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回家的路上，凌西城显得有些沉默，他终于明白自己以前为何不愿意对上黎墨的眼。黎墨的眼神太过直率，包含了所有黎墨说不出口的心情。黎墨的隐忍，黎墨的热情，黎墨的爱恋，黎墨的悲哀，全都由那双墨色的眼眸透出。 凌西城每次对上那双墨色的眼，都能清晰的映射出自己的模样。凌西城突然很厌恶以前的自己。因为以前的自己是那样理所应当的享受着黎墨的注视，恣意的挥霍着黎墨的感情，却又冷漠的忽视着黎墨的存在。也许原本的黎墨也是个热情爱笑的人，但是自己用沉默和忽略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隐忍平静的男人。 凌西城想着有些入迷了，根本没注意到路口的红灯已经变成绿色，直到黎墨喊他他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吃完饭就有些怪怪的。” “没事。白天有些累。” 看着凌西城突来的低落，黎墨大致猜到是什么原因，叹了口气说道“西城，你不必这样自责。我不是孩子，也不是敏感的女人，需要你刻意哄着我，连说句话都要仔细琢磨。听到你说你愿意喜欢我，我很高兴。所以你不用迁就我，我喜欢你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你真的不用这么小心翼翼......你这样我很......” “黎墨，我没有......”凌西城把车停在路旁，转过头看着黎墨。他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不知道从哪里说出口。 “不要急着解释，你心里难受我知道，我会陪着你，等你从黎子瑜那里彻底走出来，你都说要和我过一辈，咱们俩......来日方长，现在别勉强自己好不好？” “黎墨？为什么你总在原谅？你的心里到是怎么想的？” “没有办法怨你，只能原谅了。人总是要往前走的，过去既然那么让人绝望，我为什么还要一直回想？西城，你听过一句话吗？懦弱，也是一个好事，至少，不会让自己难过。” “黎墨，我很佩服你。如果咱们俩换位，我可能早就选择放弃了，而你却能坚持这么久。和黎子瑜之间出问题了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做受伤，什么叫不值。当我从漫长的忽略中体会到冷暴力带来的伤害，我才发现自己以前对你是多么过分。当我对着冰冷的屋子学会自己煮面，学用微波炉热饭，不会再炸掉烤箱，我才了解会到你一天工作之后回家还要照顾我的辛苦。幸好，我还来得及，还没有失去你。” “......”黎墨很想问凌西城，这一个月你是不是过的不好，可是他问不出口。他觉得凌西城突然变了很多。原本凌西城给人的感觉确实是有些严肃和冷漠，但那是凌西城为了显得成熟稳重所戴的面具。现在看来倒像是真的经历过风浪之后成长的成熟。而他说的话，才是最让黎墨觉得最可疑的。 这一个月，黎墨即使再尽力回避两个人的消息，那些传闻还是如影随形的存在在他的生活里。多少次，他在公司看见凌西城回复黎子瑜短信或电话时脸上那种宠溺而满足的笑，那是发自内心的，所以黎墨更难理解凌西城话语里那种奇妙的孤寂感。 凭自己对黎子瑜的了解，好不容易攀上了凌西城，黎子瑜不可能放任凌西城一个人。就算后面有了莫子渊，凌西城应该依然是黎子瑜生活中的重点。那凌西城话里的那种生活是怎么回事？ “西城，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黎墨疑惑的看着凌西城，他觉得说不通。事情的轨迹从离婚那天就转变到了一个诡异的路线上。先是凌西城坚持要和黎子瑜分手，然后是他对自己态度的转变，还有自凌西城回来之后身上就一直消弭不下去的孤寂感，这一切都让黎墨觉得扑所迷离。 他突然联想到黎子瑜质问自己有关莫子渊的事。黎墨可以肯定，这件事和黎玄没有关系。黎玄是个很迟钝的人，连黎子瑜和凌西城的关系都是在闹大了之后才从报纸杂志上看见的。那凌西城是怎么发现的？ 还有签署离婚协议那天，凌西城前一刻还因为终于可以摆脱这段婚姻和兴奋，后一刻却突然白了脸落荒而逃。黎墨审视的看着凌西城的脸。这个人是真的凌西城，没有被假扮。他的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和习惯也的确没有改变。可气质和喜好却有了一些细节上的变化，黎墨觉得这不像是一个月可以改变的。