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趴在韩青石结实的大腿上,杨琼抬起头看了眼老牛说:“还用你说,我晓得呢。” 回到家里,牛车放在门外,没办法,篱笆门太窄,牛车进不去。阿拉斯加狂奔出来,冲着老牛转了两个圈,颠颠地跑回来毛茸茸的脑袋搁在杨琼腿上,喉咙里咕噜咕噜的。 【嗷呜,朕还是第一次看到牛。】 摸摸阿拉斯加的耳朵,杨琼戳他毛茸茸的眼皮,阿拉斯加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又睁开,一脸的傻相。“这是长寿哥家的牛,要拉着猪rou去镇上卖,加加你在家里好好看家,不要让兔子们跑了,也不要让他们吃板栗。” 【那是朕的储备粮,朕会看好的。】 阿拉斯加跳起来,又冲到大门口,对着老牛嗷呜嗷呜地叫唤一阵。 大大的牛眼看着眼前这头硕大的狼,老牛先是僵硬,扭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杨琼,转回来哞哞叫了两嗓子。一牛一狗交流的欢快,咕噜咕噜的声音极小,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把昨晚剩下的猪头rou都热了热,口条切成片,单独放在碗里,沾着盐吃,有嚼劲。杨琼从怀里掏出小娃娃放在碗里搅了搅,抬头喊:“加加,回来吃饭。” 阿拉斯加嗷地一声蹿回来,别提多高兴了,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两人一狗喝了点儿小娃娃洗澡水,把昨天剩下的猪头rou风卷残云般吃了个饱,剩下的都给了阿拉斯加。不愧是体型巨大的阿拉斯加,来者不拒,瓦罐里的rou全吃了不说,还叼着块骨头,没事啃两口,就跟零嘴似的。 昨晚上杀的野猪个头大,杨琼也不知道多少斤,单从体型上看,比上辈子人工饲养的猪大了好几圈。这野猪rou又结实,韩青石单手拎不起来,得抱着。牛车上早就铺好了树叶,韩青石把那半扇猪甩到牛车上,回头拿了个袋子盖住。 关上篱笆门,杨琼又站在门外叮嘱阿拉斯加一番,这才让韩青石抱上牛车。也是巧了,李小菊背着个篓子小跑着过来,一脸的兴奋,“杨子,嘿,我把家里的猪rou都腌上了,骨头砸开放在锅里煮汤呢。” 李小菊身形瘦,利落地跳上牛车掀开袋子看了看,惊讶地看着杨琼,“杨子,就卖一半?” 点点头,杨琼靠着韩青石背上说:“恩,另外一半留着吃。” “好多银钱。”李小菊有点心疼,但是再看看杨琼身子还是那么瘦弱,话到嘴边说了一半,剩下的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老牛通人性,又跟杨琼沟通过,这会儿也不用韩青石挥鞭子,自己就不紧不慢地转了个弯,进了村子。 去镇上的路并不远,步行差不多要一个半时辰,但是从杨琼家里走,就得穿过村子,其中一条必经的大道边上,杨打铁就住在那里。 一路上有人问了,杨琼这会儿也不冷着脸了,笑着回答说:“去镇上卖猪rou。” 到了大道上,老牛别看老了,眼水头好着呢,它一眼就看到站在远处的一家四口,脚步顿了顿,回头冲着杨琼哞哞两声。 【杨大铁一家在前面等着,咱们绕道?】 杨琼背靠着韩青石,看的是后面,这会儿他转过身扶着韩青石的肩膀,往前看了看,笑了笑说:“绕什么道儿,继续走,咱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哎?”李小菊不知道杨琼跟老牛说话呢,疑惑地看过来。 “没事儿。”杨琼扯了扯嘴角,索性挪到前面跟韩青石并排着坐下,双手抱着他的胳膊。 最好是杨家人是因为别的事在那里的,要是为了自己牛车上的猪……杨琼冷哼,真相剥开他们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回路。 “娘,听季婶子说,咱们村里大都瞧着韩青石拎着一条很大的猪前腿……”杨柳儿咽了咽口水,巴巴道,“很大。” ☆、第28章 .6.9 “娘,说不定是那傻子来孝敬咱们的。”杨大郎站在李春花身后,语气酸溜溜地说,“要是爹娘你们不同意断亲……” 杨大郎是家里的长子,又是个汉子,从来没把杨琼这个哥儿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哥儿身体弱不能干沉重的农活,就必须嫁个壮实的汉子回来帮衬娘家。