道,“这是他亲口和我说的。” 他从何鸿雪的目光里看到一丝稍纵即逝的嘲讽,以前的铭尘难道没有信任过何文宣,没有对何文宣抱以希望过?如果真的有效果,就不会有后来的自杀。 可他不是以前的铭尘啊。 特工的一门课程是如何引诱任务目标,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铭尘不会动用这项能力,事实上身为泰瑞尔的时候他也很少对任务目标进行引诱,但只要他出手了就不会失败。 感情是一个人最大的弱点,无论这种感情是爱还是恨。 他看着何鸿雪,笑得很温和,很满足,很幸福:“我相信他。” “你是爱上他这个人,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依靠他就能保护你自己?”微微眯起了眼睛,何鸿雪饶有兴致的问道。 “其实在失忆以后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在我这个年纪还能做宠物的人其实并不多,如果觉得腻味了你们大可以在我失忆以后把我随便丢到哪里去,而不是一直这么带在身边甚至悉心照顾。” 铭尘没有回答何鸿雪的问题,这是他第一次把自己心里的疑问当着何鸿雪的面说出来。 “喜欢我的身体?比我年轻漂亮的人多得是;觉得我有趣?就我所知我以前一点也不有趣甚至会故意穿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来抗议……”挑了挑眉,铭尘大概已经知道为什么他的衣橱里最开始都是一些难看的大牌衣服,只是一种无声的抗议而已。 “小布莱克告诉我,最开始我是你的人,”铭尘看着男人语气像是在刻意强调,眼神却始终很平静,“你一个人的宠物。” 何鸿雪手指轻轻摩擦着下颚,视线停留在逆光下周身都笼罩着一层光晕的男人身上,穿着睡袍的男人就像一幅油画里有着隐形翅膀的大天使,圣洁的而带有距离感,让人生出一股想要弯下腰亲吻脚背的冲动。 “他还告诉了你什么?” “你们会把我送给他。”偏头避开了何鸿雪的视线,铭尘朝着某个方向望了过去,紧接着那张干净成熟而带有某种禁欲感的脸庞便融化了一般露出安心的笑容来。 何文宣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份还热腾腾的早餐。 …… “你太宠他了。” 多少有留意到最近何文宣对铭尘的态度,但何文宣竟然会一大清早就自己出去给铭尘买早餐,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还是让何鸿雪有些吃惊。 也不知道应该惊讶于铭尘竟然会主动要求何文宣买早餐,还是何文宣竟然就答应了铭尘有些任性的要求。 两兄弟坐在一起吃早餐,铭尘带着自己那份跑楼上去了,何文宣大概是想和铭尘一起吃早餐的,但他也清楚何鸿雪肯定会有事情问他。 淡淡笑了笑,何文宣的回应非常平静:“他需要照顾,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这也是我的职责。” 昨天夜里在何鸿雪和何文宣之间,铭尘选择毫不犹豫地奔向了何文宣的怀抱;回到房间以后是属于两个人的美酒与漫舞;清晨是那个男人懒洋洋地趴在何文宣身上,轻描淡写开玩笑一样的问了何文宣一句:如果我说我想吃隔壁街的牛腩面,你会亲自帮我买吗? 何鸿雪点了点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毕竟他的弟弟一直都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绅士。 “我听铭尘说你不会把他交给小布莱克。” “之前调查过有关小布莱克的信息,他一直都在暗中调查泰瑞尔的踪迹,尽管从各个方面显示的信息来看泰瑞尔应该是患了绝症已经去世了,但看小布莱克的样子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何文宣说出了他的解约方案,“比起铭尘,小布莱克对泰瑞尔更感兴趣。” 何鸿雪说道:“如果泰瑞尔还活着,那个男人会是个大麻烦;如果泰瑞尔已经死了,以泰瑞尔的行事作风想要找那个男人的尸体并不容易。” 甚至有可能连尸体都没有。 “碰巧文翰那边有一些关于泰瑞尔的消息……”话音一顿,何文宣望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不远处的男人,“铭尘?” 穿着睡袍的男人站在楼梯口的地方,铭尘抱歉的说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有什么事情?”何鸿雪问道。 似乎犹豫了一下,铭尘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们有事情慢慢谈,我先上去了。” “等一下。”