事情无论怎么想都有种少了一环的违和感，黎墨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怪圈。 “没发生什么，只是我自己突然想明白了。”对着黎墨那双审视的眼，凌西城避开了。他知道自己的变化引起了黎墨的怀疑。黎墨总是这样细心，自己的每一丝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凌西城很想把真相告诉黎墨，但是他说不出口。 “西城，你并不是这样的人，你既然不想说，我可以不问。但你不要太为难自己好吗？”看着凌西城为难的样子，黎墨叹了口气，决定不再问下去。就算是改变了又怎么样呢？本质里他还是自己喜欢的那个凌西城。 “黎墨，也许你还不能相信，我真的没有勉强。从我知道黎子瑜骗我的时候我和他就已经再无可能。我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醒了才发现最舍不下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我想弥补，想安抚你心上所有因我而受到的伤痕，想发现你不为人知的一面，想收藏你所有的好。黎墨，你就是我回来的意义，相信我好不好？” “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相信，所以西城，你也相信我，我没有你心里想的那么忌讳黎子瑜。我认识的凌西城，骄傲而自信，就算是失败了也会很快站起来，怎么会因为一个黎子瑜就逃避。黎子瑜对你来说只是一段并不成熟的感情，你既然已经选着了放弃就不会在当那只吃回头草的坏马。所以你真的不用那么在意。” “黎墨，此生有你，凌西城何其幸哉？”凌西城紧紧抱住黎墨，就是这个人了吧，凌西城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心为黎墨而跳动，不是因为感激亦不是因为愧疚。自己一直想寻找的那个善解人意温柔治愈的人其实就在自己身边，这次不再是黎子瑜身上那种虚假的影子，而是真实的。自己真是一个笨蛋，完美的妻子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而他却拿着一个赝品做宝贝，感谢上天，让自己回来，让自己还有一次悔过的机会。 是夜，凌西城悄悄起身，为身边睡熟的黎墨掖了掖被子，关上卧室的门走到书房的窗前。“啪！”打火机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凌西默默的点燃了一根烟夹在手里。 这是他回来的第二天，其实上辈子到最后他都不知道黎子瑜为什么会对黎家恨之入骨，不过这两天的情况让他了解到一件事，就是黎子瑜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布局。自己也好，莫子渊也好，甚至是那两个人，应该都是黎子瑜事先算计好的。那么这一次，他想给黎墨一个安稳的生活，保住黎家就是第一件要紧的事。 仔细琢磨，上辈子无权无势的黎子瑜只靠他们几个的裙带关系就整垮了黎家，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除非，黎子瑜的背后还有别人。凌西城想了半天也琢磨不出来到底是谁要致黎家于死地。“算了，水来土挡兵来将挡吧！”凌西城熄灭了烟，散了散身上的烟味，回房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曝光 清晨，凌西城睁眼的时候，黎墨已经不在房间里了。看了看时间，快8点了，凌西城起床洗漱换了衣服。楼下的餐桌上摆好了黎墨准备好了的早餐。凌西城拿起一个包子，边吃边嘱咐黎墨“以后别让老王接你上下班了，咱们俩一起，我开车送你。” “好。”黎墨应着端过一杯豆浆放在凌西城面前“我加了些核桃，你尝尝看。” “嗯。还是你做的饭好吃。”凌西城喝了一口，纯纯的豆香里混杂了一些核桃的味道，在这个早晨显得格外的温馨。 “你喜欢就好。” 一路无话，两个人各自拿着公文包在地下停车场分开，凌西城拉住赶电梯的黎墨，在人家唇上偷了个吻，微笑着上了总裁专属电梯。 到了办公室，凌西城先拨通了文理的内线，叫他过来。 “昨天那个电话查到了吗？”凌西城示意文理坐下谈。 “恩，查到了，不过不是秘书处打过去的，是设计部经理室那边的内线。”