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暴雨将至
门口一众人,小月,邵冼见怪不怪,左挚亦与平常表情无贰。 这俩主子在一起混打混闹惯了,再正常不过。 唯有一人例外。 紫契一张脸霎时惊涛骇浪,挟风带雨。 墙有三两卷画,席卷一缕梅香袅袅,恰好风吹了眼,邵郁低头敛羞,对面男子又唇红齿白,五官俊美。 敛袖泼墨一卷,山河入画,人亦入画。月光挤进窗扉,给两人渡上了一层金。 紫契狠狠咳嗽一声。 若是可以,倒是很想拆房。只可惜顶着军医头衔,若是无赖蛮横,岂不失了邵郁脸面。 邵郁扭头,满脸兴奋:“紫契,可问出什么来了?” 暗里邵郁使劲抽/手,却丝毫抽不动。咦?三哥疯了,怎的还不松手。 紫契难道是三哥的命门,每次两人撞在一起,便都如中魔一般。 “左挚,我安排的人是否有来?” 楚岸几乎与邵郁话音同时落下。 邵郁所有注意都被这句话怔住,手顾不得挣了。 “我当三哥真等唱戏给人看。别人台子都搭好了也不见你着急动怒。” “自然不能等着挨宰。”楚岸安之若素,嘴角笑意收敛,目色转冷:“否则,可就当不起郁儿这声三哥。” “回王爷,”左挚道:“落月镇隶属乌圭城左统领宣壹早已候命多时。驻将肖一岚也领了精卫兵,就等差遣。张老太傅也派了祝恤纬,但凭王爷调遣。” 紫契才张嘴,到底闭了回去。 “前头两人倒是有些用处,真打起来还是刀枪硬气些。只是这祝恤纬,我有些不明白。”邵郁纳罕道:“有人都要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难道还指望一个秀才去磨破嘴皮子,说服两军撤退不要对垒?” 楚安浅笑,宽大的衣袖下捏捏她的手:“我只是找太傅要了人。并不十分清楚。” “他便只派给你一个文弱书生?”邵郁想揉额头,手却被攥着,遂狠踩过去一脚也没得自由,无奈道:“那老家伙──嘶。” 楚岸慈笑收手,总算不攥了,方才一次捏够了本。 他家郁儿手真软,如云似幻。 “──那老太傅,到底在搞什么?”邵郁揉手。 楚岸道:“到时你就知道。左挚,你且传话下去,按兵不动,所有精卫里衣皆换兵服,外罩常衫,混迹与街坊巷尾,只等将令,把那祝恤纬唤来即可。” 左挚领命。 “关子到底还要卖到何时。”邵郁撇撇嘴,扭头问紫契:“方才问出什么了?” 小月等人识相退下,顺手掩门。 屋内便只余下三人。 楚岸那本用来摆派头的书早丢到一边,拽了椅子就着邵郁跟前坐下,两人挨得极近。 哐啷。 椅角放得挺响。 邵郁:“......” “那女子名叫潇九儿。”紫契眼角余光喷/射不满,还是详实道:“她交代黑寻是她主子吩咐要杀。衍姬便是她主子,亦是衍姬易容成潇九儿的样子,从绸缎庄账房先生刘大豪手里骗得账本。想来,衍姬必以为潇九儿没命活。” “现如今出账账本在何处?”楚岸插话。 邵郁亦是凑脸过来,认真倾听。 紫契脸色不睦,不是很想和湘安王说话。 到底不是这位王爷辖制下子民,你管我? 邵郁却正听到要紧处,催道:“难道潇九儿死活不说?” “说了。”紫契应声很快。 楚岸:“......”王爷不恼,嘴角反含笑,你还能再小气更多些。 邵郁问:“藏于何处?” “账本仍然一份为三,一为真,一为假,那第三本手账,却不是黑寻经手。”紫契道:“是衍姬。第三份藏在她手里。