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节
“看起来你和你父亲关系不是太好。”茱蒂开玩笑地说,“他可能要卖一套房子才付得起这个钱呢,瞧瞧那些水钻,即使是人工钻石,手工费也绝对不会便宜,而且你打算在哪里结婚?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吗?华伦天奴的设计有些太隆重了——他们可能预设你会要大办一场婚礼,所以一切设计都是为这一点而准备的。” “这些礼服看起来都有这个问题,”珍妮翻了翻厚厚的设计图,“这都是为上千人的婚礼——会现场直播的那种婚礼而准备的,我们完全没必要那么奢华,只需要一件简单的礼服就足够了。” 茱蒂和玛丽对视了一眼,茱蒂随即又望向了切萨雷,似乎在指望他出手相助,“我们理解你的心情,不过,看起来现在不对媒体提供婚礼照片似乎是有些矫枉过正,当媒体被群众的关注饥.渴逼向极限的时候,我们很难想象他们会做出什么,所以最好还是和大部分同行的做法一样,举办一个相对私人的婚礼,然后拍卖照片——这部分收入在抵扣婚礼支出以后可以捐给你的慈善基金,也是一条很好的新闻——当然,对外不必说得那么详细。” 珍妮也知道自己对于‘相对认真地办一场婚礼’这个念头的抵触是有些天真的,尤其在高调行事是她提出的建议这个前提下,这么做其实有点矫情,但这并不能改变她不想真真切切地和切萨雷站在圣坛前的感觉,可能这么想有些自私——欺骗所有人,cao纵媒体,以这段虚假的关系为武器来攻击敌手,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不能像她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一样,给她带来心理压力,但第二次结婚:不仅仅只是去领个证,含含糊糊地成为已婚身份,也不仅仅是住在一起,成为井水不犯河水的室友,而是真正在圣坛前庄严宣誓结为夫妻,这种感觉依然让她很不舒服,让她感觉到她在苛待自己,就像是她在每个精疲力尽的夜晚逼迫自己爬起身运动,当同伴们在大快朵颐高热量食物,而她只能吃草时一样,让她觉得她很对不起自己。 当然,往好处想,人是很容易适应的生物,现在她已经不觉得每天的运动是苦差事,甚至也不再会对美食感到心动,她的整个进食系统仿佛已经先一步衰竭老死了,甚至会觉得水煮鸡rou也蛮好吃——所以,就像是她渐渐习惯欺骗大众一样,也许她最终会接受‘认真举办婚礼’这个概念,不过,在此时此刻,珍妮确实不想认真考虑此事,她摇了摇头,把图册放到一边,“让我仔细看看这些设计图,再考虑一下。” “ok。”茱蒂也没有勉强她马上下决定的意思,她又拿出了另一个图册,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这是珠宝商们送来的图片,不过,当然啦,珠宝是不可能免费的,你知道,珠宝不赞助,这是潜规则——他们只会给你一个很优惠、很优惠、很优惠的折扣——” 她冲珍妮挤了挤眼,显然因为珍妮得到的待遇感到自豪——毕竟,如茱蒂所说,好的珠宝和钟表商,尤其是常常为王室供货的那些,是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产品免费赠送、赞助给明星的,也不会拥有正式的产品代言人,顶多是打一些擦边球,找品牌大使或是模特,但不可能存在真正的代言人。如梵克雅宝、卡地亚等大品牌,在鄙视链上的排行要高过明星许多,不像是衣服鞋包,需要求着明星穿戴,可以说是让明星赚他们的钱,奢侈珠宝是反过来要赚明星的钱——在这点上,只有爱马仕的格调差可和珠宝比拟,面对明星也表现□□,就算是珍妮这个级别,最多也仅仅是免费得到一些普通包款,如果是全球限量的珍品皮级别,那么能拿到打折优惠,都已经是格调极高的表现了。 