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我请你们吃!”项西一拍自己的包。 “哪用你请,”王哥笑了,“有人请客的。” 项西一听就也笑了,估计这些都是宋一包了,这么说起来,等消停了,真该认真请宋一吃顿牛逼的。 天气转凉些之后,茶研所外面的这条小路走着相当惬意,小风吹着,项西感觉自己步子都轻快了不少。 走到茶室的时候,他听到了琴声,一推开门,就看到了正对着的门的那扇窗外满眼的绿色,顿时一阵舒服。 “来了?”正在弹琴的胡海停下了。 “师兄好,”项西赶紧凑过去,“你手好了没?” “好了,第二天就看不出来了,”胡海笑笑,“别叫师兄,也太正式了啊,随意些吧。” “海哥,”项西换了个称呼,“我师父呢?” “回去拿菜了,说一条腿不够我们吃的,”胡海拨了拨琴弦,“你这胳膊是怎么弄的?” “不是胳膊,”项西侧了侧身,指指后背,“是肩胛骨这块儿,摔的。” “摔的?”胡海想了想就笑了,一串随意而悦耳的琴声从他指尖滑出,“摔的这姿势很高难啊,是打架了吧?” “没有。”项西说。 “真的?”胡海看了他一眼。 “没有!”项西看着他,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嗯,”胡海笑笑,“那注意休息。” “真的没有!”项西往椅子上一坐,瞪着他。 胡海在琴弦上弹拨着的动作停下了,抬眼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不是打架……其实我也是胡乱猜的,师父要说他伤了,我估计也会问是不是打架。” 项西笑了,过了一会儿才又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跟着师父很长时间了?” “时间啊,是不短了,”胡海继续弹着琴,“不算跟他学茶的话,也有十来二十年了吧。” “这么久?我一共就才活了二十年呢,”项西愣了,“其实你俩是亲戚吧?” 胡海笑了起来,拿起旁边的茶杯喝了口茶:“不是亲戚,不过我十几岁就认识他了,就在这儿,那会儿他还没成仙,普通中年人。” “哦……”项西看了看茶桌上的壶,还有刚泡好的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胡海杯子里续上了,“那时候这儿就是茶山了吧?” “是啊,一直都是,比茶研究年头长多了。”胡海说。 项西走到窗边靠着,往外看出去。 窗外是个木板搭出去的露台,地板和栏杆都是木头原色,估计年头也不短了,木头节结的地方都磨得发亮。 露台上放着茶桌和几张凳子,这阵太阳没那么烈了,坐外面喝茶应该很享受,琴声清风,低头抬眼都是绿色的茶山。 胡海应该算是个挺……的人,十来岁就会跑到这样的地方来了,换了他自己,要不是跟着学茶,估计永远都不会想到来茶山上转悠。 “会弹琴的人就是不一样啊。”项西感叹了一句。 “说我么?”胡海笑着问。 “是啊,”项西看他停了手,伸手过去试着在琴弦上勾了一下,“我十几岁的时候还……反正不会跑这儿来体会人生。” “我不是来体会人生的,那时也不会弹琴,”胡海顺着他勾出的这一个音符接着弹了下去,“琴是师父让去学的,说能让人心静,而且找点儿事干着也不会老瞎想了。” “瞎想?”项西没太明白。 胡海没再说话,低头开始弹琴,琴声渐渐从缓到急,项西盯着他的手指,有一瞬间有些愰惚,突然想起来很多事的那种感觉。 接下去琴声又渐缓,让人像是坐在小溪边,风吹过竹林,有些昏昏欲睡。 陆老头儿拿着一兜菜推门进来的时候,胡海的琴声停下了。 “师父,我来了,”他看着陆老头儿,“听一半琴呢,让你吓没了。” “哪是一半儿,他弹起来了就没个停的时候,要等他停,我今儿就在外头站着了,”陆老头儿笑着举举手里的袋子,“来,这是我家自己种的菜,一会儿炒来吃。” “我看看,”项西很有兴趣地跑了过去,身后的琴声又响了起来,“拿盆儿种的吗?” “嗯,种了很多,吃不完了都,一个成功的菜农,”陆老头儿挺自豪地说,又看了看项西胳膊上的夹板,“你这还不严重?” “真不严重,要固定都得是这个规模了,”项西跟在他身后,“要怎么弄?我来炒菜吧?” “有胡海呢,我们等着吃就行了,”陆老头儿把菜往小厨房里一放,“胡海!” “来了。”胡海应了一声。 “我闻到羊腿儿味儿了,好香啊。”项西吸了吸鼻子,往里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一条羊腿,顿时蹦了蹦,小声说,“现在能吃吗?” “羊腿儿什么味儿啊?”陆老头儿笑了,“还要再加工一下,一会儿就能吃了。” “羊腿儿就是孜然味儿啊,还有rou香,烤得有一点点糊的那种……”项西说到一半就闭了嘴,怕再说下去兜不住口水。 “想吃给你切点儿先尝尝。”胡海走过来正好听到他说话,进厨房里拿了刀,从羊腿上片了一块rou下来,放在碟子里递给了项西。 “谢谢海哥,”项西没接碟子,直接把rou捏起来放进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哎靠真好吃……” “来,我们先喝茶,等着吃,”陆老头儿拍拍他的肩,坐到了茶桌旁,“今天你反正也来了,咱们也聊聊茶,给你讲讲几种茶的制作方法。” “好,”项西坐到桌边,抹了抹嘴,“先说羊腿儿,这是他自己做的吗?