从餐桌前站了起来,何文宣在铭尘离开之前走到了男人的身边,低声说道,“事情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早餐买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歪了歪脑袋,铭尘浅浅笑了笑。 何文宣蓦地一下笑了,不知道是因为铭尘今天有些任性又主动的举动,还是对方居然和他想到了一块儿。 “小布莱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回过头对何鸿雪说了一句,何文宣握住了铭尘的手,带着男人往楼上去了。 看着一起上了楼仿佛一对热恋中情侣的两个人,何鸿雪神色有些复杂,铭尘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何文宣更为亲近,何文宣却比以前对铭尘更为用心。 第四十九章 感情的陷阱(二) 卧室面朝大海格外宽敞的阳台上,铭尘和何文宣面对面地坐在一起,一大碗牛腩面足够他们两个人分了,何文宣甚至还额外买了一些牛腩、卤猪蹄和粥,非常丰盛又格外美味的一顿早餐。 铭尘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大部分时候都在听何文宣说话,偶尔感兴趣或者好奇的问一句。 “泰瑞尔有一个外号:特工之王。” 这不是何文宣第一次和铭尘一起吃东西了,却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连吃汤水面都能吃出一股优雅的味道来,何文宣突然发现,过去的那几年里他对铭尘的了解其实并不深,也很少会像现在这样仔细而安静的观察对方。 过去的铭尘是个随时随地都散发着“不要靠近我”气场的男人,一个不喜欢外出的男人,一个尽可能避开他们所有人的男人。 “既然他是一个特工那为什么还要杀了布莱克家族那么多人,或者是受什么秘密机构指使?”铭尘好奇的问道。 小布莱克这条漏网之鱼想找他做什么,报仇雪恨?看起来不太像,那些和小布莱克接触时细微的细节渐渐构成了一张初具雏形的蜘蛛网,铭尘隐约有一种直觉,但他从来都不是贸然断定的人,还需要继续观察。 何文宣摇了摇头:“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名义上虽然是一个特工,实际上对政府的忠诚度很低,如果不是因为泰瑞尔是个很有分寸同时又能力超群的人,政府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存在的。” “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不能用常理去理解,关于泰瑞尔这个人我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真正见过,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出手杀了布莱克家族那么多人,但是自从出事以后他就失踪了,以那份检查单上的信息来看,泰瑞尔绝症晚期活不过三个月,这或许是他发疯的原因之一。” “听起来是个既危险又神秘的男人,我们能找到他吗?”铭尘喝了口苹果汁。 “如果泰瑞尔不想被人找到就没人可以找到他,没有必要一定帮小布莱克找到泰瑞尔这个人,”仅仅是向小布莱克表达善意而已,并不值得何文宣为此付出过大的代价,他继续说道,“碰巧文翰那边也有泰瑞尔的消息,他后天就到。” 突然抬头看了看铭尘,何文宣体贴的说道:“如果你不想见他,到时候你可以暂时到森林公园的湖边别墅住两天。” 泰瑞尔的消息?铭尘感兴趣的是这个。 铭尘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脆弱,更何况我也不可能避开他一辈子。” 微笑着低下头,渐渐洒满城市与海面的阳光在他的眼底投下一片波光粼粼,有那么一丝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接受既定未来的隐忍。 “我很抱歉……”握住了铭尘的手,这大概是何文宣第一次说出道歉的话,他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对铭尘说谎,现下的情况是他一个人没有办法改变的。 何文宣改变不了何鸿雪制定下的规则,改变不了一个星期以后铭尘就要从他身边离开的现实,更改变不了铭尘以后还得周而复始徘徊在他们三兄弟生活里的事实。 “你没必要对我道歉,过去的几年一直都是这样,以后我也可以适应的,对不对?”铭尘笑了笑,但他们都知道就在一个多月以前铭尘才刚刚从地狱的门口被抢救回来。 铭尘半开玩笑的说道:“我估计过不了几年你们就该腻味了,答应我,如果我老了,至少不要把我丢到街边去,嗯?” “当然不会,我永远不会放开你。”何文宣握着铭尘的手更紧了,他宁愿面前的这个男人对他发火,或者是像以前那样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故作幽默。 