而爱马仕也仅仅是几乎可以同梵克雅宝等品牌比拟而已,轮到格调,始终是差了那么半格,再加上梵克雅宝等品牌珠宝,单价毕竟十分昂贵,成本摆在那里,也不是喊出几十万美元,但实际上只是需要支付人工费,衣料钱在如此大的数字上可以忽略不计的高定礼服可以比拟的,能让梵克雅宝打折,哪怕只是9折,都说明了珍妮的地位,现在按茱蒂的说法,能够拿到一个‘很优惠、很优惠、很优惠’的折扣,也难怪她从头到脚都洋溢着自豪和骄傲,那挺直的脊背,都仿佛在无声地大喊:‘能成为珍妮弗.杰弗森的pr,我好光荣。’ “好吧,好吧,”珍妮息事宁人地说,面对茱蒂的狂热,她反而表现得相当冷静,“其实我只打算要一个头冠,而且也不想要太贵的那种,所以说,即使如此优惠,相信也省不了多少钱……” 这一回,不仅仅是茱蒂,连玛丽也一起发出了震惊的抽气声,谴责而又抑扬顿挫地说道,“珍妮!” “what?”珍妮摊了摊手,“又不是说我们真的需要纪念什么——说真的,搭配婚纱的项链,有人会在日常佩戴吗?就让它躺在这里,增加被偷的风险,还是放进银行付保管费?逻辑上来说,在婚礼珠宝上花费太多是十分愚蠢的——” “噢,我不要听你说了。”玛丽一把捂住了耳朵,开始念叨着无意义的单词,阻断珍妮的说话,而茱蒂干脆就不再理她,转向了一直坐在一边cao作手机的切萨雷,“听着,切萨,关于你的礼服和手表,这是我的想法,江诗丹顿,你觉得怎么样……” 关于明星婚礼,大到重头戏,婚纱、头冠、婚戒,小到婚礼酒水,甚至是一束捧花,都会有赞助商希望能够插上一脚,区别只是预算的多寡,像是面对全球的服饰品牌,宁可砸下重金也要拿下这场婚礼秀,就是因为珍妮的婚礼照片肯定会传遍全球,以她的影响力来说,一次赞助,足以提高品牌在全球的知名度,甚至于说在日本、中国、俄罗斯等东亚、中亚地区,掀起富豪跟风的浪潮也是不无可能,尤其是东亚地区,当地一向不是很认本地明星,所以奢侈品牌在挑选当地代言人的时候小心翼翼,很多品牌甚至就不设本土代言人,而是反过来在欧美地区选择代言人的时候更为谨慎,希望能挑选一个有全球知名度的明星,带动品牌在当地的认知度。毕竟,在这种蓝海市场里,营销有时会是制胜关键,最简单的例子,就像是coach,在美国这基本是轻奢的平民品牌,但在中国,其一度被认为是仅仅稍次于lv的牌子,专卖店甚至和gucci、armani开到了一块。而华伦天奴更是倒霉,由于中国盗版泛滥,华伦天奴品牌又被抢注,品牌认知度被毁得一塌糊涂,一大部分消费群体都觉得这牌子的格调和堡狮龙、皮尔.卡丹等伪名牌差不多,这个在奢侈品中血统也算是高贵的品牌哭都没处哭去,03年干脆退出中国市场,坐视其余品牌在这个成长极为迅速,消费能力日新月异的天堂仙境中赚得盆满钵满,和一样饱受山寨困扰,老花商标沦为假货认证标志的lv成为了难兄难弟。 如果珍妮刚穿越的时候,中国对于美国大众来说基本还是一个又穷又危险的邪恶轴.心国家,但在金融危机爆发以后,2009年的现在,成功举办了北京奥运会的中国,一跃成了新市场、新霸主的代名词,如果说从前的中国,仅仅是在军事领域对美国有所威胁的话,那么现在的中国,却是真正从经济规模上让美国人感受到了震撼和危机,当然,在□□方兴未艾的同时,所有的品牌仿佛也都在一夜之间重新发现了这块蓝海,奢侈品们急需一个在中国有极强影响力的明星来为自己代言,08年试图拉拢欧米茄一起抵制奥运的乔治.克鲁尼现在处境有些尴尬,而《梦露》刚在中国取得极好成绩,本人又曾为北京奥运传递过火炬的珍妮,在中国的影响力有多大那是不言而喻的,这些品牌都有市场分析报告——很多中国的新兴富豪对于国外的流行文化一无所知,也漠不关心,只是简单地迷信着他们认知中的好莱坞大明星,这个认知是相对固定,很难有变化的,比如说尼古拉斯.凯奇,如今他已经正在过气的路上,但在中国则依然是巨星代表,而这几年搅风搅雨的那些后起之秀,认知度就差多了,比较起来,珍妮弗.