一开始杨琼成了亲倒还好,可现在不但韩青石不来干活了,连亲都断了,以后家里的大部分农活不都压在自己身上了,杨大郎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啪响。 杨大郎这句话可是戳到了杨打铁的痛脚,他猛然想起昨天断亲的事,这是当着乡里乡亲的面,扇了自己一巴掌啊,面子丢了是小,问题是他和李春花两口子亲自丢的面子,这让杨打铁如鲠在喉,一口气憋在胸腔里,出也不是,进也不是。他狠狠地瞪了杨大郎一眼,转身就往家走,杨打铁终于意识到,他现在等在路边就是在丢人现眼。 这么多年夫妻,李春花可是了解杨打铁,见状连忙说:“你爹抹不开面子,让他回家。” 杨打铁回家没多久,老牛拉着牛车哒哒哒地来了,不紧不慢的,看起来还挺悠闲。 “杨子!”杨柳儿兴高采烈地伸长了脖子看向牛车。 李春花也不知道是脑袋里灌了水,还是没吃药,她用常人难以理解的脑回路思考一番,竟然破天荒地冲着杨琼笑了笑,说着就上前走,也不管牛车没有停下,边走还边说:“算你们两夫夫识相,东西放下,你们可以走了。” 这是得多大的脸才能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杨琼心里膈应的晃,他怒极反笑,冲着李春花扯了扯嘴角,笑道:“昨下午一头野猪正好跑下山,窜进我家里,这不就是。” 冲着李小菊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配合着杨琼掀开袋子,露出下面厚实的猪rou,肥瘦相间,块头又特别大,看着就眼馋。 “这有半扇,瞧着得一二百斤。”杨琼盖好袋子,双手抱臂靠在韩青石身上,好整以暇地卡着李春花。 瘦的皮包骨头的面皮跟个猴子似的,李春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心里也打着算盘呢,赶忙对身后的杨大郎说:“大郎,快把猪rou搬下来。”这里离家近,只要把猪rou弄回家,就是杨琼不乐意,他也不能说什么。虽然断亲了,在农户眼里,那层血缘关系可是斩不断的,李春花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瞧着杨大郎两眼放光地开始挽袖子了,杨琼轻飘飘道:“你们要是搬回家,回头我就让长寿哥写状子,咱们衙门里说道去。” 眼看着李春花的脸色由红到白,再变青,杨琼抬起手理了理袖口,转过脸冲着韩青石说道:“青石,我们走。” 老牛一直扭着头看着这边,这会儿也不等韩青石拿鞭子,抬脚就走,比刚刚的速度稍微快了些。 看着牛车走远了,李春花才终于憋出一口气来,她恨恨地瞪杨大郎,“你看看,你看看,他们这是耍我们呐,还有大郎你,怎么就捉不到头野猪……” 站在大道上跳了会儿脚,有路过的妇人凑过来问话,李春花一扭头,拉着杨大郎和杨柳儿就往家里走,她不甘心地摔上自家大门,坐在屋子里生闷气。 要不是赶时间,杨琼还想着再跟李春花周旋会儿,他现在独门独户一身轻,自然是不需要顾虑孝不孝的,要狠狠地拾掇拾掇那家人才是。 隔着袋子拍了拍牛车上的猪rou,李小菊嘿嘿笑道:“杨子,看看杨家的婆娘脸都绿了。” “她若是不贪心,也不会这么没脸。”杨琼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一枚板栗递给李小菊,“悄悄地吃,别被人看到了,板栗皮先放在牛车上。” 李小菊知道轻重,他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杨子你真是的,我家里也有呢,就是没带在身上。” 又拿出一枚塞给韩青石,杨琼冲着李小菊眨眨眼,他才不会说现在他都随时揣着板栗当零食吃呢。 老牛拉车,不需要几个人走路,一路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地就到了镇上。大小是个镇,比起村里来又是另外一番模样,杨琼坐在牛车上瞪大眼睛左右打量着。 镇上都是青砖瓦房,中心主路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穿着都比村子里好上不少。不过杨琼不用打听也知道,镇上的有些人家没有地种,吃一点就要花一点银钱买,压力也很大,除非是富户才能真正的享福。 李小菊以前来过镇上,他这会儿不怎么稀奇,拉了拉杨琼的衣袖说:“我知道屠宰场在哪里。” 老牛和韩青石一起扭过头看过来,杨琼笑笑说:“咱们不去屠宰场,那是杀家猪的地儿,咱们直接去酒楼。” 