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君心
骆玉华轻叹了口气,望着那个越走越远的身影,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夜穆子墨没有再回来,只是第二日清晨,她看见站在一片迎春中的他,衫上落满了花瓣,俊脸淡淡的,眼中的神采悄然流逝,只剩下一种遥远的凝望。 “你站了多久?”轻叹了一声,她略微有些不忍地走近了几步,犹豫了一下右手抬起,将他肩上的几根枝叶拍去了。 仅仅一个十分普通的动作,她却思考了许久,甚至当触及那柔软的布料时,心中一颤。 穆子墨不动声色,只细细地看着她的脸,在她的手快垂下时紧紧地抓住了。 “你想清楚了没有?”嘶哑的嗓音摄人心魂般,莫名给她一种压力。 骆玉华有些疲倦地垂了下眼,望着被抓在他手心的手,愣愣出了会儿神。 昨夜她确实想了很多,若说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种种行为她都没有感觉那完全是假话,只是,那样一个人,她没法猜透,也不敢去猜他究竟是否是真心付诸这一切? 有时候,也许人糊涂点会过得比较快活! “这话什么意思?”良久,她还是选择了直面他,用她自己的方式。 穆子墨不语,笑了笑,嘴角露出一种久违的戏谑,眼中亦是熠熠生光。 她挣扎了一下,在他的手心中轻轻将手握紧了,成一个拳头状。 “你是否很想去看看李容儿?”终叹了口气,他缓缓转身,笑着看向她道。 骆玉华没有作声,心中却是一惊,他却是极懂她心思的。 一瞬间,心头亦不知是喜是悲,她只得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走吧,车已经备好了。”眼中恍然流露出几分温柔,穆子墨笑着拉起她的手直往外走。 这个女人永远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或许,女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一件好事!走出门槛时,他忽然有感道。 “锐儿怎么办?”将思绪暂时抛到了一边,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方才只顾着与他说话,她竟没有将锐儿带出来,这会想起,不觉有些失了分寸。 “放心,我已经吩咐人好生照顾他了.“说完见身边人没有任何反应,他只得无奈地又补了一句:“等你到了,他也该到了,到时候你就能看见他了。放心,他也是我儿子,我不会让他安安全全的。”说到最后,脸上不禁呈现些难为情的神色。 有时候他很感谢她,不论何种地步,她都能将锐儿照顾得周全。 思及此,他不由叹了口气,嘴里悄然吐出一句话:“也许,他也是本王唯一的孩子。” 说完一挥手,也不顾骆玉华的表情,强拉了她走进了马车内。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骆玉华反复地琢磨着他之前的那句话,心中越来越不安。 唯一的孩子?她实在不懂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王府中侍女何其多,再加上…… “李容儿这辈子也生不出孩子,正如清儿。”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忽然开声,语气中却冷然地吓人。 心中一痛,骆玉华缓缓低下头,她忽然想到了初冉。 唐香儿的仇恨来源于她,她的仇恨因为初冉,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却只不过是一个死去的人的圈套。 慕容芩纵然无法再爬出来与他们作出解释。 “王府中的侍妾早在进府时就已经被李容儿灌下了绝育。”说话间,他的声音很沉稳,不见任何情绪的波动。 胸中一紧,骆玉华有些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思道没想到李容儿居然狠毒至此?想到这里,她不觉有记起初冉曾跟她说李容儿曾多次陷害她,欲除去她的孩子之事。 心头一凉,她不由质疑起这一趟去见那女人,究竟是对还是错? “你一定在想为何我明明知道她做了这些却不阻止?”他的手始终紧握着她,声线浑厚,只是说出的话却一声声震撼了她。 骆玉华没有作声,她轻侧了个角度,目光索性对上了那双看不见真实情绪的眼睛,皱了皱眉头。 “有时候人真的要相信天意。我原本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怀上我的孩子,可是经过了这些事,到了最后却只有你为我生下了锐儿。她们……再也不会也不可能有孩子。” 说到这,他嘴角嘲讽地勾起,似乎在笑自己的无可奈何。 话毕,骆玉华脸色顿时大变,面色立即惨白,眼中的沉静也被冰冷所替代。 “王爷,这叫人算不如天算?”讥讽地扫了他一眼,他的话重重勾起了她不愿意回忆的那些往事。 心中快速滋生出抑制下去的恨意,他怎忍心纵容别人害自己的骨rou? 穆子墨摇了摇头,望着她那张已有些愤怒和嘲讽的脸,嘴角向上提了提,没有说话。 见他算是默认了她的话,骆玉华冷笑了一声,忽而又道:“王爷可以不必担心子嗣之事,我相信全天下定有很多女子愿意为王爷诞生小儿。” 话中包含着nongnong的不屑和某种报复之意,她恶狠狠地说仿佛要将心中的怨怒一股脑发泄出来。 “是啊,的确是很多女子。那么,你呢?”说完目光湛湛紧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心下一阵惊慌,骆玉华张了张唇,最终说不出一个字。 