文理将昨天黎墨分机电话的接收记录递给凌西城，其中黎子瑜在的那个时间段黎墨接到的电话被他用红线标注了下来。 “设计部经理室？”凌西城看了看分机的尾号，确实是设计部经理室的，觉得有些奇怪，天天见面的人的声音黎墨居然听不出来。 “不一定是经理本人打得，最近设计部新添了一个文秘。”文理说着递上了一张简历“就是这个。” 凌西城看了一眼简历上的照片，不过是个长得漂亮一点的女人，没有什么印象“文理，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觉得和黎子瑜脱不清关系。” “有什么意向显示吗？”凌西城知道，文理这个人一向冷静，即使不喜欢黎子瑜也不会故意冲他泼脏水。 “最近设计部经理添置了很多个人物品。”文理没有正面回答凌西城的问题，反而提起了一件似乎不是很相关的事。 “你在暗示我调查一下他的经济来源吗？” “大家都很好奇设计部经理最近是不是中奖了。”文理不可置否的耸耸肩。 “你觉得是黎子瑜......” “不无可能。”文理回答的很肯定。 也是，之前凌西城对黎子瑜的定义是寄人篱下努力上进的好孩子，现在想起来也许并不是这样。黎家虽然对外从不承认黎子瑜的身份，但是这么多年也没有亏待过他。仔细想想，打工挣生活费什么的其实挺扯，就算只是挂着故人之子的名头，黎家也不会在金钱上亏钱黎子瑜。至于勤工俭学应该只是黎子瑜在他面前表现的一种假象，他早就该想到，单从黎子瑜的穿着打扮上看，他就不缺钱。 “既然这样，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拍板定下这件事，凌西城转念又想到了别的，犹豫了一下问道“文理你觉得黎子瑜这个人怎么样？” “要听实话？”文理似乎并不诧异凌西城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嗯。”凌西城也想知道其他人眼里的黎子瑜是什么样的。当初自己是当局者迷，觉得黎子瑜做什么都是好的，现在自己对黎子瑜心有防备，反倒看他做什么都带着些阴谋，所以他想听听别人对黎子瑜的评价。 “虽然接触的不多，但是总觉得他的表情太假了，一举一动也都有种算计的味道，我不喜欢。”文理和凌西城认识多年，说话语气也比别人要直白一些。 从第一次见到黎子瑜，文理就觉得他不是个省心的，后来发生的事情也恰好证明了这点。他认为之前的凌西城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一些细节上的不足会自然而然的被他忽略掉，现在冷静了，自然也会发现一些细节上的奇怪之处。 “看来我之前还真是找了一个让你们都不待见的人啊！” “知道就好。听说你昨天和黎二少去我那里吃饭了？”文理的语气略带了些调侃。 “嗯，是啊！多日不见，尝尝你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凌西城也配合着文理开玩笑，黎家出事之后，文理帮不上忙，和自己谈了几次也改变不了自己的想法。最后干脆辞了工作，连私房菜馆也一并关了，算起来，他确实是很久没有见到文理了。 “假么三道，不是上周才和黎子瑜一起去过吗？” “你还真是......”凌西城无奈的摇摇头。刚文理提到吃饭，他倒是想到了别的“对了你有时间顺便也查一下生日那天送我的司机。” “你是怀疑......”文理收起玩笑的表情严肃的问道。 “还只是猜想，黎子瑜对我的行踪太过清楚了些。”对文理，凌西城还是放心的。 “怪不得，我一直搞不清楚你怎么会在回家的路上和黎子瑜碰到一起，原来是有内应......”文理皱起眉，回忆起当天送凌西城回家的那个司机。 “我也是才发现的。另外，私下里找几家有分量的媒体把黎子瑜的照片爆出去。辰时总裁的出轨对象，应该是条好新闻吧！” “学长，你的意思是......”文理有些拿不准凌西城的想法，凌西城这是拿黎子瑜当敌人防备？ “就是你想的那样，其他的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凌西城肯定了文理话里的意思。 “是。”文理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办公室。 文理走了之后，凌西城随意的拿起几份加急的文件准备处理。其中一份新晋职工名单引起了凌西城的注意。凌西城抽出里面属于黎子瑜的那份简历有些犹豫。要不要就这样放他进来呢？ 上一世，因为自己的关系，黎子瑜一进辰时便是顺风顺水，甚至到最后取代黎墨，坐上了设计部副部长的位置。