那份完整出账入账账本,在他们主子手里。潇九儿却道她并不清楚最大主子是谁。” “绕一圈又回到原点。”邵郁有些泄气:“莫说稷无霜,就是衍姬谁能活捉?我们又不是江湖门派,武功也没有出神入化许多,更不能平生多出一副翅膀。” “既不能硬夺,那我们就智取。”湘安王倒是一副胸有成竹:“衍姬既以为潇九儿已死,想来还会易容出现,急什么。” “问题是她出现后,我们如何生擒她。”邵郁撇撇嘴,单手托着腮帮子,手肘搭在椅背:“还有她的主子,稷无霜也会出现。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劫走他的门人无动于衷。” 紫契却有些呆,神游天外没在听,邵郁甚少在紫契眼前做出如此小女儿姿态,现下只有他一人知邵郁是女儿身。自他头一回给她诊治,只一搭脉便知道。 邵郁脸型是标准鹅蛋脸,眉目如画,五官精致,脸颊线条无可挑剔,多一分嫌多,此时就着托腮,下巴侧颊微有变形,倒徒增烂漫纯稚。 还没有看够,那张脸前就多了一只大手。 “紫契大夫请回。”那只手换成了楚岸的头来挡:“审讯辛苦。我着人给你升个上房好好歇息。” 紫契:“......”你凭什么不让我看我家将军。好想用一把银针扎一扎这张脸。 三四根都不够。 “就是。”邵郁接话,从他脑后冒出来两个字。 楚岸却比她更快,挪了挪脑袋,挡住,转头又催:“郁儿,你这大夫天麻麻亮便去蹲墙根,怎的连个奖励都没有?还不赶快赏人去休息?等甚?” 邵郁配合道:“紫契你快去。” 紫契真心推辞:“多谢将军,当真不需要。以前潜心研究药方,经常晚睡早起,习惯──” “那此种习惯并不好。”楚岸不急不缓截话,给紫契噎成紫脸。 “你是大夫,当知通宵熬夜是陋习。”楚岸教训人:“入夜五脏六腑皆休息养生,人才能长寿。你长寿了,我家郁儿有大夫调理身子不病不灾,我大楚才能战无不胜。” 紫契白眼险些翻到天上。 只肯嘴皮子利索,看似不饶人。 我是大夫,班门弄斧,你班个什么门,这里没有斧头给你耍。 邵郁头埋到双臂之间,肩膀狠狠颤抖。 楚岸道:“紫契大夫还是快去躺着为好,眼皮都要黏到一起。” 楚岸换成一副严肃脸,叫来左挚即刻去换房。 鼓捣一番后,紫契重重关门,新屋门板关到墙壁跟着颤三颤,哐当当重响,总算走了。 “怎么?气我欺负你的兵?”楚岸抬起邵郁的头,人蹲下,与她平视。 邵郁揪他耳朵,眼泪都要笑出来,一双极好看的眼睛,染着烛火,坠入璀璨,灯下甚是明亮。 “你是故意的。”邵郁笑到停不下来:“紫契最是老实的一个,险些被你气成内伤。” “是他事情说完还不肯走。”楚岸蹲着耍赖:“不是我非要拿他说教,实是他撞到了话头上。只能拿他逗你笑。” “贫。”邵郁拍他一掌:“接着编。分明是你又在皮。” “皮一下你才肯笑。”楚岸拍拍那个包袱:“现下郁儿可还担心?从它出现你就蹙眉,此番打岔,你可就莫要再伤脑了。都交给我。” 说罢,他抬手,嶙峋修长的指节抚摸她的眉眼:“如此好看一双眼睛,莫要成天蹙着。” 或者此刻暴风雨来临前夕氛围太过静谧良辰,亦或是那泓名为理智的洪流瞬间漫过脑顶,他极缓凑近,似只是为了看清眼前人,偏又淡淡吐出六个字。 “──简直,暴殄天物。” 声音极低且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