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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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孤寂蚕食着她,让她不轻快、想有所依仗,想皈依。 在这个时候,他来了。 “沈白,我——” “小姐可来了!”马车外突然响起一道男声,他乐呵呵笑:“老夫人等半天了,一直催促着徐mama问呢,快下来快下来!” 曲瓷被这熟悉的声音拉回神,外面已然是人声鼎沸。 “小姐。” 画眉已经跳下马车,正伸了手要扶她。 曲瓷舒口气,扫开一堆乱糟糟的思绪,下了马车。 才站定,周围已经呼啦啦围上来好几个小姐夫人。 姚老夫人不喜奢靡,今日只是小宴,来的都是姚家亲眷,也都和曲瓷相熟。 曲瓷刚站稳,就被女眷们团团围住了,有人在她脸上掐了一把:“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祖母最疼你了,她生辰你竟然来的这般迟,该罚!” “对,罚曲meimei等会儿给祖母做首祝寿词。” 曲瓷一一应了,滴水不漏。 一堆人手挽手迈上高高门槛,正要进府门,忽而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声音柔柔的,冷冷的,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 “阿瓷——” 这声音清丽而贵气,从嘈杂的环境中一瞬脱颖而出,像一个真正端庄的大家闺秀,其余的人,只在这道声音面前,就已自惭形秽。 曲瓷回头。 画眉暗道:晦气!还没进门就碰上。 厄长的官道上,人来人往,姚府门门口,小厮侍女忙着登记名帖安排女眷,大红绸布系在雄狮脖颈上,飘飘然随风散开。 在这一堆香车宝马正中央,红绸铺地的尽头,停着一辆鎏金顶四悬宝铃的马车,车辕套了两匹毛色纯净的御赐宝马,车篷前垂了细碎琉璃珠帘,马车周遭站着八个侍女八个小厮,小厮捧着鲜红礼盒,侍女则持着香炉杨枝。 “真能摆阔!”人群里有人啐:“也不知道是老太太过寿还是她过寿。” “她毕竟是嫡小姐,又高嫁嘉靖伯爵府次子程远,正儿八经的夫人,她不嚣张谁嚣张。” “听说她以前中意陆翰林。” 女子们的议论声细细碎碎的,说到这句话时,视线都落在曲瓷脸上。 曲瓷风雨不动,只是看着马车。 俄尔,一个剑眉星目的锦衣男子率先从马车里出来。 随后,珠帘里探出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来,它攀上男子的胳膊,似一抹柔风过,杨柳细腰一晃之间,她已经下了马车,娉婷袅袅立在男子身侧。 马车驶远,她眼波轻晃,扫过门前众人,挑唇一笑,没什么诚意地懒懒开口:“诸位,来的真早。” 画眉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这是姚家嫡女姚雨蓁和她的夫婿。 曲瓷不说话,有人看不下去,直接走了,也有些呼啦啦围上去,姚jiejie长姚jiejie短地叫,姚雨蓁一一应了,目光遥遥落在曲瓷身上。 她慢慢迈上台阶,走到曲瓷面前后,才飘飘然开口:“前几日我府里有些事,没能去参加meimei的婚宴,meimei可别生我的气呀。” “不会。”曲瓷淡淡的,不着痕迹躲开姚雨蓁来抓她的手。 姚雨蓁脸色僵了一下,却从善如流,一挑眉,笑开:“陆大人怎么没来?祖母生辰,他也如此不在意么?” “他——” “姑爷出门时,被陛下急召入宫了,”画眉双手抱抄,嘻嘻笑:“哎呀姚小姐不知道,我们姑爷如今在御前当差,当然不会像程公子这样清闲啦。” “画眉。” 曲瓷呵斥,画眉噤声了。 程远五官瞬间扭曲移位。 他一直想科举出仕,但就是屡试不中,画眉这话,简直是打蛇捏中了七寸。 “你——!” 管家见情况不对,立刻过来打圆场:“老太太还在等着,小姐夫人们先进府吧。” 好在只是小小插曲,贺寿要紧,一行女眷赶紧入府,随后一起去向姚老夫人拜寿。 姚老夫人面容刚毅,穿着一袭暗红色团福纹夹袄,握着佛珠坐在太师椅上,面容慈祥,她见一堆女眷进来,十分开心。 继而,各个女眷上前祝寿问好,姚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偶尔会问上几句。 