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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恪笑了:“什么意思?你想让我给你写一封就业推荐信吗?我不知道赛博格还流行这个。” 威尔一怔,没有说话。 楚恪停下笔,抬头看他:“威尔·杨,我建议你对我说实话。你很聪明,很有能力,不像是在乎别人印象的那种人。你在图谋什么?告诉我。看在你很好用的份上,或许我会帮你。” “我在乎的是您对我的评价。”威尔诚恳地说。 他注视着楚恪,那双玻璃做的无机质赛博格眼睛黑不见底。楚恪与他对视了一分钟,放弃了。赛博格不需要眨眼,他却是个睡眠不足、眼压过高的普通人。楚恪的生活哲学里,有一条是不要为了没必要的自尊心犯倔,而跟赛博格比瞪眼无疑属于没必要的自尊心之一例。 楚恪叹了口气:“行吧,你想要个‘好印象’?去给我联系阿娜塔西亚,问清楚赵艾可找她干什么。” 威尔拨了几次阿娜塔西亚的号码,但对方的终端一直离线。 按照朴成一的说法,阿娜塔西亚是赵艾可在流浪汉之中的线人,她本人很有可能也是流浪者中的一员,事实上,警方记录里她也的确是无业状态。楚恪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八点。海参崴有宵禁,阿娜塔西亚作为一个流浪者,很有可能一入夜便关闭了终端以避免被定位。 “今天就到这里。”楚恪决定道。 他起身招呼威尔,两人一起把已经完成工作进入休眠状态的痕检机器人搬运上警局的车。十五区与海参崴不同,这里没有宵禁,极远处的市中心已经有灯火亮起。楚恪眺望片刻,回头正打算与威尔告别,却撞上了威尔的视线。不论楚恪何时回头,威尔似乎总是在看他。这种情况今天已经发生了多次。 楚恪迟疑道:“你——” 威尔等待着他的后文,但楚恪也不知道他打算说些什么。他有一种模模糊糊的直觉,尚未清晰到能形成对话。两人间冷场了一会儿,然后威尔打破了沉默。他向楚恪伸出手,微笑道:“晚安,楚恪探员。” 楚恪一怔,过了两秒钟才握上了威尔的手。 威尔保证道:“我会在今晚调查完最近一个月的通话记录。”他一顿,又补充道,“也会全过程录音,并且上传到警局做数据过滤分析。” “录音就够了。”楚恪说,“标准流程。”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了海岬。夜幕沉沉,两道车灯平行而各自孤独地延伸,在每个转角处短暂地交汇。 回到城市附近,威尔的车自动驶入了城郊的劳动调遣局,他要去那里登记并充电。楚恪则回了家。他在街口下车,步行回公寓楼上,让智能系统自己去找个合法又合理的车位。楚恪不喜欢新技术,只有在找车位这件事上,智能驾驶系统会让他觉得科技进步是有意义的。 冰箱已经快空了,楚恪一边琢磨着周末去采购,一边从所剩无几的冷冻鸡块里挑了一盒没过期的,扔进了自动炸锅。炸鸡的香味蔓延在空气里,楚恪顺手打开终端,登陆警局网络,搜索威尔·杨的名字。 结果很简单干净。威尔今年二十岁,出生于地下时代。他在地表历08年初生病入院,此后两年多都在医院渡过,直到生命垂危时在最低赛博格保障法案下进行了移植手术,成为赛博格。再之后他就进入了劳动调遣局。 威尔说他在四年前的一桩杀人案中作证,因而遇到楚恪。十一年的探员生涯里,楚恪处理的杀人案超过一百起,传唤的证人超过一千名,早已不记得这回事儿。也许他那天大发神威,当场侦破了案件,给威尔留下了什么“好印象”。但楚恪很怀疑一个赛博格助理会因为“好印象”就卖力干活儿。 威尔确实该说实话的,楚恪想。探员是份薪水很低又不受尊重的工作,他可不是每天都能碰见威尔这么积极认真的赛博格助理。就冲威尔今天那副狗腿劲儿,哪怕他确实别有所图,楚恪也不是不能帮他。 但楚恪不喜欢被蒙在鼓里。 炸锅“叮”了一声,把炸鸡弹了出来。楚恪抛开这些事,咬下今天第一口正经的食物。 第4章 次日早晨,楚恪到达赵艾可家之前,威尔已经到了。他盘腿坐在赵艾可家门口,单手撑着下巴发呆。海风如浪般一波一波将岸边草地吹得倒伏。他在草浪间看到楚恪的车,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朝楚恪挥了挥手。 “早上好。”威尔说。 “早。”楚恪说。今天痕检机器人完成了工作,不必出勤,威尔便失去了提前进入现场的权限。楚恪越过他,打开了临时警戒线。他能感觉到威尔的视线凝在他的脸上。楚恪琢磨着如果威尔管他要权限的话该不该给,然而威尔说的不是这个。 威尔问道:“你不高兴?怎么了?” 楚恪眉梢一挑。他确定自己并非喜怒形于色的类型。威尔的细致令楚恪有点儿不习惯,就好像他确实是一个探员,而不是个半心半意的赛博格——楚恪甚至一时想不出警署哪个探员有威尔这种观察力。 “我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楚恪说。 他将那封邮件分享给威尔,后者读了一遍,皱起了眉。匿名邮件没有标题或正文,附件里有一段十几秒钟的影像,从界面看是视频电话的录像。录像的主角是赵艾可,背景是她的书房: “……西科系统已经在找麻烦了,我收到了威胁信,这几天还被跟踪过几次。昨晚,以及上周五——没关系,我能应付。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