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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兔将临门

    进了腊月,乡村开始有了年的气氛,这种气氛最初是从孩子们身上出现,时不时会看见他们在村头巷尾燃放起鞭炮和烟花,那声声炸响和绚丽色彩彰显出节日的喜庆。

    国华和荷花是在腊月二十三放的假,此时过年的气氛已经很浓厚。农村过年是从腊月二十四小年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这年节才算结束。

    在小年到来之前,很多人家已经做好糖果、腌好鱼rou。而国华和荷花因为上班,什么都没准备。所以一放假,两人就特别忙碌。

    放假的第一天,邵国华就到镇上请张屠夫到家宰了一头猪,并约好在腊月二十七下午再杀另一头。夫妻俩利用几天空闲的时间腌了两条猪腿,另外一条前腿和肋条rou拿来做熏rou,剩下的切丝的切丝,切片的切片,炸丸子的炸丸子。把猪rou处理完后,又来打年糕做糍粑,还要熬米糖炸苕果等等,把夫妻俩忙的晕头转向。

    好在荷花是在三省交界的大山里长大的,那地方融合了几个省的风味小吃,是著名的食乡。她的手艺也许比不上五星级饭店的大厨,但要在县城开一家小饭馆,绝对是宾客如潮。美妙而独特的风味,让两个贪吃的小家伙口水直流,肚子胀得跟皮球一样。

    到了腊月二十七下午,张屠夫如约而至,在国华的配合下把另一头猪处理完,饭都没吃一口就走了。干他这种营生,越到年关越忙。国华一边挥刀分着猪rou,一边跟荷花吹着牛皮:

    “杀猪也不是很难嘛,以后我也可以把它当成副业,买一套家什顶多两、三百块钱,宰一头猪就有五十块钱还搭两斤rou,一年只要宰它个四头就把本赚回来。”

    “你呀,做什么都想着赚钱,钱哪赚的尽,够用就行。要是整天掉在钱眼里,还不把人活的累死。”

    两人说说笑笑,干起活倒不觉得累,等忙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

    荷花把明天要吃的饭菜提前准备好,放在蒸锅里用大灶的余热保着温,这才洗了把脸脚回房,此时传贵睡了一觉醒来,不放心地对国华说:

    “明天去县里,要是不好卖,你就低价给出去,千万别跟人争执。”

    “我知道,你别当心,会卖出去。”

    传贵又叮嘱荷花:

    “身上的钱要看紧点,县城里贼多的很。”

    “知道,哥。到了县里我就把包搂在怀里,贼总偷不着。”

    “那样不行。”国华摇着头说:

    “你搂的越紧,做贼的一看就知道你包里有钱,他们都是成群结对,偷不成就会硬抢,弄不好还会伤人。”

    荷花听了这话有点怕:

    “要不把钱放你身上?”

    国华笑道:

    “放心吧,你跟平常一样跟着我。我个子大,谅他们也不敢来偷。”

    传贵立即对国华说:

    “不能大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帮人是县里的罗汉,打起架来不要命。他们真要来抢就随他抢,不要去招惹他们。”

    自从三人打破禁忌,彼此间再没有虚伪的面纱,夫妻本是一体,而打破禁忌的三人也成为不可分的命运共同体。他们之间没有秘密,没有羞涩,没有尴尬,在这间屋里都展示着一个完全、真实、毫不造作的自我。

    由于明天要赶早路,三人闲聊几句后渐渐进入梦乡。睡梦中的邵国华也紧搂着荷花,他已经习惯这种温绵饱软的舒适感觉,如不把她据为己有,就会难以入眠。

    闹钟在凌晨五点钟准时响起,两人急急忙忙爬起床,国华去把猪rou捆在摩托车后架上,荷花则给传贵接尿擦洗身体,并嘱咐道:

    “哥要早点叫小宝起来,叫他帮秀穿衣服,饭菜都在灶上热着,还有叫他们两个不要出去,就在家玩……”

    “知道,知道。”

    萧传贵耳朵都听出了茧,他有些不耐烦地说:

    “快点走吧,路上小心点,别开的太快。回来时记得多买些五百或八百响的小炮,初一接灯时要放……”他嫌荷花啰嗦,自己倒是啰里吧嗦说了一大堆。

    从村里到县城有两百多华里,骑摩托车大概要两个小时。一路上寒风凛冽,像剔骨的刀一样直刮着手脚,等到了县城下车后,身体已经冻的近乎麻木。

    菜市场里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举目看去,摊位是一个接着一个,抑扬顿挫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货物品种也是花样繁多,让人眼花缭乱。那些为年货而忙碌的人流,就像潮水一样在市场上涌动,每一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

    邵国华多了个心眼,他把车停在离市场较远的地方,让荷花单自守着,自己随着人流来到rou摊上。十几个rou贩子,挥刀起舞,开口十八块一斤,讨价还价十七块也卖。他走到一位面慈目善的rou贩子前,低声问:

    “老哥,我自个家养的猪,你收啵?”