杰弗森应该是近10年内唯一一个同时在北京和纽约都保持一致认知度的女星,这也是她得到梵克雅宝等品牌青睐的重要原因:欧美金融风暴,有钱人的日子不好过,奢侈品市场也在萎缩,比起来,北京的富豪买起名表、珠宝根本就不心疼,除了自用以外,他们还要拿去送礼,这个市场,真正是‘人傻、钱多、速来’…… 至于别的餐饮赞助,那就是多数以打折为主了,这主要是因为珍妮的婚礼宾客众多,是一次很好的自我介绍会,愿意提供打折的多数都是新品牌,当作推广活动在做,至于桌椅、捧花、装饰等服务,倒是都愿意免费提供服务,再加上正在竞价,想要拿到独家报道权的各家杂志和媒体,如果通通走赞助最大方的那条线的话,这一次婚礼——计算下来——能给这对新婚夫妇带来起码四千万上下的净利润,连这套房子、装修费外加未来几年的房产税都cover了。当然,这也意味着这会是一场高度公开化的婚礼,不但要有大量照片流出,而且甚至还会有一段视频以供网站播报——为这样的报道套餐,《人物》开出了两千五百万的高价。 一整个下午,珍妮都纠缠在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里,让人讨厌的事,这所有的选择她一个都不能下定决心:捧花到底要不要赞助、会场布置呢?餐饮服务是选赞助,还是选不打折的知名服务商?——切萨雷倒是早就选好了自己的礼服和佩表,进书房去和吉姆一起忙活网络布置了,她一个人和茱蒂、玛丽缠斗了好几个小时,却仍然陷在泥沼里毫无寸进。 “算了,”最后,珍妮烦得一挥手,一句话就把整个下午取得的有限进展,“今天做的决定先不算,这些全都先放几天,反正婚礼的时间没有那么着急。” 茱蒂和玛丽看了一个下午的画册,也均感疲倦,茱蒂扶着脑袋叹了口气,抓着皮包站了起来,“如果你不想我被电话sao扰至死的话,求你,快点做决定。” 由于她有家有室,房子里也没有厨师,茱蒂并没有留下吃晚饭,玛丽今晚和尼古拉斯有约会,吉姆也对继续吃冷披萨没有任何兴趣,显然想回洛杉矶去寻欢作乐,几个员工兼朋友陆续都离开了大宅,当珍妮从盥洗室出来时,她意识到,在大宅的第一顿晚餐,看来她只能和切萨雷两个人度过了。 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子周围的轮廓灯提供着光源,所以从窗外看出去时,外面的天色并非漆黑一片,但正因为这朦胧的灯光,阴云涌动的天空,极远处深黑色的海面也变得隐约可见,珍妮站在走廊最边上的窗户旁,呆呆地看了一会海景,一阵海风透过窗户,强劲地吹到她身上——她打了个冷战,忽然回过神来,几乎是本能地跑下了楼梯,顺着灯光和响动走进了厨房。 “嗨。”她说,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切萨雷在冰箱里翻动着寻找材料。 “嗨。”切萨雷回了一句,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窗外的天色,还是没什么表情的老样子,只是在看到珍妮站着没动时问了一句,“想要一起吃晚饭吗?” 如果是另一个时刻——另一个她也难以描述和定义的时刻,珍妮也许会因为这个邀请,以及它的家常味道而暗自不适,又因为这份不适而尴尬,但现在,在这所陌生的大房子里,她能感到的真的只有庆幸和放松。 “当然。”她走向了水池,“我打算给自己做一份沙拉,你也来点吗?” “没问题,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吃我的意大利面。”切萨雷说,他关上冰箱,“你有看到砧板吗?” 他顺手打开了大灯,又关上了厨房的窗户,屋内的温度顿时升高了一些,桌布也不再被吹得烈烈飘动,珍妮打开水龙头,把生菜掰开来冲洗,切萨雷拉开一个隐藏式橱柜,“啊,我找到了。” 他把砧板安顿在料理台上,不再说话,开始有节奏地切着洋葱。