味道真好啊。” “是,我不说了嘛,他做菜很好,有他在,不愁吃,”陆老头儿笑了,“过年他会上我家来坐坐,每回来了,我孙女儿就等着他给做一桌呢。” “真好。”项西感叹了一下,再想想自己和程博衍,这对比顿时鲜明得一目了然。 过年的时候程博衍会做菜吗?不,肯定不会,过年程博衍得回爸妈家吧,或者去奶奶那儿?那……自己呢?跟着去? 肯定不行,许主任之前对自己就不是太看得上,现在更是……还带回家过年呢,简直妄想! 那怎么办?过年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待着? 正想得挺郁闷的时候,陆老头儿一边泡茶一边说:“胡海跟你还挺投缘的啊,不过你这性格,跟谁都投缘吧。” “投吗?”项西顺嘴问了一句。 “我这么些年,也带了不少徒弟,没哪个他愿意跟人说话的,几个月下来说不上十句,”陆老头儿笑着说,“这小子平时话很少,也不爱搭理人。” “啊?”项西有些吃惊,胡海话说不上多,但绝对不算少,而且挺和气的,也看不出哪儿不爱搭理人了,“您别蒙我。” “可能你这年纪……像他弟弟吧,”陆老头儿把茶放到他面前,“以前我没收过你这么小的徒弟。” “哦。”项西拿起杯子,这话让他想起了程博衍。 “胡海的弟弟要是还在,应该跟你差不多年纪吧,”陆老头儿喝了口茶,“这一个人一辈子啊,经历的事各种各样,不走近了,谁也不知道谁的人生是什么滋味。” 项西沉默了,老头儿这话让他一阵感慨。 是的,如果他没跟程博衍走近,任何一个偶然错过了,程博衍就不会知道那个偷了钱包的人,跟其他的那些贼有什么区别,不会知道他的那些过去,而他一样也不会知道,那个身份证照片很帅的男人,在严肃正经的后面,藏着幼稚神经的另一面…… 很奇妙啊,人这一辈子。 第72章 项西在茶室待到快三点,陆老头儿给他讲了讲几种茶的制作,又一样装了一点儿给他带回去。 胡海一直在旁边弹琴,bgm工作做得非常尽职,项西最后都有点儿舍不得走了。 他还挺喜欢听胡海弹琴的,加上陆老头儿告诉他胡海弟弟的事儿,虽然只提了一句,也没说是丢了死了还是怎么了,但这却让他想到程博衍,莫名其妙地觉得挺亲切的。 三人组还在路口等他,这会儿估计也已经吃完烤rou了,于是他带上茶叶准备回去,跟陆老头儿说:“我那儿有点儿香肠,朋友奶奶做的,今天忘带来了,下回我来的时候带点儿。” “好,我就爱吃香肠,”陆老头儿一听就很高兴,“那你早点儿过来吧,吃个晚饭?” “吃晚饭就不用了,”项西抓抓头,“我住朋友那儿,他晚上都跟我一块儿吃。” “上回送你来的那个?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医生?”陆老头儿笑着说,“叫他也来嘛,我收徒弟虽然挑,但还是很喜欢交朋友的。” “那……”项西想了想,“我跟他说说吧。” 陆老头儿愿意跟人在茶室吃吃东西,喝喝茶,聊聊天,项西倒是也觉得挺有意思,就是拿不准程博衍是不是愿意,平时他下班回来都挺累的,同学朋友叫他出去,每回都得声泪俱下。 今天程博衍依旧是挺累的,又因为两个人都有伤,他车开到楼下直接打了个电话上来:“小西西,下楼,爸爸带你去吃rou。” “你到家了?”项西正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电视。 “嗯,在楼下了,你下来吧,把昨天那顿补上。”程博衍说。 项西跑下楼,程博衍的车就停在楼门口,正用脑门顶着方向盘打瞌睡,项西拉了拉车门没打开。 “哎爸爸!”他拍了拍车窗,“别睡了!” 程博衍抬起头,给他开了门:“今天肩膀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也不疼,”项西上了车,“是不是已经好了?” “做梦呢,这就能好要我们干嘛,”程博衍发动了车子,“想吃什么?” “不知道啊,”项西摸摸肚子,“其实我不怎么太饿,要不就吃你想吃的吧,我什么都行。” “哟,你还有不饿的时候?”程博衍看了他一眼。 “中午我去茶室了,”项西嘿嘿乐了两声,“师父让过去吃饭,海哥带了条羊腿过……” “海哥?”程博衍点了点刹车,“怎么又冒出个海哥来了?” “哦,就是我师兄啊,”项西看了他一眼,“就我跟你说会弹琴的那个,还会做菜,羊腿他自己做的,可……” “师兄就师兄,还叫海哥啊,他没全名儿?”程博衍问。 “叫胡海啊,他跟你年纪差不多,我叫他胡海不合适吧?”项西愣了愣。 “那你叫我还叫程博衍呢。”程博衍啧了一声。 “没有吧?我急眼了才叫程博衍呢,”项西乐了,“平时……” “平时你对我也没个称呼,”程博衍想了想,“也不叫哥了,现在程大夫都叫得少,不爽了就程博衍,心情好点儿直接就说了……哦刚叫我爸爸了。” “你多大人了啊,还计较这些,”项西笑得不行,过了一会儿又小声说,“叫哥不是怕你想起……要不叫博衍吧?” “我爸我妈我家亲戚我同学我朋友,”程博衍不急不慢地说,“全都叫我博衍。” “哎!”项西有些无奈地用手敲了敲车窗,“那小程好了。” “我同事我领导都叫我小程。”程博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