小镇不大,有钱人家又是有限的那么几乎,酒楼也就只有两家而已,分别在中心街对面,都是两层楼的木楼,在杨琼眼里瞧着古色古香的,其实最正常不过。 牛车停在酒楼门口,杨琼趴在韩青石背上下来,他转过脸瞧着李小菊一脸的怯意,伸手拍拍李小菊的肩膀,“小菊哥儿,怕什么,咱们又不是要饭的,不吃他们的不喝他们的什么都不欠他们的,咱们还能低人一等?” 这话说的不卑不亢,李小菊心思单纯,歪着头想了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他点点头,站在杨琼身后。 到了老牛旁边,杨琼伸手摸摸牛耳朵,低声说:“拜托你看好牛车上的猪rou,还有不要被人拐跑了。” 老牛冲着杨琼眨眨眼,低低地哞了声。 【放心吧,还要去找大夫……】 冲着老牛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杨琼趴在韩青石背上进了酒楼。 店小二正拿着块抹布擦桌子,抬眼瞧着进来的三个人,最后在韩青石傻里傻气的脸上停顿片刻,拿起抹布啪地一声拍在韩青石前面得桌子上,声音不阴不阳的,“各位是打尖还是吃饭啊,咱们酒楼最便宜的菜也要八文钱……” 杨琼以前向李小菊打听过,知道这个时代一文钱也就是一个铜板差不多等于现代货币一块钱,一盘菜八块,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古代来说都有些贵了。 因为奶奶身体不好,自己又没有多少力气租很多田地种,李小菊攒了好几年,怀里的铜板一个巴掌就可以数过来,瞧着店小二那高人一等的神色,李小菊腿肚子直打转,拉着杨琼的衣袖小声道:“杨子,要不咱们换一家?” 李小菊这模样,典型的农户家里出来的,一身的土腥子味儿,店小二眼眶长在脑袋顶上,从鼻孔里哼了声,那意思很明白,让这三个人自觉地离开。 瞧着店小二这样的态度,杨琼也不恼,对着韩青石说:“青石,小菊哥儿,咱们走。” 板着张脸,韩青石粗声粗气地“嗯”了声,狠狠地瞪了店小二一眼,转身就走。他们离开没多久,掌柜从后厨出来,坐到柜台后面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咱们这老店是快要开到头喽。” “掌柜的您可别这么说,咱们酒楼也是有些年头了,就是熟客也比对面那家新开的强百倍。”店小二朝天翻了个白眼,不客气道。他是掌柜的远房亲戚,在店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不是本身愚钝,指不定就是账房先生呢。 而外面,杨琼低声嘱咐老牛说:“我们去对面那家酒楼问问,你在这里等着。” 老牛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略微有些担忧地哞了声。 【哎,屠宰场在哪里我还是知道的。】 “咱们用不着去屠宰场。”杨琼拍拍韩青石的背说,“青石你把我放下来。” 大手紧了紧,揽着杨琼的腰一动不动,韩青石绷着一张脸,寒冰似的往街对面走,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来,“夫郎,不用。”他是个汉子,背着自家夫郎天经地义,韩青石高兴着呢,脑子不灵光,身体还是倍棒的。 韩青石腿长,几步就直接进了对面酒楼,李小菊也不顾上害怕了,他急着跟上趟呢。杨琼瞧着店小二那着个抹布跑过来,他赶忙说:“小二,你家的菜最便宜的多少文钱?” 这店小二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闻言愣了愣,又打量一下站在门口的三个人,脚步顿了顿还是跑过来说:“最便宜的要八文钱呢,炒土豆子丝,放辣椒,好吃着哩。” 这店小二倒是挺不错,杨琼笑笑,从韩青石背上慢慢滑下来,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下对着店小二说:“你去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有个办法让这家酒楼瞬间比过对面那家。” 小二一拍大腿说:“哎呦,你知道啊,原来那家酒楼倒闭,东家接过来,这不新开张,东家和掌柜的都愁着呢。”