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姜蝶点了点头,视线踉跄地从玻璃窗上收回。 “他应该……已经去到他想去的地方了。哈哈。” “那你们后来还有见过面吗?” “后来我也被人收养,离开西川了。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卢靖雯百味杂陈,唾弃道:“垃圾,小人,他比那些掐你苗的人更可恨!” 姜蝶没搭腔,醉醺醺地又抬起头,干脆直接叫了一大桶扎啤。 卢靖雯也义气地陪着她喝,两人毫无节制。 当文飞白走进店里时,迎接他的已经成了两滩醉鬼。 文飞白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看见这场面,挑眉道:“这俩还挺虎的。” 卢靖雯比姜蝶稍好一些,抬起眼,先是看见了文飞白,张开手说:“飞白,抱抱。” 文飞白咳嗽了一声,弹了下她脑门:“喝这么多。” 卢靖雯视线转向他身旁,顿了顿:“咿……这不是邵千河吗!” “行,还没醉到家。” 卢靖雯切了一声:“你俩怎么在一块儿呢?” “我俩下午一起打球呢,我就叫他一起过来吃晚饭了。” 邵千河的眼神扫到对面还在打酒嗝的姜蝶身上:“她还ok吗?” 卢靖雯瞪大眼:“我们都很ok吗?” 文飞白压住她的嘴巴,无奈地掏出手机给蒋阎发消息:你媳妇醉了,速来。 * 此时,蒋阎正身在机场。 他坐在车里,没有开窗,车内缭绕着烟白色的雾气始终不散。 指尖夹着未燃尽的烟,他抬头看向天空。 几万英尺处,一辆巨大的飞机载着他最避之不及的人离开。 这一刹,好似身体的恶性肿瘤被剜去,即便你知道它也许还会在未来的某个点复发,扩散。但至少当下,会有劫后余生的快感和虚脱。 他眼睁睁望着飞机消失在夜幕尽头,低头看了眼手机,眉头微蹙,正要发动引擎,一个去而复返的人赫然出现在车灯前。 惨白的光束照出那张糙戾的脸,眼睛直视过来,透着面目全非的熟悉。 蒋阎猛地摇下手刹,这一刹那心脏紧缩,如同走夜路撞上鬼。 还是一只会用鬼打墙招术的厉鬼。 他深呼吸一口气,摇下半面车窗,脸色平静,声音却透露了他的干涩。 “怎么没有登机?” 男人却不紧不慢,胳膊肘撑在车窗边沿,耸动鼻子,像一条恶心吧啦的老狗,闻着空气里逸出的烟味啧声:“当了少爷,抽的烟也是和老子不一样哈。” 蒋阎嘴角微扯:“这些天给你的钱,够你买很多根少爷抽的烟。” “你亏欠老子那么多年,这些钱你以为算完了?” “亏欠……” 蒋阎咀嚼着这两个字,嘴唇甚至都没动,非常渺小的气音转瞬消逝在空气中。脸上闪过非常疲倦又好笑的神色。 他懒得争辩道:“所以,送你出国,安享晚年,还不够?” “这不是临出国前,知道我儿子居然有马子了,这可稀奇了。那我儿媳妇,我总不能一眼没看就走吧?”他语气夸张,“我太好奇看看本人什么样,能让你这个冷血动物动情,还跑着一起去法国。她知道你什么德性吗?” 蒋阎在这一刻,终于收起了懒洋洋的倦怠神色。 他一字一顿:“最后的机会,现在立刻改签,走人,在我周围永远消失。” “啧,终于不装了啊?崽子。” 男人笑着,笑声浑浊,像喉咙里卡着个痰,不上不下。 “你命令老子?行啊。要我听话,你再加这个数。” 他伸手又比了一个数。 蒋阎捏着方向盘的指节不动声色地收紧。 “我现在能给你的数,已经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再多,就会惊动蒋家。” “你不是蒋明达唯一的好儿子吗?他敢把你怎么样?” “我是他的儿子……那么我为什么要给一个陌生人这么大笔钱呢?”