咔嗒、咔嗒的声音充斥着室内,和水流的哗哗声组成了一首温暖和谐的乐章,不知为什么,这声音让珍妮多少放松了一点,也许是因为上一次她自己开火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而这种声音让她联想起了一些和家庭有关的意象,一些遥远的,甚至已经模糊得难以分辨的记忆——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情感反射依然存在。 “你知道吗?”珍妮关上水,开始撕生菜,不知为什么,在这样的气氛下,放下社交礼貌的界限一点都不难,恰恰相反,反而很自然、很轻松,心里话就这样简单地流泻了出来。“我们好像一直没有谈过这件事。” “hm?”切萨雷扶着刀子,把洋葱送到了锅子里,锅里的黄油已经化了,散发出诱人的油脂香气。 “婚礼的事。”珍妮把生菜丢进沙拉脱水器里,打开冰箱找出一块鸡rou,装好一锅水上锅开火,她甩了甩手,侧过身靠在水池边上,继续往下说,“这整个童话婚姻的事——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谈过你的想法,比如说,你是怎么看待这所有一切的呢?暴露在公众眼光之前会给你造成心理障碍吗?成为名人的感觉怎么样?balabala,诸如此类——” 她耸了耸肩,歪过头盯着切萨雷,问句就像是水一样溜出了她的嘴唇,“比如说……为了利益付出你的第一次婚姻,会不会让你感到不舒服,还是你真的就是一点也不在意——对你来说,婚姻真的也只是一枚可以被交易的筹码?” ☆、第三百一十六章 同居第一夜(上) 几乎是才问出口,珍妮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是一个过分私人的问题,甚至隐有挑衅的意味,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以她的身份,以及在这件事里所处的位置,她可以说是全世界最不适合问这个问题的人:这让切萨雷怎么回答好?回答不介意,那你就是没道德底线,没有人性,回答介意,那又显得他很矫情,本身这个假结婚是你切萨雷先提出的,只是当时想要低调的办,不付代价而拿好处而已,现在情况有变,必须得大办,珍妮也算是尽心尽力在帮你,这时候你说你介意,那岂不是说明你这个人就光想着占便宜了? 再加上她预设的立场,以及问话的语气,实在已经是暗示了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作为主动提出高调结婚的人来说,这其实是很不合适的,也是在给切萨雷无形施压——不管怎么说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也是珍妮的责任,实际上在这件事上获取好处的还是切萨雷,珍妮作为提议者来说,表示出任何的不愉快都是在给他加压,最不济也有一种讨人情的感觉,所以她一直非常注意,不愿在切萨雷跟前流露出丝毫的不乐意。 然而,问题已经问出口,即使有损害也已经造成,珍妮只能观察着切萨雷的表情,暗自希望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真诚,这个问题并未蕴含太多的个人情绪,也不是她想要抱怨什么,仅仅是就事论事,或者说是一种好奇,她是真的想要知道切萨雷是怎么想的,并且认为自己和他的关系已经足以谈论这样的私人问题——好吧,不管怎么说,他们已经站在厨房里一起做晚饭了,这多少是种证明,不是吗? 切萨雷切菜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他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并不认为珍妮的问题是种冒犯,反而耸了耸肩,“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所以我不让自己去思考它。