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我知道,宝贝。”良久,他平淡地继续,“也许是每个人评判无辜的标准不一样,也许是我太固执太肆意妄为。也许有些人我们都没有看透,也许有些话不是任何时候都能说出口。但那些事情,我会尽量弥补的。”

    阮襄笑了,顾易北也许话不多,但他的话从来不是随便说说。

    “没关系,我有时间,等你这个固执的硬脑袋软化,等着听你说。”

    顾易北拇指在她的手背上一下一下摩挲着,轻的像是蝴蝶翅膀煽起的风拂过,软地像是自己的两只手在互相摩擦。

    唇上是薄得分辨不清的似有似无的笑意,他安静地看着她。

    此刻,似乎不用说话,她也能听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耳根开始发热,有尴尬地想,是不是脸色都在发红?

    “喝点张婶熬的汤吧,照林海给食谱做的,大补汤。”她急忙换了个话题,端出食盒,香气顿时四溢,食材被烹饪得恰到好处。

    林海给她食谱的时候没就他们的事情说什么,之前眼神中的不解已经换成了让她心定的沉着。他只是说这汤他喝了二十多年,对他养伤有好处。毕竟他在g市常住,对这种靓汤食疗这种东西很熟悉。

    嘴上说是张婶熬的,她其实是说了个小谎:这汤,是她在张婶的帮助下熬的。只是,她不想顾易北因为她的原因而忽略自己的味觉。就像上次做咸了的那些菜,佑历明差点没吐出来,他竟然吃到连菜汤都不剩。

    她小心地搅动着还有些热的汤,等它的温度适于入口。顾易北看着,暖到心底,蠢蠢欲动,“吃什么都好,只要你喂。”

    这是要等她喂的意思。

    阮襄有些愣愣地抬头,唇角轻微陷了一下,便低头舀了一小勺,递到他嘴边。

    顾易北就着勺子喝下,眼睛却盯着她。

    “还可以吗?”她问。

    “嗯,有点淡。”

    她蹙起眉,心想:放错盐这种初级错误竟然没有长进。不对啊,她端来之前明明尝过了的。想着,就着勺子自己喝了一口,“真的吗?没太淡啊。”

    难道是顾易北失血过多,味觉都变了?

    她有些心惊地看着他,却发现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有些露骨,盯着她看看,又看看她手上的勺子。

    他用过的勺子,她用来喝汤,这就是在间接接吻。

    阮襄刚才就耳根的燥热蔓延到脸上。他们一起这么久,也不是什么情窦初开了,怎么还对这种事情这么敏感。

    想来自从那次顾易北对她用强之后,他就没有敢碰他,连亲一下,身体接触一下,他都有些迟疑。

    他在等待她的释怀,他在乎她的感受。

    他眼睛里的光芒异常惊人,终于带着沙哑的嗓音小心地问:“襄,我可以亲你吗?”

    什么时候开始,这种事情他还征求她的同意。

    阮襄放下碗,通红着脸,抬起下巴。

    闭上眼那一瞬间,她看到他的细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他微凉唇瓣落下。

    似有似无的一触,就分开了。

    她心头的失落滋生开来。

    还未来得及睁开眼,他微启的唇下来,又摩擦了一下。

    这次有了带着隐忍的重量。

    她睁开眼的时候,他的唇第三次落下来,含住她已经有些发热的双瓣,似乎是在吮吸,舌尖在她双唇间掠过,才终于不舍地离开。

    止于唇,未入口。

    看他舔了下自己的唇瓣,阮襄就已经觉得燥热已从耳根扩张至全身。

    顾易北却搂住她,将她的脑袋压在怀中,带着隐忍的声音说:“宝贝,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受不了的。”

    放在他身体两边的手抓住他衣服的下摆,等身上的燥热褪去,她说:“易北,你身上还有伤。”

    只听到他无奈的笑,“我知道。我也在等你说愿意。”

    *****

    为了能尽快回复,喝了汤,她哄顾易北睡下了。

    在盥洗室将食盒稍微冲了一下,她回想着这些天来的一切,仿佛是上天在跟她开着玩笑:

    顾易北很多她不解的行为竟然被心理医生诊断为人格分裂前兆。他会不信任身边的人,偏执。他会幻想她的不忠,并会为此狂躁,做出伤害行为。

    他甚至为了留住她,赌上自己的命。开枪那刻,顾易北也许真的不确定,她是否会将枪口扭偏。

    对他的执着和不舍不弃,她开始发现,自己的灵魂被震到了。

    顾易北的爱,深入骨血,潜于灵魂!

    阮襄所能做的,就是用时间来好好爱他!