姚雨蓁上前,行过礼,乖巧道:“祖母。” “来啦,过来坐。”姚老夫人招手,姚雨蓁在一众人羡慕又理所应当的神情里,气度雍华地落座。 侍女捧上热茶,她才喝过一口,曲瓷已经上前来贺寿。 曲瓷正要行礼,姚老夫人已经着人拦住她:“过来坐,你才新婚,下帖子的时候生怕你来不了,但我又想你厉害,到了还是下了帖子。” “是,老太太。”曲瓷笑笑,走过来在姚老夫人身边坐下。 姚老夫人出身商贾之家,对于曲瓷一直另眼相待。 曲瓷不像是京城中规矩的仕女闺秀,也不像调皮惹事的碧玉粗妇,她从到姚家的第一天,姚老夫人就喜欢她。 虽然后来她被曲文正接了回去,但是她救父兄、卖庄子、出嫁等等事情,姚老夫人都是知道的,现在看见她。 大婚不过几天,人已经渐渐有了另一种雅致而细慢的意味。 “我听说陆沈白如今在盛京中,很是得青睐。” “我也不知,只是见他忙碌,今日他本来也是要来的,只是宫内急宣,所以——” “无妨。”姚老夫人又问起曲瓷救曲文正的事情。 姚雨蓁坐在一边被冷落,她十分不爽,却并不显露出来,只是垂着脖颈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仿佛是在等什么好戏开场。 一时间,花厅里人人心怀鬼胎,气氛莫名怪异。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突然有人快步跑进来。 姚雨蓁猝然抬头,眼睛里亮光闪烁:来了! 众人都抬头看着那匆匆奔来的侍女。 她面色凝重,进来后,通传道:“老夫人,九,九公主到了。” 随着她话音才落,院子里窸窸窣窣已经进来了一堆人,屋内的人赶紧都站起来。 姚家三位老爷都是小官,姚老夫人也非诰命,她的寿宴并未大cao大办—— “九公主来干什么?” “谁知道,反正肯定不是来贺寿的。” “嘿,你不知道?前两天,九公主才砸了陆翰林府,冲着谁来的,一看不就知道了。” 所有人的视线又齐刷刷落在曲瓷脸上。 窗外东风轻柔,撩动细长红纱,飘然轻飞,地上落了不少金箔碎屑,光照上去,闪着明亮光泽。 树影婆娑,疏疏印成窗上棱花。 曲瓷放下茶盏,不卑不亢起身。 “九公主到——!” 随着内侍高昂又鄙夷的声音,整个屋子里的女眷都抖上三抖。 顿时,看好戏的,同情的,好奇的,尴尬的,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曲瓷脸上,她从从容容,甚至是有些冷而散漫的看着门外。 随着逐渐响动的嘈杂脚步声,先前摆架子的姚雨蓁也败下阵来,身上那股唯我独尊的气派凋败了个七七八八,人垂着头,刻意让自己融进人堆,最好泯然众人,好不被九公主逮住。 雕花门被一只玉白手腕推开。 这只手腕上戴了两只上好飘花玉镯,镯子撞击在一起,‘叮——’一声,曲瓷眼皮一撩,就对上门外九公主一副凌厉而凶相十足的眉眼。 “陆夫人,好巧。” 宴蓉开口。 第13章 情敌 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曲瓷行了一礼:“九公主。” 晏蓉垂睫看着她,好半晌,在一堆人惊疑不定的神色里,晏蓉挑唇一笑,眉眼之间光波流转,她恩赐一般,极冷淡地开口:“平身。” 花厅内气氛压抑,人人左顾右盼。 晏蓉迈进来,眼波横斜间,已钉在姚老夫人脸上,她笑开,一张如雪芙蓉面上,唇朱钗艳,她抬手双击掌。 一个内侍恭敬捧着朱盒走上前,晏蓉旁边的侍女从善如流打开盖子。 “此乃早先江雪阑先生手笔,本宫听闻老夫人寿宴,才回宫中实在清闲,便来凑个热闹,略备薄礼,还请老夫人不要嫌弃。” “不敢不敢。”姚老夫人赶紧道谢。 一堆女眷坐立难安。 这江雪阑是一代画作圣手,但是却因为忤逆一位皇子,最后家破人亡。不过前朝历史,并不妨碍当世的人珍惜其才华,可惜,他遗留下来的画作世面上并不能看到。 “早前听说只一副赝品,就出到了这个数!”有人小声说,手指偷偷比了个九。 晏蓉唇角扯动,划出一抹睥睨地笑,她身边的侍女得令阖上盖子。 “这,这实在是太贵重了,老身不敢——” “不敢什么?”晏蓉的侍女横眉冷眼,凌厉道:“公主给你的,便恭敬端着。” 这话实在指向明显。 所有女眷的视线都落在曲瓷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