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
“我说谢公子,你别不出声啊,我告诉你,今天这个事,没完!”一个刺耳的声音打断了顾长庚的痴痴凝望。 顾长庚这才注意到,心上人对面还有一个人,捂着胸口在那大声叫嚣,旁边有一个护卫扶着他。 抱着心上人善良单纯的念头先入为主,那人在顾长庚眼里简直贼眉鼠眼,丑陋不堪。 “此事我已道过歉了,金公子不肯作罢也请先提出自己的要求,何必站在街头与我吵闹。”谢明夷实在懊恼,再过三日便是靖远侯府老夫人的寿辰,孙氏说了,他的寿礼要自己单独准备,他想着,寿礼太寒酸不行,太贵重也不行,心意轻了不行,心意重了更不行,最终,谢明夷决定去玲珑阁买个玉佛,不出挑也挑不出毛病,最好。 谁知会迎面撞上这个蛮不讲理之人。 玉佛碎了,偏偏罪魁祸首还一副被撞伤的模样。 “就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大家评评理,诸位,我走的好好的,这谢家公子手里捧着个盒子,二话不说就撞了上来,然后盒子哐的一下掉地,也不知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听那声定是摔得稀巴烂了。”那人不伦不类的向众人行了个礼,下巴朝天道:“呵,搁我这碰瓷呢?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不说你那盒子里装的是啥,单说爷这心绞痛,被你这么狠撞一下,说不得回去又得躺半个月!” 这位金公子全名叫做金奇玉,是户部尚书的小儿子,因为户部尚书夫人生他的时候,年纪太大,导致金奇玉早产,先天不足,患有心绞痛,也因此老夫妇两分外怜惜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旁人根本碰不得。 这也就造成了金奇玉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性子。 京城的人也都认识他,知道他的脾性,根本不敢帮谢明夷说半句话。 谢明夷深吸一口气,道:“金公子应该明白,我并非有意,东西摔坏也从未提出要金公子赔偿,何来碰瓷一说?若金公子身体不适,我可与金公子一道前往医馆,若我真的撞伤了金公子,定会一力承担。” “承担?你承担的起吗?你拿什么跟我承担?”金奇玉语气尖锐,“你一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孤儿在这跟我装什么呢?你不是让我提出要求吗?行啊,你跪下给爷磕三个响头,这事就算了了。” “这个要求,恕我不能接受。”谢明夷呼吸有些急促,额头沁出了冷汗,他身体本就不好,站在街头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有些撑不下去了。 “不接受?”金奇玉冷笑,直接命令身边的护卫,“去,把他腿打折,按在地上给我磕头赔罪!”金奇玉自己长得不好看,所以最喜欢的,就是将那些风姿出尘的男子碾在泥土里折辱。 “是!”护卫名叫林虎,体型高大,面容粗狂,似有南蛮人的血统。 林虎逼近谢明夷,伸手向他抓去。 谢明夷脸上出现了些许慌张之色,他没想到这人直接上来动粗的。 想躲避,却发现身体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粗糙的大掌袭来。 “啪!” 突然,林虎的手被狠狠地拍开。 谢明夷愣住了。 一个身着黑色衣衫的少年出现在他面前,还带着一丝稚气的面孔棱角分明,眉眼之间带着一股懒散,细看却是一往直前的锋锐。 他整个人,就像,一柄剑! 未出鞘则藏锋,一出剑则无双。 “我说大叔,你这一巴掌也太大力了吧,把我手都砸疼了。”少年甩了甩手,嘟囔道。 林虎手颤抖着,钻心的疼痛延手腕蔓延开来,带着几分惊恐之色,微微退后挡在金奇玉面前。 金奇玉目光在顾长庚身上转了转,见他衣着打扮都不像小门小户,口音又像是外地人,担心是不是有什么来头,便略微收敛了些,冷笑道:“哟,这是有人英雄救美来了?这位公子,听在下一句劝,在京城最忌讳的就是多管闲事。” 顾长庚捂着一边手臂,面不改色地说道:“哪里,我就是一过路的,走的好好地,你的护卫突然袭击我,我现在感觉手都要断了,我不管,你要赔钱。” 金奇玉大怒,“本公子教训人,你自己往里窜,碍了本公子的事,还想让本公子赔钱?” “教训人你站在街口?挡路了你知道吗?!”顾长庚朝金奇玉后面挑了挑眉,“你自己往后看看,多少马车就因为你闹事,停在了那里,这可是天子脚下,往来的车马行人不知多少,其中可能还有地方送来的急报,耽误了你付得起责任吗?” 金奇玉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果然看到了几辆马车停在了后面,顿时有些心虚,嘴硬道:“又不是我挡的路,这些平民围着看热闹,挡了路关我什么事?” “那这热闹是谁提供的呢?这位公子可是早就说了,不要在路口吵闹。”顾长庚转头对心上人眨了一下左眼。 谢明夷失笑,这位小公子,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金奇玉脸色难看,狠狠地踹了林虎一脚,骂道:“废物!还不去把那些贱民赶走?!” 他声音不小,围着的人都听见了,顿时心里都不舒服了,这些看热闹的人群的确大部分都是布衣百姓,但也有少部分家境优渥的人家,此时便将金奇玉记恨上了,不过到底地位差距悬殊,也不敢表露出来,不等林虎上去驱散,人就散光了。 金奇玉冷哼道:“现在人散了,你满意了?” “满意满意,那接下来我们就可以说说这赔偿之事了,毕竟我的手可能断了。”顾长庚笑眯眯道。 金奇玉面色猛地沉了下来,寒声道:“你要赔偿?好,我这就给你赔偿!林虎,去看看他手有没有断,没断就给我打断!” 林虎有些犹豫,这位小公子看起来年幼,却力道惊人,但在金奇玉狠厉的目光下,还是冲了上去。 