    那汉子望了国华一眼说:

    “咱们这儿的rou都是蔡老三统一供应,你要卖就卖给他。我要是收了,以后就甭想在这干。”

    “哦。”国华心里明白,这蔡老三肯定是市场上的rou霸,他又低声下气地问了一句:

    “老哥,敢问一声这蔡老板在哪里办事?”

    那人将嘴一撇,抛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啰……那儿坐着的就是他的马仔。”

    邵国华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是个平头壮汉,脖子后还描着块刺青。他忐忑地走过去问了声,那人道:

    “收,平时七、八块一斤,现在过年涨了点,十块。”

    国华一合计,一斤少了七、八块钱,这二百多斤算下来就是一两千块,心中有些不舍。那人又粗着喉咙说:

    “整个县城我这是最高的,其它地儿你卖不了这个价,你那猪在哪?我叫人去抬。”

    “在家呢。”国华憨笑道:

    “还没宰杀,我是来问个价。”

    “你逗我玩儿!”壮汉将眼一瞪:

    “想好了就送过来,过了这个年就没这个价。”

    邵国华诺诺地应了几声是,低头走出菜市场,远远就看见荷花把挎包紧紧搂在怀里,神情紧张地朝他这边张望,他心中顿有一种对不起她的内疚感,迈开步子小跑起来。

    在这陌生的县城,望着一张张冷漠的生面孔,荷花觉得所有人都像是贼,直到看见丈夫跑过来,她才松了一口气,笑问道:

    “怎么样,卖多少钱一斤?”

    “这儿的猪rou都给人统了,收价太低。”

    “那怎么办?”

    “我早就料到会有这种事,所以把砧板、刀、还有秤都带来了,咱们自己卖。”

    邵国华把车开进县铁路职工宿舍楼,在路边铺上塑料薄膜,放上猪rou、刀和砧板,扯开喉咙大喊:

    “来一来,看一看,自己家养的土猪rou,rou嫩味香,纯天然红薯喂养,不含人工激素,不注一滴水的土猪rou啊……”

    喊叫声立即吸引一大群人围了过来,铁路是国家大型企业,这里的工人端的是砸不破的铁饭碗,高工资和高福利赋予了他们旺盛的购买力。不到两个时辰,带来的二百五十多斤猪rou和猪内脏便卖的一干二净。

    荷花一直忙着收钱找钱,她心算能力特别强,几乎是斤数一出来,价钱也就算了出来。但也生怕算错帐,神经是高度的紧崩,直到全部卖完她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路边石块上数着钱。总共卖了四千三百多块,相当于一头猪卖了两头猪的钱,喜的她那张小嘴就一直笑得合不拢来。

    夫妻俩骑着摩托车在县城大街小巷里到处逛,口袋里有钱,买东西的胆也大了。电视机是要买的,各种糖果杏仁是不能少的,对联、年画、鞭炮、烟花也是不可缺少的,又买了些镇上难以买到的松仁、开心果之类的小吃,最后荷花给家里每人从头到脚置了一套新装。

    一阵疯狂的购买,几乎用尽大半头猪的钱,这也是荷花第一次大手大脚地花了这么多钱。望着一堆堆大包小包,她又有些心痛。可想到回去后家人幸福的笑脸,又有说不出的高兴,连那刺骨的寒风都吹灭不了她心中的火热,搂着国华的腰还直叹着气说:

    “国华,这县城以后咱们不能来了。”

    “为什么?”

    “好东西太多啦,尽要往外掏钱。”

    “这不是过年嘛,花点钱图个喜庆,值得。”

    “值是值的,可辛辛苦苦养得一头猪没了。”……

    回到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国华忙着装卫星接受器,牵线摆弄电视。荷花给两个孩子试着新衣,两个小家伙穿着新衣就像一对瓷实娃娃,粉琢玉装的特别好看。可他们一听到卧室里响起电视声,两个家伙就再也不听荷花的摆弄,拖着长长的裤脚向卧室飞奔。

    电视机摆放在床头对面,这样传贵可以躺在靠背上看。荷花一边脱下两个孩子的新衣,绞着裤边,一边对国华说:

    “你把哥的新衣拿出来,让哥试试。”

    国华满意地看着调试好的电视,应了声好。拿出新衣给传贵穿上,大小正合身。传贵嘴里还直埋怨:

    “我要买什么新衣服,真是糟蹋钱,穿给谁看啊。”

    嘴上虽这样说,可心里却是高兴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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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兔将临门,祝福处处存。爆竹天天笑,喜事朝朝闻。——卢利斯《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