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又暖,你先去洗漱吧,你速度慢。”白宣道,早晨俞又暖洗头洗澡就花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也不知道节约水资源。 俞又暖知道白宣肯定有话要和左问说,所以乖乖地点了点头。 白宣见俞又暖进了卫生间,就看着左问,用下巴指了指她房间的门,三个人一起进了卧室。 “你和又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白宣坐在床畔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左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俞又暖能跑到家里来?你和她是不是准备离婚?”白宣也懒得跟左问绕圈子了,直指重点。 左问迟疑了片刻,“没有。” “没有?你是想等真离了再告诉我们是不是?”白宣生气于左问的隐瞒。 左睿也看出了左问的迟疑,问道:“婚姻大事不能儿戏,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左问揉了揉眉头,即使是父母,他也不习惯和他们讨论自己的私事,“我有点儿累了,明天就要回城。”。 “明天就走?”其实白宣远没有她语气所表现出来的那么吃惊,她这个儿子简直是个工作狂,对此她早有预料。她有时候既为有这样的儿子自豪,可有时候又觉得心里有点儿空落落的,前些年春节晚会流行起来的《常回家看看》那首歌,她每次听都觉得心酸。 左问点了点头,“嗯。” 白宣叹息一声,“不管你和俞又暖之间如何,我先表个态吧,都说劝和不劝离,但是我并不看好你们两个,离了大家都好。”白宣总结陈词道,“晓珍等了你这么多年,如今这个年代,哪里去找这样长情的女孩子啊?人长得漂亮,又孝顺。我和你李阿姨是同事,又住对门,每次看见她我都不好意思。” 左问不耐烦听这些,他早就直接拒绝了郭晓珍,如今更没有为她的感情买单的义务,他自己的感情不也没人买单吗?成年人只能自己为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左问站起身,“我睡了。”说完就打开了门走出去。 “哎,我话还没说完呐。”白宣跟着站了起来。 左睿拉了拉白宣,“少说两句吧,他最烦的就是你说这个。感情的事情哪里能勉强啊。” 白宣甩开左睿的手,“你说当初他是看上俞又暖哪一点儿啊,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地方值得看啊?你说晓珍多好的女孩子……”白老师虽然已经退休,但是爱说教和爱唠叨的习惯一直延续了下来。 左问走到门边时刚好听到白宣这句话,其实这句话不止白宣一个人问过他,甚至连俞又暖的父亲都问过他。 左问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支烟,白色的烟圈在他眼前旋转,让他觉得自己腹部那道疤痕又在隐隐作痒。 不过是小手术——阑尾炎,但是却发生在左问最脆弱的时候。那时候他刚回国创业,一边在俞氏上班累积创业资金,一边在到处找风投,天子骄子又如何,在势利的市场面前一样要低头。 没有成功之前,哪个创业者没经过不要命地喝酒、装孙子的阶段,那时候心里憋着一口气,左问甚至都没怎么跟父母联系,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总觉得不混出个人样儿来就没脸见父母。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烈,寂寞也格外深刻。 ☆、chapter 13 黎明前的黑暗最浓烈,寂寞也格外深刻。 初时小腹痛的时候,左问并不以为意,皱一皱眉头就想挺过去,可在他加班之后走到停车场时,剧痛却让他再无力支撑。 左问这时候都还清楚地记得那时俞又暖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的清脆声,悦耳得仿佛天籁。 “先生,你还好吗?” 左问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俞又暖那张漂亮得惊人的脸,以至于左问在剧痛期间甚至以为自己发生了幻视,他倒下去的那瞬间,脑子里唯一记得的就是俞又暖那身仙气十足的白裙子。 左问做了手术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俞又暖,她在他身边守了一夜,也是她用棉签不停地蘸水给他湿润干得蜕皮的嘴唇。 只不过那时候温柔善良得仿佛白衣天使的俞大小姐不过只是短暂的幻象,后来左问才知道喜欢穿白裙子的女人,心可未必像白纸那么纯善。 俞又暖在陌生男人面前形象素来保持得极好,她喜欢征服各种各样的男人的目光,喜欢他们都围着她转。 只是可惜,当左问读懂俞又暖伪装的时候,他们已经结婚了。 