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节
殷雪华完全不顾名媛贵妇形象，用手背擦去眼泪：“我洗，突然间当了奶奶，我高兴，睡不着。” “躺着休息也好。”宋悦心站到殷雪华的身旁，将没洗的衣服拿手里，和她一起洗。 一时间洗衣房里只有衣物摩擦的“沙沙”声，好一会儿殷雪华才鼓起勇气打破沉默：“悦心，对不起，我……我……唉……” 殷雪华羞愧得抬不起头：“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听到殷雪华承认错误，宋悦心虽然并未感觉到丝毫的欣慰，但她仍然平静的说：“我会努力不去想那些事，也许时间会长一点儿，但心结解开总是好的。” “嗯！”殷雪华连连点头，不停的用手背擦眼泪：“我真该死，果果太可怜了！” 若是旁人，宋悦心还可以打可以骂更可以咬牙切齿的恨，但因为她是君耀宸的母亲，不能打不能骂连恨也不被允许，她只能选择原谅。 宋悦心回到卧室的时候果果和豆豆已经睡着了，君耀宸坐在床边，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有几分深沉。 “和我妈说话了？”君耀宸蓦地抬头，看着宋悦心。 “嗯！”宋悦心打开衣柜准备拿睡衣去洗澡，君耀宸起身从后面抱住她的腰：“对不起，委屈你了。” 宋悦心转身与君耀宸面对面：“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让你夹在中间为难。” “果果说他不疼，你这里也不要再疼了。”君耀宸的手按在了宋悦心的胸口，感受着她的心跳：“我妈明天要回去和我爸离婚，我爸在外面有人了。” “唉……”宋悦心叹了口气，貌似有钱有权的男人总喜欢寻求刺激搞婚外恋，如果哪天君耀宸告诉她，他在外面有人了，相信她也不会太奇怪。 现在这个社会人心太浮躁，越是成功优秀的男人越是容易引人遐想，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诱惑太多，难免有不能抗拒的时候。 宋悦心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头靠在君耀宸的胸口，幽幽的说：“我爸爸很爱我mama，我mama也很爱我爸爸，可是他们依然没能白头到老，mama为了给爸爸治病才会嫁给夏锦江，爸爸因为失去mama而酗酒拒绝治疗导致病情加重过早的离开人世，mama很后悔，她总是说她应该陪在爸爸的身边，也许他还能活久一些，也许因为他们没有钱，才能那么纯粹的爱彼此吧，诱惑面前，爱情真的吹弹可破……你还记得吗，我爸爸去世之后你来看过我，你说你会帮助我完成学业？” “有这种事？”君耀宸搜遍记忆的所有角落，也没有想起自己曾经说过这种话，摇摇头：“不记得！” 宋悦心猛的抬起头，试图帮助君耀宸找回记忆：“当然有，你大学的时候来过m市吧，你当时来看我，说你是自愿者，其实你不是自愿者，是我mama请你来看我，后来我每年都会收到我mama的汇款单，我一直以为是你寄给我的。” “我高中没毕业就去了美国，不可能是我！”听宋悦心说完，君耀宸可以肯定不是自己。 “明明就是你，我记得你的脸。”当年如阳光一般照亮她的世界，深刻在了脑海中，别的事也许她会记错，但君耀宸的脸她绝对不会记错。 “不是我，我第一次到m市是八年前，那个时候你应该已经读大学了。”君耀宸想了很久，始终想不起宋悦心所说的事。 “真的不是你？”宋悦心失神的靠在红木衣柜上，凝视君耀宸俊朗不凡的脸，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说这么多年她都爱错了人？ 若不是当年那句鼓励，她不会爱上这张脸，更不会到君耀宸的身边，千辛万苦争取他的爱，一切看似很完美，结果却是她弄错了。 怎么可能？ 她明明不会记错，这可真是美丽的误会，呵，真是可笑！ “怎么了？”君耀宸不理解宋悦心脸上为什么会出现大受打击的表情，讪讪地说：“也许是长得和我相似的人。” 宋悦心摇头，不仅仅是长得像，而是非常像，她相信自己的记忆力，不会错！ 不管是不是君耀宸，她都已经生下了果果和豆豆，此生注定和他缠绕在一起不能分离。 她圈住君耀宸的脖子，轻笑道：“你应该感谢那个长得和你相似的人，若不是他，我不会去应聘做你的秘书，更不会爱上你。” 原来她爱君耀宸并没有十四年那么长，充其量也就七年，前面那七年是另外一个人。 “以后不许再想那个人！”君耀宸板起脸，陈年飞醋也吃得过瘾。 “嗯，想他就是想你，我一直以为是你，在我的心目中，你和他就是同一个人。”宋悦心踮起脚尖亲了亲君耀宸的下颚：“孩子爸，快放手，我要去洗澡了。” “我和你一起洗，免得你躲起来偷偷想那个人！”君耀宸霸道的把宋悦心横抱起来。 在君耀宸的怀中宋悦心不敢乱动，担忧的问：“你伤口不疼了吗？”