    从口袋里摸出今天在会议室里庄大夫给的药,她开始发呆。

    “只是目前对治疗妄想,狂躁和抑郁等并发症最有效的药物。它的药物作用其实并不大,含有一些镇静和调节荷尔蒙的成分,主要是基于placebo的安慰剂效应。”庄大夫将一瓶药递到他面前,瓶子上没有任何标签,药片上没有任何字母。

    看出她的迟疑,庄大夫继续说:“为了让病人无法识别,这些药物都会做成最简单的形状,放进无法识别的包装。阮小姐,您放心,我是顾家多年的心理顾问,这个药,我拿我的工作保证。”

    “我……这个药怎么让他服下?”阮襄还有些懵。

    “您只要将它和其他药物或维生素片混在一起,每天饭前一粒就行。第一个疗程是六个星期,顾先生要服满六个星期的药。”

    他将药瓶放入她手中,“那请务必让顾先生按时服药。”起身。

    “那个,庄大夫,您确定不需要和顾易北谈话,或是做分析疗法?”她急着追问。

    庄大夫推了推眼镜,说:“在病患还处于狂躁的阶段,只能采取先服药,等精神镇定之后才能进行精神分析疗法做精神疏泄,否则只能是事倍功半。那,您还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联系我。”

    庄大夫离开,留给她一瓶药。

    她却在问,真的要给顾易北服下吗?

    如果顾易北需要的只是她,如果她已经决定不离开他身边。那这些药,还有必要吗?

    她犹豫了。

    从盥洗室出来,她迎面看到一个人,顿住了脚步,脸色变得清冷起来。

    “我刚刚去看了顾易北。”佑历明依然是那副扑克脸。

    “他睡了。”阮襄说。

    佑历明没有接着句话,而是说:“那,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去哪儿?”话出口,突然觉得有些突兀。不是因为她对佑历明有什么想法,而是她的直觉告诉她,佑历明应该并不对她抱有消极的想法,换句话说,佑历明应该不是坏人。

    佑历明也因为她这句话愣了一下,难得脸上有了表情。

    “如果你是担心顾易北因为你跟我抖出那些事情而记恨于你,我可以向你保证,尽量劝服顾易北。而且我相信他能做到克制,所以,你不用担心这些。”

    “我不怀疑你的能力。”佑历明话里似乎有嘲弄的意味,“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情,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就算一直觉得他是顾易北的人,他也不一样在自己面前把顾易北做过的事都摊开了?

    没有一个人,能任意锁住另一个人,想多久就多久,除非爱进骨血,爱入灵魂。

    “也是。只是……”她一句话,佑历明抬头着她。她继续,“我其实觉得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那些话,我也许永远不知道易北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也许永远也看不到他心里的那一面。”

    “那,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轻松,阮襄甚至感觉到有某种情绪在里面。

    佑历明,一直是顾易北身后的那个影子。

    他很少说话,却总能看见他在出入。

    他曾经帮过她,甚至为这事被顾易北打了一拳。但是,他也曾经拒绝过她求助。

    影子一样的男人,连句道别的话都没有说,转身走着。

    快要消失在转角,他停住了,回头说了一句:

    “顾易北,有些事情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离开和环游世界

    “顾易北,有些事情不告诉你,也是为了你好。”

    佑历明消失在转角前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笑了笑,他说话怎么那么像顾易北的语气。但是,现在就算再听到这样的话,她也已经不会再去想什么了。

    顾易北不说的,佑历明帮他抖出来。而佑历明不继续说的,恐怕谁也不会帮他补充吧。

    她回到病房的时候,顾易北醒着。

    “刚才不是让你睡了吗?”

    她责备一句,他倒是受了宠一般笑,“刚醒过来。”

    帮他整理了一下毯子,她说:“刚才看到佑历明了,他说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办事。”

    “嗯。我知道。”

    她一听,才明白,佑历明过来的时候顾易北已经醒了,他们显然是谈过了,所以他自然会知道。

    既然佑历明那么以顾易北马首是瞻,那么他为什么要在顾易北背后抖出他所做的事?而佑历明上次帮她买了机票回国,就被顾易北一拳挥到眼睛。而这次的事情,顾易北怎么会饶过他,甚至还放他走?

    她纳闷着,突然想到什么:“佑历明他,为什么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你?难道他……对你有想法不成?”

    顾易北一挑眉,“什么叫有想法……”说着,恍然大悟,大笑开来,“你是说……他对我感兴趣?哈哈哈哈。”

    他久违的笑让她有些恍惚,急急追问,“如果不是,那还有什么原因?”

    “哈哈,如果他真的有这种想法,那我早就把他踢得远远地,还能把活口留到现在?宝贝,除了你,我对其他任何生物都不感性——趣。”

    他强调了某个词,这男人说话也挺不遮掩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那个人的想法太难以捉摸了,老是装的神秘兮兮的。”她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顾易北面前表现出太多对其他男性的关注,以免刺激到他。瞅了瞅他还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脸,她及时换了个话题,“对了,今天的汤好喝的话,我回去再给你炖。好吗?”

    顾易北笑着应了一声,仿佛一切心知肚明。

    这让她不得不想,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他不说,她就永远不可能知道。

    司机送她回家的途中,经过一个挂着长条牌子的机关门口,她扫了一眼,想起什么,急忙让司机停了车。

    “我要去买点东西。你在前面的停车场等我吧。”

    待司机的车开走,她揣着口袋里的东西,进了那个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