蒋阎蓦地笑起来,“我把这笔款当慈善,有些人还真是蹬鼻子上脸。” “cao!你他妈在拐着弯儿骂老子?!” 男人一拳打在车门上,怒气显而易见地顺着脖子的青筋蔓延到脸上。 蒋阎依旧还是笑着的姿态,语气温和下来。 “我和你开玩笑。你的要求,我会想办法满足。”他笑得眼角甚至都弯起来,“但这一回,你最好说到做到。” 男人冷哼:“只要钱到位。” “当然,都会到位的。” 蒋阎摁下按键,车窗摇起,吞没他脸的片刻,表情像浸入深海,模糊又阴郁。 真难相信,一车之隔的男人和他留着相同的血液。 生门不进,偏逼着要选崖路。 愚蠢,自大,卑劣,残酷的天真。 又或许,他的灵魂底色根本也就是如此,只是被粉饰得太过漂亮。 漂亮到连他自己有时候都会失明。 他抚摸着袖扣,抑制住打开的冲动,又点燃了一支烟,一边掏出手机,拨出一串数字。 对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蒋阎轻描淡写道:“方便吗?现在见一面。” 他刚说完,一则微信提示跳了出来,来自于文飞白。 看清信息上的内容,他眉头一蹙,话锋一转:“改天我再约你吧,突然有重要的事。” 密闭的车厢内,烟被粗暴地掐灭,袅袅白雾散开。 * 白雾散开,转瞬就被吸进烤rou店的抽管排风内。 姜蝶酒气扑鼻的脸在烟下透出,她指着靠近的两人大舌头说:“你们我都认得呢,文飞白,邵千河……” 邵千河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挑眉道:“还认得出我这个工具人呢?” “什么工具人?” 姜蝶费解地歪了歪脑袋。 邵千河撑着脸,眼睛在灯光要笑不笑地微眯:“得,一个醉鬼。请我吃饭那事儿总还记得吧?” 姜蝶哼道:“我记着呢。” “今天这顿可不算。”邵千河也要了一杯扎啤,“等着下回吧。今天咱俩先干一个?庆祝你设计比赛拿冠军。” 文飞白无语:“够了啊,别再灌她喝了吧!” 邵千河故作神秘地摇手指:“这个还真得喝一杯。” “为啥?” 他懒懒地拖长语调,不正经道:“因为来日方长——” “干啊,来。” 姜蝶根本没在听他们的对话,听到要喝酒,扬起酒瓶就怼过来。 “哎哟,姑奶奶,跟你开玩笑的。” 邵千河没想跟她真喝,抬手就把她的酒瓶推到一边,换了瓶矿泉水塞到她手里。 “你啊,就以酒代水吧。” 姜蝶哐叽就把矿泉水扔到一边,一头栽进胳膊里,半张露出的脸在烤rou的热气里熏得通红。彻底缴械投降。 邵千河咋舌:“我看要不把人先送回去。” 文飞白夹了片烤rou,烫着舌头说:“用不着吧,已经通知了,她男人一会儿就来。” 结果等他们又一轮吃完,蒋阎都没回消息。文飞白语音打过去也没被接通。 “怎么办,在这儿继续等吗?” 一边的卢靖雯也不行了,窝在文飞白怀里人事不知地打盹。 邵千河想了想:“别等了,一起送回你女朋友宿舍吧。我来扶她。” “也行。” 文飞白叫了辆车,吃力地尝试把卢靖雯背起来,一边翻白眼嘀咕:“整天吃吃吃,都快背不动了。” 邵千河笑着调侃:“一个好的男朋友不该建议女朋友不吃。” 文飞白撇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他耸肩:“我倒是想要腰疼。” “你想腰疼还不简单。”文飞白挤眉弄眼开黄腔,被邵千河扔过去一个眼刀:“闭嘴。” “你之前不是据说都没啥空窗期嘛,最近怎么这么一直单着,没有世俗的欲望了?” “哪有那心思。”邵千河说着把姜蝶扶起来,但因为身高的姿势,非常别扭。 “哦对,你是准备申请学校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