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学 - 历史小说 - 厂卫相公在线阅读 - 第56节

第56节

    “少爷,这是我洗过的,您?”婉苏脸一红,听着净室里的声音,进来后发现冷临已脱了衣衫进了浴桶,正舀着巾子撩水。

    “无妨,你能有多脏?今儿早些睡,明儿还要到各房查探,等不及他们再准备热水了。”冷临边说边不在乎地舀手撩了撩水,试试水温。

    婉苏脸憋得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便退出净室,想起那日在梯云坡上之事,婉苏总觉得气氛怪怪的,心里别扭地回到厢房,咬着嘴唇心砰砰直跳。

    冷临说这些的时候,也是强作镇定,心里还是虚的。他不善表达,但此时却想叫婉苏晓得自己对她的亲近和信赖,又怕她察觉后不高兴,所以也是有些纠结的。

    婉苏手忙脚乱地为冷临收拾了床铺,自己也急忙躺到外间榻上,数着自己的心跳声,琢磨着冷临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向来心思粗,莫不是根本没在意这些吧,肯定是自己多想了,肯定的。听得净室里的冷临似乎起身擦拭了,婉苏认真听着他的动静,直到他走出屋子。

    婉苏忙闭上眼睛,感觉到冷临将门关好后,走到自己身边时停了下来。他一定在看着自己,婉苏装睡,一动不动地连眼皮都不动一下。

    冷临看了一阵,转身去了卧室里,脱衣睡下了。

    冷临无眠,婉苏也是浑身不自在,要说对他没有感觉,这是不可能的。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又是个颜极好的人,没爹没娘有车有房,不多事又很细心,真是个十分理想的选择。但他是什么心思呢?对于自己这个丫头,只是单纯的关照和可怜吧。

    婉苏正想着,忽听冷临下了床,穿上鞋子直奔自己而来。赶忙闭紧眼睛,婉苏放轻了呼吸,感觉到冷临已走到自己榻前。

    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婉苏只觉得冷临在慢慢靠近自己,不禁紧张得收紧脚趾头,手指也在被里圈紧。

    今儿冷临这番举动,实在是叫人难以捉摸,婉苏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放轻了呼吸不敢作声。忽觉自己的被头被拉起,接着,冷临将被子往上拉了拉,为婉苏掖好被角,这才转身又回到卧室里。

    婉苏恢复了呼吸,慢慢睁开眼,心还跳个不停,夏日里本就炎热,此时更是浑身冒了细汗,索性坐起来。如今是醒着才晓得,平日里在冷府时,冷临也是时常起来为其盖被子,睡熟的婉苏都不知晓。

    “睡不着吗?”毫无征兆地,冷临忽地开了门走出来。

    再躺下已是来不及,婉苏故作镇定说:“忙了一整日,躺下却有些睡不着了。”

    “那好,睡不着的话跟我出去一趟。”冷临走到门口,回头看时,婉苏也跟了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屋子,遇到个下人便问了冰库的位置,径直去了那里。