执起男人的手轻轻摩擦着自己的脸颊,何文宣双手捧着铭尘的手亲吻着男人的指尖,一下又一下,仿佛花蜜一样沁入心脾的那种甜,让人因若有似无的清香微微颤抖,最后会留恋唇边的那股甜美,再三回味。 急诊室,病危通知,何文宣仍然记得那天自己赶到医院时手术室门外亮着的红灯。 重症病房里的男人长时间的昏迷,隔着透明的玻璃只能看到铭尘安安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安详得好像只是陷入了一个充满美好的睡梦里。 何鸿雪自始至终没有出现在医院,何文瀚一天到晚都守在病房外面,何文宣说不清那个时候自己是什么感觉,一种陌生的、迟来又迟钝的淡淡悔意。 第五十章 感情的陷阱(三) “文翰明天早上到。” 涂抹了精油的手指轻轻按压在男人的腰背上,恰到好处的力道让趴在床上的铭尘禁不住发出舒服的叹息声。 铭尘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今天中午的时候何鸿雪就离开了,连个招呼都没有打,而之前被发配到了其他地方的何文瀚又因为小布莱克的事情要回来了。恰巧知道了一些关于泰瑞尔的消息?铭尘很好奇何文瀚在过去的几天里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和泰瑞尔扯上关系。 后颈酥酥麻麻的,闭着眼睛休息的男人微微偏头往后看了一眼,何文宣几乎是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亲吻着他的后颈和肩背,虽然和何文宣在床上很合得来,但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沉溺于欢爱中的男人。 “今晚要吗?”低沉磁性的声音像是掺了巧克力糖浆的冰沙,铭尘翻过身来贴上了何文宣的肩窝,何文宣顺势把男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轻抚着铭尘的手臂和后背,亲吻着额头和长长的眼尾。 铭尘继续说道:“我有一点累了……” 沙沙的声音软软的,融化了的巧克力糖一样。 “在健身房待了一早上,下午又去游泳池,不累才怪了。”似乎是爱上了亲吻男人的甜蜜感觉,何文宣像是吃糖一样小口小口地亲吻着快要在他怀里睡着了的铭尘,被弄得痒痒的铭尘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满的嘟囔了两声。 何文宣笑得更开心了,稍稍逗了逗铭尘以后很快就收手了,他向来是一个知分寸懂进退的理智型男人。 手指轻轻抓了抓铭尘松软的头发,何文宣在男人额头上亲了一口:“这么努力做什么?” “不知道一个男人过了三十岁以后身材很难保持吗?你整天给我吃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不多运动一下的话一定会变胖。”懒懒抬起眼皮看了何文宣一眼,铭尘很快又闭上眼睛缩进了何文宣的怀里轻轻蹭了蹭,像一只懒洋洋的寻找猫窝的大猫。 “累了就睡吧。”何文宣拉过被子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房间里只剩下床边的夜灯还开着,微弱的蓝色灯光让房间仿佛浸在了大海里一样。 “你确定?”身为一个男人,铭尘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何文宣想做什么,对方是他的饲主,只要何文宣愿意,根本不需要对他有所顾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但现在,何文宣选择了退让和忍耐,这个家伙可是正值男人最精力旺盛的时期。 “你想我现在抱你吗?”浅浅一笑,何文宣拍了拍男人的背,柔声道,“睡吧。” “对我这么温柔,我怕自己忍不住爱上你怎么办。”铭尘闭着眼睛喃喃道,声音越来越小,“那可是飞蛾扑火……” 爱上我吗? “铭尘?”何文宣轻轻喊了一声,依偎在他怀里的男人没有什么反应,竟然是睡着了。 飞蛾扑火吗? 何文宣轻轻叹了一口气,铭尘倒是睡着了,他却突然有些睡不着了。 并不是没有存在宠物爱上饲主,或者是饲主爱上宠物的先例,只是他们家的这种情况太过于复杂,爱从来都是自私的,舍不得分给其他人一分一毫,理智如何文宣比任何一个人都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有思考过“爱”这个议题吗?大概有,但总是刻意回避。 何鸿雪对铭尘有爱吗?如果完全没有,也不会一直把铭尘留在何家,当年也不会费尽心思的把铭尘弄到手,但如果说有,为什么又愿意把铭尘让出来,为什么在铭尘急救的那几天完全看不到人影。 何文瀚呢?他的孪生弟弟,虽然看起来总是爱欺负铭尘,但铭尘在重症病房那几天又没日没夜的守在外面。 没有谁能比何文宣更了解他的孪生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