团长女号。 “早就不疼了。”偶尔喊疼是想要宋悦心关心他，话一出口，君耀宸就后悔了，改口道：“偶尔会疼，这几天不疼。” “你快放我下来吧！”宋悦心急着要下地，君耀宸却不允许，一口气抱进浴室关上门享受他的福利。 第二天殷雪华真的买机票回了申城，她打电话告诉君耀宸，等离婚手续办完就回m市。 君耀宸算着飞机降落的时间给殷雪华打电话，可怎么也打不通，他以为她只是忘了开机，也没太在意，齐敬煊休假之后他的工作量成倍增加，一忙就把母亲的事给忘了，直到晚上闲下来才再打电话，依然处于关机状态，君耀宸这才急了，给父亲打电话，得知母亲没有回家，更别提办什么离婚手续了。 殷雪华以前也这样关了手机躲起来失踪过几天，君耀宸让父亲派人去找，两个人加起来一百多岁了，不能再像年轻时候那样整天吵吵闹闹。 君远平在电话里告诉君耀宸，他和殷雪华不可能再继续维持婚姻关系，离婚势在必行。 看来不是母亲想离婚，而是父亲铁了心要离，君耀宸知道他劝了也没用，只能把注意力转移到找母亲上面。 挂断电话，君耀宸才想起还没有告诉父亲果果和豆豆的事，他再打过去父亲的电话在通话中，只能作罢。 第二天君耀宸刚刚到办公室，就接到君远平的电话，告诉他殷雪华找到了。 君远平在电话里叫君耀宸马上回申城，他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追问之下得知，母亲竟然留书自杀，她在遗书中说她对不起果果，倍受良心的谴责，加之深爱的丈夫有了别的女人，所以她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九十二章一模一样的男人 宋悦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二十四小时之前还见过的人说没就没了，既然连死也不怕。为什么害怕活着，死了就什么也没有，活着还有希望。 一别经年，宋悦心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回申城是为了奔丧，她挚爱的人的母亲，她儿子的奶奶，矜贵泼辣的殷雪华女士却在享天伦之乐的年纪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君耀宸说，他母亲不可能自杀。 从未见过如此悲伤的君耀宸，他胀红的眼睛里似凝聚着汹涌的眼泪，因为他是男人，所以不能放声大哭，更不能恣意的宣泄自己的悲伤。 君耀宸忍得那么辛苦。宋悦心看着心疼，抱住他的头，让他的脸埋在她的胸口，他不用再忍，他的痛彻心扉可以在她的面前展现。 “悦心，我没有mama了，我没有mama了……”君耀宸的肩膀在抖动，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我没有mama了……” 他很后悔，这些年他几乎没回过家，更别提尽孝，亲情不会等待，当君耀宸醒悟的时候为时已晚，他最爱的mama去了另一个世界。永远不会再回来。 宋悦心的手机轻轻梳理君耀宸的浓密的头发，他的头发粗且硬，一根根像刺扎手，在旁人的眼中，君耀宸冷漠孤傲。就连宋悦心也从未见过他落泪。 飞机平稳的划破天际，果果和豆豆第一次坐飞机很兴奋，但见爸爸mama伤心难过，他们也不敢造次，乖乖坐在座位上东看看西看看，这里摸摸，那里碰碰。 小小的他们只知道奶奶去了另一个世界，却不懂爸爸的丧亲之痛。 果果从他的小书包里拿出一个士力架，给君耀宸。让他吃了好吃的东西就不要再难过了。 “谢谢果果。”宋悦心代替君耀宸接受了孩子的好意，她温和的对孩子们说：“爸爸要休息，你们乖乖的不要吵他，谁最乖就可以奖励一朵小红花。” 小红花是果果和豆豆在幼儿园学到的奖励方式，他们乖了就可以得到一朵小红花，集齐二十朵小红花就可以换一个小玩具，自从时兴红花奖励制度之后果果和豆豆更乖了。 听到要奖励小红花，果果和豆豆说话的时候把声音压到最低，除了他们自己，旁人听不到。 宋悦心看着果果豆豆想起殷雪华给两个孩子洗衣服的场景，她那么喜欢两个孩子，怎么舍得离开，明明说好办完离婚手续就回m市照看两个孩子。 殷雪华走得太突然，没有人相信她会寻短见，可是。事实却摆在了众人的眼前，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一家四口下飞机就有车把他们接到殡仪馆，灵堂已经设了起来，殷雪华的遗照在一丛丛白色菊花的簇拥下显得更外圣洁。 哀乐低沉而悲伤，君耀宸走到灵堂门口便看到了母亲的照片，他紧紧握住宋悦心的手，努力不让自己失控。 宋悦心回握君耀宸的手，给予他鼓励，他一定可以撑过去。 在这里庄严肃穆的场合却有不少不和谐的声音，宋悦心听到了那些讨厌的窃窃私语在谈论她和她的孩子。 