碗大的拳头带着一道劲风朝顾长庚袭去,谢明夷忍不住喊了出来,“小心!” 顾长庚侧身躲过,顺手一把拉住林虎的手臂,转而绕其身后,一脚揣向林虎的膝弯处。 林虎只觉得右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想起身却被人锁住手臂,半分挣扎不得。 谢明夷还没反应过来,打斗便已结束了,他松了口气。 金奇玉看着被压在地上,满脸通红的护卫,大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毛头小子都打不过!我爹派你来保护我,真是瞎了眼!”他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似乎心脏真的开始疼了起来。 顾长庚撇撇嘴,这个护卫的武力其实已经算不错了,不过练习的功法太过粗浅,只是一般的食气法,增长些气力罢了。 这个世界虽无灵气,但有武道,有帮派,也有能人异士。 市面流传的功法大多都是食气炼体之法,通过食补增长气力,有习武者力能扛鼎,一拳可达千斤。 不过练习这种功法的,一般体型都会越来越壮,不符合当朝审美,大家子弟若是习武,都会选择行气内修之法,通过静坐冥想运转体内气血,提升体质,速度力道全面增强。 但行气内修之法过于枯燥,且对修习者天赋要求太高,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在加上大楚文风浓郁,练武之人就更少了。 这些都是顾霖三叔告诉他的。 顾长庚面对大楚武道凋零的现象也能理解,这本就是个低武世界,个人力量的发展极限太低,根本比不上集体的力量,一人习武数十载,朝廷派百十个士兵就能将其拿下,这还有练武的必要吗?像他原来的世界,元婴境界的修士,一人便可敌万军,如此才会那般崇尚个人修为。 顾长庚有些兴致阑珊,随手将林虎甩开,刚准备再嘲讽一波,就见那位金公子捂着胸口缓缓倒在了地上,面色痛苦。 “不是吧,来真的?”顾长庚有些不敢相信。 谢明夷皱起了眉,快步走上前,看了看情况,“不好,他心绞病犯了。” 顾长庚无语,“有病还敢这么嚣张?” “不能等了,他是户部尚书之子,若真的发生意外,就麻烦了。”谢明夷觉得有点棘手,金奇玉躺在地上像一条死鱼,面容扭曲,两眼已经无神了。 “啧啧。”真是自作孽不可活,顾长庚蹲下身,手指搭在金奇玉手腕上,观其脉象。 “你懂医术?”谢明夷有些惊讶。 顾长庚:“不懂,我就看他还有脉搏没。” “人还没死呢,不过。”谢明夷无奈,直接对林虎说道:“你还不过来把你家少爷送去医馆,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林虎反应过来,连忙准备背上金奇玉。 “诶,等等。”顾长庚阻止了,“他嘴唇已经发黑了,刚刚我看他脉搏也乱的很,估计不等你送到医馆找大夫,人就已经没了。” “那怎么办?”林虎额头冒出了冷汗,金奇玉若是死了,他这个护卫定要陪葬的。 “我来。 ”顾长庚叹了口气,指尖凝聚出一丝灵气,迅速敲击了金奇玉身上几个xue道,将灵气打入体内,他修为有限,救个重病垂危之人并不容易。 谢明夷担忧的看着他,之前散去的人群又围了上来,不明情况就指指点点。 “这人是发病了吗?” “不知道,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倒地了。” “这不是金公子吗?” “金公子?户部尚书的儿子?” “这几个人完了,户部尚书不会放过他们的。” 顾长庚有些烦躁,他好不容易练出的灵气要用来救这个他不喜欢的人,本来就不开心了,再加上有几个xue位在头部,灵气输入要避开脑部经络,一旦分心就损伤大脑。 这些人还在这里聒噪,人傻了他们负责吗? 谢明夷站起身,朝众人行了一礼,“金公子突然发病,这事诸位也都看到了,不妨大家随我一起将人送去医馆,待金尚书追问起来,诸位也可做个见证。” 看热闹的众人愣住了,互视一眼,都打着哈哈装路人离开。 笑话,万一金奇玉真的死了,牵连到他们怎么办?小老百姓可经不住尚书府的报复。 顾长庚顿觉空气都清新了,手上动作也越发快了。 “长庚,还不走吗?”远处顾霖喊了一声。 “嘶!”一丝灵气窜进了金奇玉的大脑,顾长庚顿了顿,心想,一点点灵气应该没关系吧,要是人傻了,就怪三叔! 金奇玉面色渐渐红润起来,气息也平缓了。 林虎吊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这个八尺大汉眼眶都红了。 谢明夷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顾长庚,“你好厉害!” 顾长庚嘴角上扬,谦虚道:“小事而已,不值一提。” 金奇玉睁开眼,神色迷茫,看样子是还没缓过来。 顾长庚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松了口气,看来没傻,“大叔,送你家少爷回家吧,当然,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带你家少爷去医馆看看,记住,药不能停。” “小人知道了,多谢公子这次出手。”林虎严肃地朝顾长庚抱了抱拳。 “嗯。”顾长庚摆摆手,“不过,身体不好就该待在家里养病,还出来惹是生非,这是准备碰瓷谁呢?” “这个....”林虎有些尴尬,他知道这件事原本就是金奇玉不对,但他不过一个下人,也不好多说。 “谢公子,此事是我们不对,在这里给谢公子赔罪了。”想了想,林虎代替他家少爷朝谢明夷道了个歉,就背着金奇玉离开了。 人都走了,顾长庚侧身,注视着谢明夷,越看越喜欢,这人简直长在他的审美上。 “我叫顾长庚,你叫什么?” “在下谢明夷。” ※※※※※※※※※※※※※※※※※※※※ 喂?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