既然你这么问的话,那么——好吧,也许我确实有一些不舒服。” 之前的些微尴尬悄悄溜走,珍妮开始觉得对话变得有意思起来了,她忽然发现,虽然切萨雷和她经常相互交流,但这真的是几年间他们第一次在讨论他的个人情绪——他的私生活。这男人封闭得就像是一只蚌,除了他生病的那一次,他们谈论过他的少年生活,以及他对病痛的不喜以外,她对他的个人生活、喜好几乎一无所知,这是一种严重的信息不对称。 “真糟糕,”她说,上前把鸡rou从滚水里捞出来,继续往水里丢了一些西兰花,“这段婚姻还没开始,就注定了有个悲哀的结局——我的丈夫一点都不喜欢我。” “而这种感觉是相互的。”切萨雷说,他把洋葱下到锅里,翻炒了几下以后走开去切西红柿,“我注意到你对这一切也不是那么的喜欢——如果不是排斥的话。” “有那么明显吗?”珍妮失笑地说,她叉着腰,拿起锅铲帮切萨雷翻锅。 “如果你留心的话,征兆其实并不少,”切萨雷说,“今天下午在我走开以前,我就注意到了你情绪上的变化,感觉上你今天下午差点没把茱蒂逼疯。” 不知为什么,珍妮忽然觉得很想笑,她咬着唇强忍着笑声,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只好一边笑一边说,“啊,我是个多么失败的未婚妻,以及多么失败的演员啊,提醒我一定不要进入演员这行,切萨雷,否则我怕我这辈子将要一事无成。” 切萨雷扬起眉毛,有些无语地看了她一眼。 “哈——哈。”他干巴巴地说,“——当心!” 他抢到珍妮身边关上火,让即将要沸腾出锅的热水平息下去,倒掉滚水,把西兰花扔进脱水器里。珍妮被吓了一跳,站在灶前看着切萨雷的动作,直到切萨雷向她伸出手,她才忽然意识到锅里的洋葱应该翻动了。 “抱歉,抱歉。”她说,把锅铲还给切萨雷,自己走回沙拉脱水器边上,开始撕鸡rou和西兰花。 屋内沉默了一会,然后珍妮说,“不过,说真的,假结婚是一回事,真的开始筹办一场盛大的婚礼,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相同的感觉,如果这一切停留在纸面上的话,虽然从法律意义上来说这是一次婚姻,但从心理上来说——你知道——” “对,从心理上来说,这一切就像是没有发生。”切萨雷说,他又回去切西红柿,而珍妮有些看不下去了。 “我来帮你切,”她说走到砧板边上,“去锅边上吧——去吧,去吧,反正你还没开始煮面,沙拉可以到时候再做。” “好吧。”切萨雷停了一下,掂量地望了珍妮几眼,最终还是勉强地说道,“反正如果你切到手,医药箱也就在附近。” 珍妮送他一个大白眼,垂下头缓慢而认真地切着蔬菜,下定决心绝不能出一点纰漏,免得给切萨雷落下口实,而切萨雷开始给培根拆包,又找出了一大包意大利面。 “——但真正开始谈论婚礼的时候,确实,这一切会有所不同。”也许是被激起了谈兴,也许是观察到了珍妮对这个话题的兴致,这一回是他主动开的口,“你会有一种——我不知道,我猜,一种惘然的感觉,有点自我怀疑的味道,是吗?感觉你又在出售私生活的一部分,换取的是……好吧,确切的说,换取的就是一大笔钱。” “还有公司的未来。”珍妮补充地说道,“因为洗.钱毕竟是有风险的。” “但如果你要这样说的话,公司面临的诉讼风险依然可以换算成钱,”切萨雷指出,“所以我想这种感觉的确是人之常情,它会让你感觉你还不够成功,可以说你依然还有些贫穷,因为你依然要为钱担心,你依然要为了钱去出卖一些你很珍视,最起码对你来说是有一些价值的东西。” “你是在说你还是说我?”珍妮问,她走上前把西红柿加进锅里,洗了洗砧板。 切萨雷把三条培根交给她,“切碎——都有,我想这应该是我和你共同的感觉。不过我们处理的方法不同——我们喜欢吗?