事到此,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着实有种魔力,就连她亦有些难以对付。 时而温情如玉,时而冷淡无情,时而残酷漠然,时而热情暧昧,可是这所有的一切,她却早已分不清哪个是戏哪个是真? “我只愿意要你为我生的孩子。”一句平凡的话,他说得很轻,低下头,嘴唇轻扫过她的耳垂。 此时此刻,她的心瞬间如平静的湖面投下颗石子,再也无法平静。 “王爷何必如此假惺惺?锐儿出生贫贱,断不敢得到王爷的丝毫爱护。”眼中瞬间被怨恨渲染,她伶呀俐齿地反驳道,脸上却是风淡云轻。 穆子墨没有说话,笑了笑,未辩解,也未再多语。 之后,她没有再说话,强硬地将身子往另一边靠了些,眼里只剩下淡漠的冰冷。 这个男人真真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过去的屈辱! “穆子墨,锐儿呢?”马车刚一停下,她立即迫不急待地跳下站在马车外四周张望着,却不见任何影子。 穆子墨嗤笑了一声,方漫不经心地嘱咐了身后几个奴才几句话,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她着急的脸上来。 “你倒是终于肯叫我名字了!锐儿再过一柱香的工夫应该就到了,咱们先进去,到时候我自会嘱咐人带了儿子来见你。”眼中有些欣喜,坦白说他忽然发现她着急儿子的模样倒是有几分有趣。 骆玉华没有理会他,见他脸色不像有假,这才点了点头,前他一步走进了院子内。 她记得这个屋子,真是当日里她住的那个院子,只是……目光触及那片废墟上崭新的屋子,她不由愣住了。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能重新恢复了屋子的原貌,一时惊得说不话来。 “感到很熟悉?”他缓缓从她身后走上前来,黑目中的冷光渐渐隐藏起来,化作一股柔情。 “屋子修好了,人是否也该回来了?”他徐徐看向她,心中有些荡漾。 骆玉华没有作声,她的目光一动不动望着眼前的屋子,心头起了不小的震撼。 “你忘了,这里有我最痛恨的记忆。”说完再也不顾身后男人的脸色,大步朝前走去。 屋子烧可可以再建,可是人心若是真变了确也挽回不了曾经加在别人身上的伤痛。 脸上顿时一片阴郁,穆子墨没有作声,赶上她的步子慢慢走着…… 六月的天已有了些燥热,四周一片花海中,他们却显得异常地格格不入。 “你要与我一同进去?”走着走着,不觉来到了一处盯着铁钉的屋子外,骆玉华望了那扇门一眼,心中已顿时明白了这就是当日那女子口中的水牢。 穆子墨望着她,眼中明显有些不放心,却是紧紧地闭着嘴不说话。 “你还是别进去了。我看不妨叫个人给我带路,我看看就出来。”许是看出了他眼中的担心,她心下一软,温声对他解释道。 最终,穆子墨派了自己的贴身侍卫给她带路,进去前遂又细细叮嘱了门外的几个守卫,这才让她快去快回,一个人站在门外等着。 骆玉华点点头,心中不可否认还是一暖,她看得出来,这些日子的穆子墨对她,确实是有了几分真心的好! 纵然不知这些是否有目的,但是她却还是理所当然地接受了他的所有安排。 朝他露出个安心的笑容,她快速整理了略有些褶皱的衣裳,这才跟在侍卫后面走进了十分潮湿幽暗的水牢。 随后,穆子墨又叮嘱了几声,这才站在水牢外看着铁丁门关上,那张难得有些温度的脸立即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 他复杂地望了那扇门一眼,浓眉悄然皱了起来…… 骆玉华跟在侍卫后,走过了一条十分幽暗的小道,四周一片阴森,时不时有几点班驳的光照在人脸上,更添了几分恐怖。 情不自禁地缩了几下脖子,骆玉华不觉放慢了脚步,双手拢在袖子里,只觉寒气逼人。39; “夫人,前边就快到了。”侍卫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个火把,照亮了前方的路,却更将周围阴冷的环境烘托出来。 突然发现脚下正踩在宽度不足两米的过道上,心中微微一惊,她顺势朝两旁看了眼只见一片浑浊得甚至带些黄绿颜色的污水,不时发出一阵阵恶心的臭味。 正在这时,前面的侍卫忽然停了下来,右手指向一边的黑影,压低了嗓音道:“夫人你看看就好,这地方呆久了不合适。” 说完主动退到五米外的距离,守在一侧。 骆玉华点了点头,一手捏住鼻子,这才转头看向绑在污水中的人。 发丝胡乱地垂在脏水中,原本白色的衣裳浸在水中,泛出一个个小黑点。 她皱了皱眉头,不觉上前了两步,欲认真辨认出那张脸,几乎同时,水中的人忽然抬起头,迎上了她的眼…… 果然是李容儿!心中一颤,骆玉华紧紧地咬住牙,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重重地咽了下去。 只不到两个月工夫,若不是那双始终充满讥讽的眼睛,她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污浊不堪的女子竟是曾经那个美丽高傲的女人! 这时,李容儿亦看清楚她,依旧是那种冷冷不屑的眼神,仿佛她永远都高人一等,即使在这种情况下…… “很久不见。”半晌后,她终于找出了一句话打破了两人维持的尴尬。 李容儿嘲讽地笑笑,没有说话,仿佛她说了一句莫大讽刺的话。 见她如此,骆玉华便也没有再主动出声,她有些不忍地望了那张憔悴得不成人样的脸一眼,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却又不知该以什么方式表达才恰当。 思前想后,她终是保持沉默,只安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