    婉苏本是困倦,但话已说出口,便不好再收回,只得跟着冷临往冰库而去。冷临办起案子来是不眠不休的,婉苏早有了心理准备。

    “少爷,您要去冰库?”没话找话,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婉苏问道。

    “恩,去瞧瞧,听那人说起总不及自己瞧着。”冷临也是睡不着,也觉得尴尬,但又想同婉苏在一起,像平日里那般自是不便的,便找了借口一同出来。

    婉苏没再说话,跟着冷临来到冰库门口。

    这是园子里一处假山下,为了储备方便在假山下挖空了一处,冬日里留好的冰便储备在此处,以便夏日里享用。

    门口守着两人,见了冷临前来,虽不认得他的人,但也早就得了管家的吩咐,说是府里住着一位西厂的大人,一应人等皆需听从调配。

    “打开冰库。”冷临吩咐道。

    “哎,是冷大人吧,小的这就给你开门。”那下人说完,一旁走来了白日里盘问过的中年汉子,见了冷临忙恭敬上前。

    “冷大人,您来了。”中年汉子说道。

    “我要瞧瞧这冰库。”冷临说道。

    “大人请。”中年汉子说完,便将冷临引进了冰库里,在前头带路,带着冷临两人沿着石阶子往下走。

    冰库由上而下建起,往下约有两层屋子那般深,四壁和中间堆满了大小不一的冰块儿。

    “冷大人,这里就是侯府里所有的冰了。”中年汉子说道。

    “袁五少爷袁道,进了冰库后,都在何地站过?”冷临问道。

    “就这儿,就这儿交代了小的几句话,五少爷就走了,我是看着五少爷上了石阶子离开的。”中年男子指着空地上一张小木桌子说道。

    冷临细细看着小木桌子,上面摆了一张干净的白布,想来若是要取用冰块的话,实在此处将大块冰块卸成小块的,这才便于放入酒壶等物中。abcdefgabcdefg

    第九十六章 月夜两厢看不厌

    (123456789)    (123456789)第九十六章月夜两厢看不厌

    冷临上下看了看,又问道,“袁大少爷袁其,在何处站过,”

    “回冷大人的话,这儿,大少爷下来后,小的本是在旁伺候的,但大少爷看着有些烦躁,便骂了小的几句,叫小的去收拾冰库里的碎冰,自己就站在这桌前。123456789123456789”中年男子说着,指着小木桌。

    “当时,这卸好的用来泡梅子的冰块都在桌上摆着,”桌上有一个大木盘子,冷临指着问道。

    “是,冰块都放在这木盘子里,需要取用时,才由各房的丫头来取。”中年男子说完,脚踩到地上的一块碎冰,忙弯腰去捡。没想到地上滑,一时没注意脚往前一踢将冰块踢到一处木柜子下。

    那中年汉子索性不去捡,这冰库里最不缺的就是冰了,于是嘿嘿笑了两声便立在一旁等着冷临的吩咐。

    冷临一直瞧着中年男子的动作,冰库地面上有些许碎冰是常事,不小心踢到木柜子底下也是常事,但冷临总觉得想要看看那冰块,便吩咐道:“将那冰块拾出来。”

    “是。”中年男子忙俯身蹲下,伸手进木柜子底下去掏,但手腕粗大却怎么都伸不到下面去。

    试了几次,还是伸不到里面去,中年男子累得手臂酸麻,索性跪了下来去掏。

    见冷临执意要看那冰块,婉苏只觉得想要帮助他,便说:“少爷,我来吧,我腕子能伸得进去。”婉苏说完便跪了下来伸手去掏,奈何木柜子底部实在太低,小婉的腕子也是勉强伸得进去,却只到了一半后怎么都伸不进去了。

    “叫人将这木柜子搬开。”冷临见婉苏掏得辛苦,吩咐道。

    “不必了,少爷,我快摸到了。”婉苏只觉得手指尖都已碰到那冰块,只差一点点,待来人将木柜子移开岂不是又要耽误时间。123456789123456789

    “莫找了,找人搬开木柜子。”冷临说完伸手扶住婉苏双肩,作势便要将其扶起来,却不想婉苏一时间身子不稳,险些跌下去。

    冷临一时心急,忙伸手抱住婉苏的上半身,将其从地上抱起来。

    “有了有了,摸到了。”婉苏被冷临抱起来,手里也摸到了冰块,忙不着痕迹地挣扎开后将冰块儿递到冷临面前。

    接过冰块儿,冷临细看之后未发现任何异常,便悻悻将冰块放到木桌子上,方才抱她的时候发现婉苏进了冰库这般久,衣着单薄身上凉了,手因为一直在木柜子底下摸冰,也甚是冰凉,便不再多留,带着婉苏出了冰库。

    “少爷,您发现什么了吗?”婉苏跟在后头,紧走几步活动活动有些冰凉的脚,另将手拢到嘴边呵着热气,问道。

    冷临听到她的声音,忽地放慢脚步,浑身似乎僵了一下,随即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虽未回头却准确地回手抓到婉苏的手,严严罩在自己的手掌里。

    婉苏脸上更红,想要抽回手,却被冷临死死握住。

    “少爷,会被人看到。”婉苏带着颤音说道。

    “这时辰了,无人。”冷临说完又补充一句。“女子不能凉着,是我疏忽了,不该带你来。”