不,都不喜欢,但既然它看起来注定会发生,那我会选择快速处理掉它,但你通常会倾向逃避,不在第一时间内下决定。” 珍妮不得不承认切萨雷说得很有道理,而他的观察力也确实很敏锐——这是她性格中很大的一个特色,而她不是每一次都有强迫自己改正的能量的。 “所以你对自己比较苛待,而我还算是宠爱自己。”她说,“或者说我更想等等看会不会有什么转机,而你的这种快速的做法也许有时候会让你失去后悔的余地。” “这也是一种观点。”切萨雷说,他已经架好锅,煮了一大锅水在火上,让珍妮捧着培根上前时,他让开身子,让她把培根放进锅里。“我想这只是两种风格,说不上孰优孰劣,如果拖延一阵子能让你更容易接受,那我看不出你为什么不能拖延,归根到底,这是你的婚礼,能做主的人当然是你。茱蒂和其余赞助商很想成为主角——但他们最终也只能屈服在你的意志之下。” “谢谢——你真的懂得怎么让人感觉良好。”珍妮说,“哇,听起来我真的好有权威——我居然能主宰我自己的婚礼!”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最荒谬的地方在哪了,是主宰我的婚礼居然是一桩奢侈的事,还是这句话居然真的让我有感觉到真实的权威感,真的让我感觉好了一些。” “你要有自己以一种后现代的方式生活的觉悟。”切萨雷随口说,“还是我说的那句话,不要被从众心理主宰,活得和大众不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打开罐头,往锅里加了一点高汤,还有西红柿酱,然后盖上锅盖让酱汁慢慢焖煮,珍妮又回到水池边上,拿起鸡rou心不在焉地撕着。 “那你呢?你对现在的生活方式怎么看?”她说,“——我猜你不是太喜欢。” “当然谈不上喜欢,但还能处理。”切萨雷说,他往锅里洒了一点盐,抓起一把意大利面,瞟了珍妮一眼,珍妮咽了咽口水,十分艰难,但依然坚定地摇了摇头——她拒绝过很多美食,事实上,因为长期清淡饮食,很多名馆名菜对她来说味道都过于浓烈,当她在和人餐叙的时候,真正只是在陪吃,甚至享受不到多少乐趣,只有少数讲究食物原味的餐馆能让她喜爱,但即使如此,对它们摇头说不也并不困难,很多时候,当她面对餐桌对面那张陌生的面孔时,她甚至渴望能对着眼前的餐点摇头——但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真的受到了这把意大利面的诱惑,长年的节食似乎又一次显示出了它的残酷:这是她参与制作的晚餐,但她却不能让自己享用。 “那如果我决定办一场盛大的婚礼,从中挣个几千万美元,你也不反对?”她问,看着切萨雷把那把意大利面垂直地放到沸水里。 “当然谈不上喜欢,但还能处理。”切萨雷重复说,他盖上锅盖,拿出新拆封的定时器扭动到一个刻度,退后一步,抱住手臂靠在了餐椅上,“那应该会相当累人,不过考虑到最终你必须把大部分盈利捐掉——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助人为乐,我不是个好心人,但这种程度的支持慈善我愿意付出努力。” “支持慈善。”珍妮笑得连西兰花都拿不稳了,她一边笑一边摇头,“噢,切萨雷,天啊,你真的很会为自己找理由,不是吗?支持慈善——这场婚礼一下就变得非常崇高了,不是吗?” 切萨雷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并不是他那一系列的商业表情的一种,他几乎可以说是愉快的,甚至对珍妮赏赐地扭了扭眉毛,仿佛在夸耀着自己的机智,而珍妮摇头的力度也忍不住越变越大,“你知道,你这样让我说不的时候压力很大——好像我如果拒绝办一场世纪婚礼的话,一下就成了一个不热心慈善的冷血人士一样——” “这么说,你打算低调处理?”