循着声音的方向她转过头，冷漠的视线如飞刀般射出，那些所谓的名媛贵妇和在菜市场穿梭的三姑六婆有什么区别，这种时候还有心情打探别人家的私事，也不怕亵渎了亡灵。 一家四口齐齐跪在了灵柩前，君耀宸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不着调：“妈……你躺在里面冷不冷……妈……你不要我了吗……我为什么要让你回来……” 君耀宸的悲痛感染了果果和豆豆，他们突然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喊：“奶奶……奶奶……你不要走……快回去来……奶奶……” 孩子这一声声清脆的“奶奶”让灵堂内发生了小规模的sao动。 和警察在后堂说完话的君远平出来，看到这一家四口吃惊不小，快步过去将果果和豆豆拉起来，蹲下身仔细打量他们，不容任何人告诉他，他也知道这两个是君耀宸的孩子，和他小时候太像了。 “果果，豆豆，叫爷爷。”宋悦心跪在果果和豆豆的身后，小声提醒他们。 果果豆豆带着哭腔的喊：“爷爷，爷爷！” 君远平倏然瞪大眼睛，惊问：“谁是果果？” “我！”果果举起小手，眼巴巴的望着第一次见面的爷爷，有几分胆怯，也有几分好奇，想亲近，又想退缩。 “耀宸，你妈在遗书你说她对不起果果，怎么回事？”君远平虽说早已不爱殷雪华，但好歹夫妻一场，他也想把殷雪华的死因弄得明明白白。 “以后再说。”君耀宸没有回头，紧紧闭上眼睛，然后睁开，世界呈现出一种迷离的模糊状态，隐隐约约看见母亲笑容满面的朝他走来，一边走还在一边说：“耀宸，果果和豆豆真乖，我回去办完离婚手续就过来帮你们照顾孩子。” 这是殷雪华对君耀宸说的最后一句话。 君耀宸还记得母亲坐在梳妆台前精心描眉的样子。 在君耀宸的印象中母亲是一个极为爱美的人，灵柩中的她就像睡着了一般，依旧眉眼如画，肤白样端，穿着她身前最喜欢的紫色衣服，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等待另一个世界的使者来带她离开。 陆陆续续有亲朋好友前来悼念，宋悦心就陪着君耀宸跪在那里没有起身。 十四年前，宋悦心也经历过生离死别，那个时候的她真有天塌下来的感觉，没有希望，看不到未来，在绝望的深渊中苦苦挣扎，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再多的悲痛终有淡忘的一天。 守灵期间宋悦心一直陪在君耀宸的身边，她的身份得到了众人的认可，过去嘲笑过鄙夷过她的人无不对她另眼相看。 因为殷雪华非正常死亡，本该做尸检，但君远平反对，最后不了了之，在三天后火化遗体。 君耀宸终于不能自抑的落泪，他抱着宋悦心，不忍心看那熊熊的火焰将殷雪华包裹，热泪洒在宋悦心的脖子上，冰冰凉凉。 三天的不眠不休，君耀宸整个人憔悴不堪，安葬了殷雪华之后他没有多做停留，带着宋悦心和两个孩子回了m市，他说没有母亲的申城已经不是他的家，以后宋悦心和孩子到哪里，哪里才是他的家。 在飞机上君耀宸坐着很快就睡着了，他实在太累，眼皮子打架，闭上就不想睁开。 君耀宸不准果果和豆豆晚上待在殡仪馆，便让宋悦心带他们回去睡觉，虽然宋悦心不愿意，但不得不带果果豆豆在夜幕降临前离开殡仪馆，晚上一直有休息，她的精神状况比君耀宸好得多，侧头凝视君耀宸的睡颜，宋悦心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她不喜欢看到君耀宸皱眉，但他偏偏喜欢皱眉，眉心深深的纹路说明压在他心头的事很多很烦，她却不能为他分担，只能默默的为他担忧。 “妈，别走，别……”君耀宸大喊着睁开了眼睛，前后左右的人都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脸上惊恐的表情迅速散去，君耀宸埋头捂着脸，肩膀不断的起伏。 “耀宸……别难过，你还有我们。”宋悦心理君耀宸的感受，她爸爸刚去世的时候，她也经常做难分难舍的梦，那个时候她只能在梦中寻找安慰，直到那个与君耀宸相似的人出现，给予她鼓励和安慰，让她不再因为绝望而恐惧，人生处处有阳光，她喜欢被照亮的感觉。 不管那个人是谁，宋悦心都感激他，如果不是那个人，也许她不会和君耀宸走到一起，更不会有果果豆豆。 人生总是充满了美丽的误会，不必较真，接受命运的安排，生活才会阳光灿烂。 回到m市的家中，君耀宸倒头就睡，宋悦心带孩子在客厅玩，不许果果和豆豆去吵醒君耀宸。 不吃不喝睡了二十个小时，君耀宸终于睡饱了，饿醒了，他去洗澡，宋悦心给他准备晚餐，两人默契的不提伤心事。 君耀宸吃饭的时候宋悦心坐在他对面，手托着下巴，静静的看着他。 短短几天时间，他瘦了一圈，前些日子不容易养起来的rou一下全没了，俊朗的脸颊微微内陷，比以前更瘦，更让宋悦心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