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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伴忙忍痛爬起,跑向花千宇。 乐洋翻身立起,一只膝盖还跪在地上,他的目光顺着跑离的男人的背影,盯向不远处花千宇进行着的刀剑之决——启明呢?为什么不把公子带走? 东启明显然已随着马车不见。乐洋生了怒意——为何不留下来保护公子! 贼寇晃晃脑袋,似要减弱脸上的痛感,然而这剧痛随着夜风,只增不减。他大吼一声,勃然举起刀,砍向乐洋—— “我要你赔命!” 同样带着怒气的乐洋扫视四周,目光盯紧那沾血的匕首,后肢发力,低身跑去,捡起匕首。 刀刃落空的贼寇转身扬起手臂,正欲落下第二刀,但手刚举至最高点,乐洋便握着匕首,将之插进了他的胸口,自言自语一般道了一声:“动作太大,破绽太明显。” 他拔出匕首,没等贼寇动弹,便转身朝花千宇跑去。 从未经历过这样杀局的花千宇,一时吃力,何况是面对着两个经验老道并且杀人不眨眼的成年男子。 男人挥下的刀像有千斤重,花千宇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握着剑身,抵挡刀刃降下的灭顶之灾。他微侧剑身,试图分去几分力道,好借机脱身,可他的敌人不止一个。就在他将被男人的同伙擒住之时,忽闻怒声传来—— “滚!” 转眼,同伙就被划伤了手腕,不得不收回手,后退了几步。同时趁着刀刃压着花千宇剑身的男人来不及反应之时,乐洋转身,抓着匕首的手臂在身侧抬起,钻进了花千宇和男人身体间的空间,刀尖刺进了男人胸口下方,再狠力往下划开,匕首拔出之时,带着弧度的刀刃勾出了一节肠子,他的血也溅了花千宇一身。花千宇借着男人因吃痛失了力的时机扬起剑身,男人便带着大刀,躺在了地上,口吐鲜血。 一再瞧见同伴的惨状,最后的贼寇垂下受伤的左手,右手挥着砍刀,对踏着沉稳的步伐向他走来的乐洋喊着:“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 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之下,恐惧到极点的他反而举起了刀,朝乐洋跑来——最终仍是死在了乐洋刀下。 从未见过这样的血腥的花千宇胆寒着,四肢微微发着颤,风中过于浓烈的血腥味让他直犯恶心—— 他从来不觉得死人有什么,但当活生生的人一再血淋淋地死在他眼前,他便开始害怕了。 怕什么?不知道,这惧意竟不能以常理思考。 “公子……” 乐洋带着一身血迹转身,绷紧的神经放松之后,他倍感茫然。 花千宇咽下呕吐欲,也呆呆地看着乐洋,一时间竟不知是否该回应。 不知何时走来的乐离忧抬起手,将乐洋脸上的血擦净,道:“那边他们应该能处理……上车吧。”他抬起乐洋的右手,拨开乐洋的四指,将乐洋紧握的匕首握至自己手中。 乐洋朝客栈望去,见那处只余零星几个贼寇。匪首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没有派更多的人过来。 花千宇试图将剑收回剑鞘中,但发软的手失了准度,险些给自己的手再添伤口。 “公子……”乐洋依然看着花千宇。 花千宇一直没有回话,让乐洋本就不安的心更加慌乱。 花千宇呼了一口气,试图让鼻腔中浓郁的血腥味发散至空气中。他定神,将剑收好。 “你还好吗?”花千宇将嘴角扬起,走近他,问。 回想自己所做为,想到在自己手中消散的性命,乐洋潸然泪下,豆大的眼泪从他眼眶滑出,脸上浮了薄薄一层的血膜被打湿,泪水也就沾了些红色,只是在连泪痕都看不清的黑夜里,难见差异。 乐洋想着自己葬送的人命,脑海中浮现的思绪却是:“公子没事太好了……” 他将思绪吐露,只是说话间声带发着颤,难见庆幸。 他的手失了力,当下无法握紧,但若是公子需要,他能杀尽天下——他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过于残暴。 是本性吗? 他想,自己不是个好人。 花千宇敞开怀抱,打趣:“要抱吗?” 乐洋竟也不顾尊卑,跑了过去,将自己塞进了花千宇怀里。花千宇抚着他的后背,顺了顺,道:“你做得很好。” 乐洋顿时哭得厉害,月夜下荡着哭声,几乎盖过了不远处兵器交接的声响。 乐离忧望着紧抱的两人,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 坐在车门和车壁间夹角的安明熙看着地板,再次道:“回去。” 站在前室旁的东启明挠挠头,也再次答:“小公子那儿有乐洋,我看他挺厉害的……他们都挺厉害的,黄公子不必担心。”话毕,回头看向敞开的车门,生怕又被抓着衣襟,一阵大骂。 安明熙没有动静,已然放弃和东启明争执。他知道,再说下去,东启明还会说:“是小公子让启明带黄公子离开……黄公子不会武,被劫持就难办了。” 现在的他,恨自己的弱小无能,派不上用场……他现在明了自己有多自私,自私得只希望花千宇能无恙,却不考虑其他人的死活。 “公子……”阿九跪坐在安明熙面前,双眼含着泪,不知是悲伤,还是担忧。 安明熙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发着呆。 这样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吹进舆内的风中传来另一辆马车的讯息,哒哒的马蹄声伴着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夜里逐渐清晰。安明熙迅速下了马车,动作快得阿九都不及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