切萨雷问,“不接受《人物》的最高报价了?” “提供几张照片就好了,还是按我们最初的想法来吧,”珍妮摇了摇头,“只邀请几个知情人士,这会让你的压力减到最小——婚纱就用华伦天奴,不需要别的额外赞助,不要头冠,当然也不要戒指以外的首饰,这都完全是浪费钱——” “你对珠宝简直是让人吃惊的冷漠,”切萨雷评论道,“当然,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不过,在女性之中这的确相当少见。” “如果明星开始追求占有珠宝的话,就等于是把钱送给珠宝商,”珍妮评论道,“毕竟除了婚戒以外,没有任何首饰可以让你理直气壮的常佩超过三个月,出席六个以上的社交场合——考虑到在日常生活中佩戴这些东西显得过分张扬,还有些傻气,那么所有的首饰在头三个月以后都要被束之高阁一段时间,而且钻石又是如此的不保值,首饰级别的红蓝宝石也是如此——你的现金流会被珠宝吃掉很大一块,而等到你开始考虑变现它们的时候,你会发现它们没你想象得那么保值,尤其是当你变现珠宝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开始缺钱——所以,用你的逻辑来说,除了出席晚会的时候借一些首饰来戴之外,不,我不买珠宝。” “这是……嗯,很理性的观点,”切萨雷看来有些意外,他想了想,点头说,“不得不说,符合我的胃口。” 珍妮对他如法照搬地扭了扭眉毛,打开了橄榄油和果醋瓶子,小心地倒了几滴油进调味碗里,切萨雷说,“不,不,多放点——这完全少得太过头了。” “一会我会给你的那份多加一点,”珍妮说,往调味碗里倒醋和盐,“言归正传,所以,这么做你有意见吗?没有赞助当然也意味没有收入,不过另一个角度来说,支出也会很少,我们可以在那个凉亭里办婚礼,按原计划一样,玛丽做证婚人,只邀请四五个客人,之后再举行一场大派对,算是乔迁和新婚招待会一起举办,你认为怎么样?” “我当然求之不得。”切萨雷耸了耸肩,“你知道,这对于我来说压力会减小很多,甚至也许可以干脆取消婚礼,只是拍一些照片给《人物》交差——既然现在一切已经闹大,那我想动用关系让市政厅为我们稍微绕开一些程序,也不是那么的困难了。” “你是说绕开亲自去市政厅的步骤,以及让市政厅放弃见证仪式这个环节,直接为我们办理结婚证明是吗?”珍妮问,她有些兴奋,又比较忧虑,“这会不会惹起舆论的攻击?” “可能会有一些关于明星特权的评论,但应该没什么是茱蒂应付不了的,”切萨雷说,他打开锅盖,开始搅拌酱汁,食物诱.人的香味顿时充斥了整间厨房,“这在好莱坞也很常见,我之前有想过这么提议——不过我想和穿上婚纱却只是拍几张照片比,也许你更愿意举办一场较为隆重的婚礼,充分发挥这个场合的社交作用和宣传效果……” “拜托,拜托了,就让我们这么干好了,”珍妮迫不及待地说,“天啊,我以为你会想要办得隆重一点,增强故事的可信度——” “以我的演技?”切萨雷对她挑起了半边眉毛。“坐在一屋子亲朋好友跟前,其中还有我的父亲和母亲?,我们真的互相认识吗,杰弗森?” “你又没有和我说过你和你父母的关系……”珍妮嗫嚅着说,但很快在切萨雷的眼神中投降,“好吧,我承认,我的社交智慧不需要你明说也能猜得出来——不过你的演技其实还蛮不错的——” 想到他在第一次露面时的表现,珍妮忍不住窃笑了几声,这才继续说道,“起码比你预想得要好很多,好像还颇有潜力可挖呢——你自己呢,感觉如何?在那晚以后有多了几分自信吗?” “演戏的确并不难。”切萨雷沉思着说,“但我不喜欢——所以还是能免则免,谢谢。” 珍妮乐得直笑,她拿起一片落在水池边的菜叶,作势欲丢切萨雷,“——但你却很热心的安排我和乔什——现在你知道这种事有多难了,快道歉,快对我表示你的歉意!” “难道和乔什的绯闻没有帮到你吗?”切萨雷防御地对她举起锅盖,继续搅拌着酱汁,他为自己辩解道,“再说,我也一样很热心地安排了我自己的假结婚,不是吗?