也许是因为俞又暖给他的第一印象太好,也许是因为最终看中他的项目欣赏他的才华,并给了他一大笔风投资金的人是当时还没有成为他岳父的俞先生,也或许只是因为人的惰性,懒得再折腾,换一个女人也未必会更好这样,反正他们多年的婚姻就这样跌跌撞撞地维持了下来,直到两年前俞又暖出车祸之前。 烟头已经燃到了尾端,左问收拾了自己的回忆,熄灭了烟头,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让身上的烟味儿散去,这才回了房间。 俞又暖洗完澡之后,趿拉着自己粉嘟嘟的软毛小兔拖鞋走回房间的时候,扫向左问时发现他竟然在玩手机游戏,俞又暖好奇地低头从左问的肩膀上看过去,看到了一堆数字,就没了兴趣。连玩手机游戏都要玩这种益智游戏,俞又暖觉得容昳的生活还真是乏善可陈。 “我洗好了。”俞又暖出声提醒沉迷于游戏没有发觉她进门的左问。 左问放下手机,拿了睡衣直接去了卫生间。俞又暖则看着小床发呆,不知道是选择里面还是外面睡觉,这可是个难题。在俞宅的时候大床只分左右,不分内外所以没什么太大的选择难度。 俞又暖偏头咬了咬大指甲,为了防止左问半夜爬起来睡沙发,她明智地决定自己睡外面好了,鉴于左问还在洗澡,所以俞又暖只能窝在书桌前无聊地摆弄手机,她试着上网搜索了一下左问玩的那款小游戏,没想到还真被她用模糊描述的方法搜索出来了,游戏叫2048。 俞又暖玩了八次,每次在512的时候就败下阵来,她咬牙切齿地想不知道左问是怎么玩到131072的,而且当时他的游戏显然还没有结束,这得多逆天啊? 左问走进来时,俞又暖正在跟512奋战,只用余光扫了左问一眼,见他的头发湿润,还有水光,站起来拿了自己的浴巾主动道:“我替你擦擦吧。”俞又暖也不等左问的反应,就卖力地替他揉起头发来。 “我自己来。”左问从俞又暖手里拿走浴巾,站起身走到客厅擦头发。 俞又暖在房间里等了许久,也不见左问进来,打开门走到客厅才发现左问在看新闻,声音小得几乎没有,显然是有意在回避自己。 “你不睡吗?”俞又暖问。 左问抬眼望去,俞又暖站在门边,长t恤睡衣,领口拉得大大的,斜着露出了大半个香肩。t台上的设计师喜欢设计斜肩礼服的根本原因就在于,香肩半露的神秘和性^^感让女性至少增加了三成的魅力,此t恤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何况俞又暖演技一向了得,明明是久经男^^欢^^女^^爱的人,但是只要她愿意,就能演得像一个刚出社会的纯、情大学生一样,眼里满是天真的无辜。 此时无辜而楚楚的表情就在俞又暖的脸上,像极了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左问心想,如果做一个问卷调查,估计十个人里有十个都要投她是处^^女的票。 左问重新低下头喝了一口啤酒,“我睡沙发。” 俞又暖走到左问跟前,居高临下地道:“你是想让爸妈都知道我们之间有问题?” 这话多少有点儿还击左问的意思。不过俞又暖说这话可有点儿心虚,她都跑到这儿来了,要说她和左问没问题,傻子也不信啊。 左问看了俞又暖一眼,想起先前他爸妈逼问他和俞又暖离婚的事情,左问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关了电视站起身进了卧室。 俞又暖跟在他身后,唇角忍不住翘了翘,“我要睡外面。” 左问掀开被子平躺到床内侧,俞又暖关了灯在黑暗里灿烂一笑,掀开被子也躺了进去,虽说睡惯了大床,可是小床格外温暖,深得她的欢心。 俞又暖向着左问侧过身,抱住他的手臂,柔软的胸口就那样轻轻贴在左问的手臂外侧,她将头埋在左问的肩上,打了个哈欠,调整好最舒服的睡姿等待入眠。 结果左问无情地翻身朝内,俞又暖只能整个胸都贴在左问的背上,将手搭在他的腰上继续养瞌睡虫。 “别挨着我,热。”左问冰凉的声音沁入了俞又暖的耳朵里。 俞又暖抬腿将被子用力一踢,这样总不热了吧?她照样八爪鱼一样地攀着左问。 左问往里让了让。 俞又暖撅嘴道:“还没到夏天呢,昼夜温差大。” 左问不再说话,一动不动地面壁而卧。俞又暖则是因为昨夜没睡好,午睡质量不高,如今又有左问在身边,闻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她刚合上眼就秒睡了过去。 凌晨两点,左问听见身后的人那均匀而轻缓的呼吸就觉得烦躁,失眠的人总是格外的暴躁,他转过身将俞又暖往外推了推,俞又暖顺从地翻了一个身,结果一不小心就连人带被子滚到了床下面。 老式床比较高,俞又暖“咚”地一声摔在地上,睡眼朦胧地捂着后脑勺,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隔壁的白宣被惊醒了,老人的睡眠浅,她赶紧推了推左睿,“怎么回事?不会是在打架吧?” 左睿揉了揉眼睛,“左问不会的。” “我没说左问啊,现在女人打男人的大有人在。”白宣道。 左睿正是犯困的时候,搂了搂白宣道:“睡吧,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解决。” 