    “少爷……”婉苏的手暖暖,有些舍不得离开。转念想到阮公公的眼神,又觉浑身一阵寒,嘴唇动动说道:“少爷,其实我……”

    “什么?”冷临没回头看婉苏的脸色,轻声问道。

    婉苏想说自己的身份,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毕竟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是何身份。难道告诉他,自己是未来的人,穿到此地后被仇家追杀?冷临会信吗?能帮得了自己吗?阮公公是宫里的人,冷临也是得罪不起的。123456789123456789

    “什么?”冷临见婉苏不说话,停住脚步慢慢转身,借着月光低头看婉苏的眉眼,目光温柔,就如这温柔的月光般。

    婉苏张张嘴,还是微微低了头,喃喃道:“无事,冰库里很冷。”婉苏顾左右而言他。

    冷临察觉到,目光深邃,手也握得更紧了,张张嘴想告诉她,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会护住她。斟酌了用词和语气,终于鼓起勇气要说出口,刚一张嘴便听身后院子门走来几人。

    “冷大人。”侯府的管家看到前面的冷临,忙上前问候。

    冷临打眼看去,见侯府管家身后跟着一人,正是宫里的凌公公,万贵妃身边的红人。

    “冷大人?”凌公公目光如炬,看到冷临后,下意识看了眼他身后的婉苏。只此一眼,便如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微微瞪大了眼睛。

    凌公公本就精瘦干练,干瘪的眼皮微微挑起,看着婉苏微微抬起头,脸上现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神色。婉苏也注意到凌公公的眼神,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觉抖了起来。凌公公定是与自己有什么渊源,说不定追杀自己的人便是宫里的!自己死定了!

    “凌大人。”冷临是识得凌公公的,此前在汪直府上见过数面,算是点头之交。

    凌公公何等人也,短暂的惊诧后,恢复神色说道:“万岁派咱家来瞧瞧阮公公的事,听闻冷大人负责此案,不知可有眉目?”

    “阮公公,系失足坠山而亡,不过还有些旁的事,仍需确定才是。”冷临说完,见凌公公好似并不关心阮公公的事,直直看向婉苏。

    “这丫头,此前没见过,冷大人身边也有丫头伺候了?”凌公公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着冷临问道。

    “新买的,饮食等一应事务服侍得很好,少了她都有些掣肘。”冷临感受到凌公公潜在的意思,忙将话说死,还暗指已将婉苏开了脸。

    凌公公听了微微一笑,明知冷临的意思,还是开口了。“这丫头生得像我一个已死的兄长的闺女,小时候还常跟着我后头喊叔叔,不知冷大人是否介意,将这丫头给了咱家,也算了了我膝下无继之憾,他日定当记着冷大人的好。”

    “如此怕是不妥,我离不了这丫头,一应吃食都是她管着。凌公公,得罪了。”凌公公没想到冷临回答得这么干脆直接,向来被人供着习惯了,此时被冷临拒绝,脸上便带上了寒意。转念想到冷临是西厂的人,也是不愿轻易得罪的,且这丫头对于自己来说,也不是非要到手不可,不如暂且记着这事,待时机成熟再行事,便强自忍下不悦。

    “如此罢了,看来冷大人是找到知心人了,咱家便不强人所难了。只不过,冷大人终有一日要全了咱家的心愿,早早晚晚的事罢了,哼哼。”凌公公说完便往前走,走到婉苏身边时侧头细看了一眼,见着她眼里的惊慌,十分满意地笑笑,随即与两人侧身而过,直奔阮公公停尸的屋子行去了。

    “小婉。”感受到婉苏浑身僵硬,惊恐万状地样子,冷临紧紧握住她的手,皱眉唤道。

    “少爷,我无事。”婉苏腿有些软,想起那雨夜的策马人,想起阮公公的眼神,想起所有。再看凌公公此番话,婉苏心里慌得很,不知会发生何事。

    “小婉,莫怕,只要我活着我便能护住你。”冷临见婉苏脸上的异色,虽不清楚具体如何,却晓得凌公公此举并非莽撞。汪直在万岁面前是红人,便是万贵妃对其也是多有器重,宫里的人定晓得西厂的厉害,不会轻易冒犯。如今竟然公然挑衅,定是有十足的把握。凌公公的话,使得冷临有些不安,但还是安慰着婉苏。