虽然什么都说了,但小二不傻,扭头看着杨琼问,“你们几个乡下泥腿子还有啥法子,不过来吃菜我可以帮忙说说情,给你们免去一两文钱。” “我这里有半扇山里捉的野猪rou,”杨琼笑笑,“不用你去叫了,我瞧着你们掌柜的走过来了……” ☆、第29章 .28.6.9 酒楼掌柜的比杨琼想象里的年轻,瞧着大约三十上下,面相俊俏,身上穿着绸子长衫,外面套这个纱织长褂,倒像是个公子哥儿。店小二一转头瞧见来人,立马弯腰把凳子擦了又擦,这才后退一步,“东家您请坐。” 哦,这原来不是掌柜的,是酒楼东家,杨琼了然,怪不得瞧着不像是能一天到晚cao劳的,时时刻刻坐在柜台后面的掌柜。 “杨子。”李小菊腿肚子直打转,他几乎是虚坐在凳子上,两条腿撑着全身的重量,这会儿直发抖呢。乡下生活了一辈子的泥腿子,在这种青石铺地,一盘菜就要八文钱的酒楼里,李小菊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窘得满脸通红。 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扫过李小菊,又扫过安安稳稳坐在板凳上一脸坦然的韩青石和杨琼,最后在杨琼脸上定格,“野猪rou我买了,来说说你有什么法子?” 眼前这位东家身材高大,跟韩青石不相上下,即便是脸上带着笑,那也是一身掩饰不住的气势。韩青石本能地觉得不妥,伸手抓住杨琼的手,胳膊绕到后面揽在杨琼的腰上,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不知道东家怎么称呼?”杨琼也不恼,酒楼东家显然比掌柜的权利更大,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姓朱,家里排行老三,人都叫我朱三。”朱三说着一双眼睛仿佛带着钩子似的,又看杨琼,他瞧着杨琼身边的傻子如临大敌的模样觉得极为有趣,不禁说道,“你是个哥儿?模样不错。” 朱三的话就像一道惊雷击中韩青石的脑海中,把他的脑袋几乎炸开。混混沌沌中,韩青石感觉自己似乎知道朱三只是在开玩笑,但是怒火却越烧越旺,他把杨琼整个人揽在怀里,冲着朱三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话来:“他是我的!” “他开玩笑的。”杨琼忍不住笑,伸手拍拍韩青石的大手,轻声解释道,“朱三爷跟咱们不是一路人,青石你快放手。” 上辈子韩青石就是个醋坛子,两个人还没公开关系的时候,他就每天像一只斗鸡一样盯着自己,指不定就打翻了老陈醋,隔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酸味。杨琼暗中感慨,这傻子也许是想起什么了吧。 好说歹说安抚了韩青石,杨琼扭过头,不再笑了,而是板着脸,“朱三爷可别开玩笑了,青石脑子不灵光,容易当真。” 玩笑点到即止,朱三也收敛起来,他问:“不知哥儿怎么称呼?” 李小菊还没有出嫁,不好直接说名字,杨琼也就没介绍,自己则是看了韩青石一眼说:“我夫家姓韩。朱三爷,您这酒楼刚开张吧?我倒是有个法子……” 看着杨琼卖起了关子,朱三这才真正的认真起来,杨琼并不像乡下没有见识的农户,不是随口说大话就是战战兢兢低人一等。认真地看了杨琼一会儿,朱三突然笑道:“小二,端几碟点心来。” 这才是待客之道,杨琼不动声色地笑笑,说:“朱三爷,您这酒楼跟对面那家酒菜定价一样,食客自然会去已经知晓味道的那家,极少有食客来您这家尝味道吧?”小镇就那么大小,肯定不能跟县城比,来酒楼吃饭的大多数都是稍微有点银钱但目的还是来填饱肚子的,并非全是为了享受。 杨琼这话一阵见血,朱三眼神变了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刚巧店小二端了点心过来,他顺势道:“来尝尝点心,合不合口味。” 瞧着朱三态度改变,杨琼也不卖关子了,他直接说道:“我给你两个法子你自己选择,第一,你所有的菜只收九成银钱,新开张作为优惠;第二,你挑某一种菜免费送,或者只收五成银钱。” “能成?”朱三已经心动,这么做的确可以打破目前的平衡,也许食客真的会多一些。 “信不信由你。”杨琼站起来,看了眼有些空挡的大堂说,“现在食客并不多,朱三爷您不妨一试。” 上辈子家家商店都会搞的活动放在这个时代确实极其新鲜的,杨琼也没有多说,他领着店小二去对面酒楼门口把牛车赶过来,朱三爷没出来,出来的是个中年男子,留着撇小胡子,大约是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