按照黎子瑜的专业，企划部更为合适一些，可他却偏偏去了设计部做助理，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呢？还是说，黎氏是黎玄当家，黎子瑜觉得在那边得不到什么好处，所以转战辰时？可凌家和黎家虽为联姻，并不是每项生意都在一起，设计部，原材料，物流？ 凌西城突然想起上一世黎家爆出的第一个丑闻便是在辰时的原料运输船上被查出了毒品。难道这才是黎子瑜的目的？可黎子瑜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就算他可以买通黎氏运输线的人，那么大剂量的毒品又是哪里来的？这可不是用钱就能得到的。除非是黎子瑜身后的那个人。不管怎么样，这一次他是不会给黎子瑜这个机会了。与其这次阻止他，倒不如把他安排在眼皮底下，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再想想莫子渊，凌西城觉得是时候该和他好好谈谈了。毕竟是多年的好友，以前的事也不尽是他们俩人的错，现在既然有机会，他是不是应该让莫子渊远离黎子瑜这个祸害？子渊那么温柔的人黎子瑜根本配不上。 上一世，凌西城知道黎子瑜和莫子渊的事时，曾经还误会是莫子渊强迫黎子瑜，也因此和莫子渊打了一架，结果误伤了突然出现拉架的黎子瑜。因为黎子瑜的受伤，这件事最后变得不了了之，两个人也莫名其妙的接受了这种奇怪的关系。在黎子瑜和其他男人约会的时候，他们俩甚至还会出来喝一杯。 嘱咐文理散出去的照片应该明天就会见报，凌西城想着给莫子渊发了一条短信“子渊，我最近心情不好，明天晚上出来喝一杯？” 莫子渊那里似乎不忙，很快便回复说“好啊，什么时候？” “明天晚上九点，老地方见。” “嗯，好的。” 次日清晨，凌西城正在吃早饭，黎墨拿着早晨新到的报纸，指着上面“辰时总裁昔日小情人”的报道问道“这是你的意思？” 凌西城瞟了一眼，娱乐版面的首页登着黎子瑜放大的清晰照“怎么，你吃醋啦！”凌西城笑着问黎墨。 “赶紧吃饭，吃完上班！”黎墨把报纸塞在凌西城的怀里，干脆不理这个不正经的人，转身上楼拿外套。 “好了，不闹了，是我吩咐文理做的。墨墨，我晚上要出去一趟。” “回来吃晚饭吗？” “嗯，吃完再走，约了莫子渊。” “因为这个报道？”黎墨大致能够猜到凌西城的想法。 “不全是，还有别的事，等我回来再和你细说吧！”凌西城接过黎墨递过来的外套穿好，拿过车钥匙，准备出门。 “好。”黎墨应了一声，没有多问。 “还有一个事，”凌西城回头看着正在穿鞋的黎墨“过些日子黎子瑜可能会来辰时上班，不出意外是去设计部，你千万要小心。” “设计部？黎子瑜一个学企业管理的怎么会来设计部？”黎墨皱眉，看向凌西城的眼神里带着些询问的意味。 “我猜测是冲着你来的，所以你千万要小心。”凌西城拉住黎墨的手慎重的嘱咐“黎子瑜目前的行为明显是对黎家有想法。本来我是不想放他进来，但又怕他回头再想别的法子不好防备，倒不如放在你眼皮底下盯着更安心一些。就是辛苦你了，平时还要更仔细些，没有什么事，千万别让他进你的办公室，设计图什么的也要收好。” “恩，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吃完晚饭，黎墨收拾好碗筷，看着凌西城站在镜子面前折腾自己“这是要做什么？” “我打算打扮的憔悴一点，好让子渊安慰我。”凌西城说着把系好的领带扯下来扔到一边，解开衬衫的两个扣子，又把头发弄得凌乱一些“我这样有没有点为情所伤的意思？” 黎墨看着凌西城勉强忍住笑意说“太过了，没看出伤心，倒像是没睡醒。” “哎，算了，那就这么去吧，我估计子渊今天的心情也不会太好，应该不会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对于莫子渊，凌西城还是有些歉意的。他有什么话本可以直接说，却还是选择了用这样的方式让莫子渊了解真相。 “别想太多，晚上少喝点酒。”黎墨上前一边帮凌西城整理衣领一边嘱咐“回来的时候别自己开车，记得叫人送你。” “嗯。我快回来给你打电话，已经吩咐老王到点去蓝调接我，你放心。” “好。” “那我先走了啊，太晚了你就别等我了，明天还上班，要早点休息。”凌西城说着亲了亲黎墨的脸颊。 “赶紧走吧，别迟到。”黎墨推了凌西城一把，这个人从前天开始就爱动手动脚的。黎墨虽然脸上不好意思，心里还是高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