所以这里并不存在双重标准,只是你现在不再需要这种新闻带来的曝光率而已——” 定时器响了起来,谈话因此暂时中断,切萨雷走到灶台边,关火、捞面,放在冷水下冲洗,而珍妮也加快了调制调味汁的步骤,她匆匆把沙拉从脱水器里拿出来,为切萨雷分了一碗,慷慨地多加了一些橄榄油。切萨雷也很快做好了一大盘rou酱面,拿出两个餐盘和刀叉,把面盘放到了餐桌上方。 “水?”他问。珍妮点了点头。“谢谢。” 在厨房里的长餐桌上,两个人相对地坐了下来,切萨雷给自己夹了一些意面,继续地说道,“不过,亲自参与进来的感觉的确和旁观时有所不同,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这件事做起来的确要比我想得难一些。” “是吧?是吧?”珍妮兴致盎然地说,“确实是没有想得那么简单对吧?——其实最主要是一种心理上的感觉,那种孤独感和不安全感——” “对,”切萨雷咽下了意面,喝了一口水,一本正经地说,“真的参与到明星的个人生活中以后,我确实对克里斯有所改观,之前我对他的一些幼稚行动——” “等等!”珍妮叫了起来,她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克里斯——为什么是克里斯而不是我——” “当然是克里斯,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你?”切萨雷费解地扫了她一眼,“你才搬进来一天,就已经显示出了对这种孤寂生活的不适应,但克里斯已经在他的海湾豪宅里住了好几年了,想想看,一样是一个人住一座山头,一间豪宅,他的地势还更加封闭,视野里完全没有第二个住户——” 珍妮不能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但她也确实对切萨雷夸奖克里斯感到——难以释怀,在她纠结的表情里,切萨雷继续说道,“所以我也原谅了因为克里斯的那些派对带来的麻烦,其实从本质上来说,他还是个很大众的中产阶级男孩,让他一个人在大宅里呆着的确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你认为他之前的那些风流韵事,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他为了分散注意力,把他对这种空旷的恐惧掩盖过去?”珍妮也忍不住被切萨雷的话吸引——虽然克里斯是他们两人都很熟悉的朋友,但切萨雷几乎从来不对珍妮评论他的个性,从未分享过他的私人看法。“这么说的话,你会觉得他很可悲的——你知道,找不到朋友来分散注意力,只能用他的名气来吸引一些伴儿——” “未必是没有朋友,但你不得不承认,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切萨雷摇了摇头,“而且这也未必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毕竟他之前的生活对很多人来说都相当有乐趣和吸引力,克里斯托弗也可能确实有一段时间真正地乐在其中——不过,如果要我说的话,他的性格还是带了强烈的原生家庭烙印,克里斯依然是很需要爱和关注,很渴望安定下来的,至于他之前的种种韵事,也有一些渴求注意力的成分在内,他希望他的举动能招来一些管束和批评,这能让他感受到他的真我——很显然,不是那个创造出来的营销形象,那个造星工业的产品——真正的他还是有人关心的,他依然还有完整的生活,没有被外在的明星形象完全吞噬。” “就像个小男孩,需要大人的关注,所以故意推倒花瓶。”珍妮说,她眯着眼回想了一下刚见面时克里斯的形象,然后摇了摇头,“不过我很难把这么可爱的形象套用到他身上,你知道,他实在是——满讨人厌的,在我们刚见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