    “少爷,我不是小婉。”婉苏心里怕得紧,此前被人莫名追杀,逃到冷府暂且过了一段平静无波的日子,紧绷的神经便稍有放松了。此时又遇仇家,还是宫里的公公,婉苏只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死xue,逃不掉无法应对。

    冷临听了这话,微微扬了下颌凝视着婉苏,只待她下面的话。

    “少爷,我不是真正的小婉,我也不晓得我是谁。那个雨夜,我似乎昏迷了,醒来后就发现被一个骑马的人追杀,就是被相六杀的第一个人。我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我也不晓得我是谁,人牙子捡了我,说我是李府的小婉,我便冒认了这个身份。”婉苏隐去自己未来人的身份,不想叫冷临以为自己是个怪物。

    “你要对我说实话,不论你如何,我……”冷临斟酌着用语,尽量温柔些。

    “少爷,我说的是实话。”婉苏看着冷临的眼睛说。

    “你醒来后不记得自己是何人,又怎知人牙子说的有误?又怎知你不是小婉?”冷临握紧婉苏的手,虽是质问的语气,但却有着无限的温柔和呵护。

    婉苏心头忽地一跳,恨自己说谎话前后没有理清头绪,还是叫心思缜密的冷临捕捉到破绽。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自己是未来人,莫说冷临不会相信,自己都难以相信这一切。

    见婉苏无助地低头不语,冷临赶忙说道:“好了,待你想说时再说吧,总之我能护住你,只要我活着。”

    婉苏抬起头,看着冷临的眼睛,他明知自己隐瞒了一些事情,却不计较仍旧选择呵护自己。婉苏心里有无限的愧疚和不安,眼眶湿润说道:“少爷,凌公公为何会要我?我真的不晓得。”abcdefgabcdef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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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七章肌肤相亲沁心脾

    “阮公公,是不是也像凌公公这般,你才害怕回来的,”冷临心思缜密,问道。

    婉苏此时已瞒不住,低着头点点头。“少爷,我真不知他们为何要我,我怕。”

    “无妨,我会查,我不会不管你的。”冷临认真道。

    婉苏心里感激,以往冷临为自己做过的一切都涌上心头,心不禁也跟着软了下来。

    两人正尴尬站在一处,忽听院子门另一边传来脚步声,婉苏看了眼冷临,两人急忙往另一侧的假山后行去。

    来人脚步惊慌,几步走到园子里,左右看看无人便寻了墙角一处树下,从随身带着的筐子里舀出些东西,悉悉索索地堆到一处。

    看背影似乎是个女人,两人不能出声,便静静藏在假山后瞧着。

    假山后空隙狭窄,两人挤进去后便只能紧紧贴着不能动弹,那人随后进了园子,婉苏和冷临也没有机会调整礀势,于是就这么尴尬地贴着。

    婉苏闻到冷临身上的气息,感受到他清晰的脉搏和心跳,不敢抬头。两人面对面贴着,脚下是细小的碎石,更不敢挪动脚步,生怕被来人听到,于是就这么无声对着,不发一言。

    冷临只觉得从冰库里带来的凉气早已散去,一股灼热从骨子里往外散,蔓延到四肢百骸。心里晓得应该密切关注来人的动向,却还是不自觉地将注意力放在婉苏身上。

    少女淡淡的体香混合着沐浴后的味道,轻轻传入鼻端,沁入心脾,浑身都舒坦。柔软的四肢、小腹和高耸,就这么近距离贴着自己,这在以往都是不敢想的。想起那夜背着她从关家离开,冷临的心头又荡漾起来,一直心静如水的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躁动和慌乱。

    下意识地,冷临想要低头更近地闻她的味道,微微放低下颌,越接近婉苏越觉得心跳加速,握着她的手也紧张地渗了汗。

    两人虽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却都心知肚明。一草一木都还有眷恋,何况相处了这么久的人,从最初的冷漠,到现在想尽办法将其留在自己屋子里住下,冷临知道自己是彻底的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