片刻后俞又暖才大概意识到自己是摔到床下了,这床太小,她睡觉又不规矩,摔下来也不算奇怪,所以她舍不得睁开眼睛地瞎摸着重新爬上床,不过片刻功夫,就又睡得黑甜了。 左问冷眼看着俞又暖又像八爪鱼一般缠过来,甜蜜的香气再度笼罩在左问的周围。俞又暖收藏过很多古董香水,但不管用什么香水,她身上的香气都没变过,一如十年前,清清甜甜。 这香气在初夏的被子里被蒸得仿佛发酵的面包,对饥饿的人简直就是地狱般的折磨,左问很想将俞又暖再一脚踢下去,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但俞又暖在睡梦里仿佛梦到了这一幕,她的手轻轻下滑,在左问的腿上安抚地拍了拍,意思是:别闹。 可是俞又暖手的长度刚好只能够到左问的大腿^^根部,这真是越安抚越躁动,左问索性将被子全部裹到了俞又暖的身上,抬腿轻轻推了推她,俞又暖就圆润地又滚下了床。 这次不知道是力道适中,还是她摔的姿势太过美好,竟然也没有醒,就那样在地板上继续香甜地睡着。 左问坐起身看向床下的俞又暖,心里咒骂了一句“cao^^蛋”,自己面向墙在夜里的凉风里探寻“心静自然凉”的境界,过了会儿又烦躁地起身,将俞又暖打横连着被子一起抱上床。 清晨明媚的阳光洒到俞又暖的脸上时,她幸福地踢开被子,伸了伸懒腰,身边的人不出意料地已经起床,她一个鲤鱼打挺地跳了起来,推开纱窗在阳光里洗了洗脸,手指在脸颊上弹了弹,光滑而富有弹性,睡眠果然是美颜不可或缺的东西,就是床太硬,腰和背好像有些酸疼。 此刻正在外面的餐桌上用早饭的左问,气色一如既往,冷峻的脸上连黑眼圈都被那阴沉的脸色给淡化了。 “爸妈,早。”俞又暖欢快地打了招呼,对于没心没肺的大小姐来说,每一天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老公,早。”俞又暖在餐桌边坐下,端起左问面前的豆浆喝了一口,随意地伸手拿了根油条咬了一口。 白宣彻底败给了俞又暖的厚脸皮,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豆浆,又将一只水煮蛋递到俞又暖的跟前,“吃吧,你买的蛋。” 天知道俞大小姐有多少年没吃过鸡蛋了,尤其是水煮蛋,时间大概得追溯到她几个月大吃辅食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懂说不,所以只能忍受干腻腻的蛋黄。 俞又暖在白宣的眼皮子下,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以蜗牛爬行的速度剥着蛋壳。 白宣实在看不过眼了,一把从俞又暖的手里抢过鸡蛋,三下五除二地就将雪白的鸡蛋剥了出来,“拿去吧,连个鸡蛋也不会剥,你怎么长大的?” 俞又暖低头接过鸡蛋,转头看向左问,然后道:“mama,左问没有鸡蛋吗?” “他刚吃了两只。”白宣道。 俞又暖只觉得大势已去,只好忍着皱眉和恶心,将鸡蛋放入了嘴里,小口小口地嚼着。直到早饭吃完,俞又暖手里的鸡蛋都还剩了大半个。 白宣看着俞又暖,“又暖,你不想吃蛋,刚吃为什么不说?你这样浪费想过非洲还有多少食不果腹的儿童吗?每年地球上还有多少人饿死吗?我和你爸小时候,没有吃的,只能用凉水冲着米糠吃……” ☆、chapter 14 俞又暖迅速地将剩余的鸡蛋扔到嘴里,站起身指着行李箱,因为嘴巴包着东西所以没法说话,但是她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她还急着赶飞机。 几个小时后俞又暖坐在左问车里副驾驶位置,喝了两杯水都还没冲淡嘴里的鸡蛋味儿,她觉得自己已经到了想都想不得鸡蛋的地步了。 俞又暖侧头看向左问,作为夫妻,在三、四个小时的车程里一句话都不说,似乎实在说不过去,“你昨天根本不必赶回来的,你也看到了,你妈不欺负我都算不错的了。” “她不是欺负你,只是不喜欢你。”左问淡淡地道。 俞又暖真是恨不得搬过方向盘,跟左问同归于尽,有他这样补刀的吗?俞又暖瞪着左问看了好半晌,对方都可以视若无睹,她只能败下阵来,调头看向窗外。 四月的山色,青翠欲滴,这一日又是风和日丽,大有□□,我却为失恋折腰的讽刺感,俞又暖忍不住硬气地道:“回去后,你让助理将离婚协议送到俞宅。” “如你所愿。”左问的声音依旧平静。 俞又暖火大地转过头,“什么叫如我所愿,是如你所愿才是。想必过不了两日,左先生就该广发喜帖了,真是可喜可贺。” “借你吉言。”左问平视前方,他的视线吝啬得一分都不肯给俞又暖。 俞又暖气得一脚踢向座椅前方的挡板,胃开始发疼发胀,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拼命地敲打车窗。 左问转过头,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了俞又暖那见鬼似的苍白,他将车停稳在应急车道,俞又暖飞快地打开门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