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节
“一段日子不见,你长高了很多。”沈妍的开场白等同于一句没营养的废话。 “是我平日习惯了弯腰低头,一旦直起腰,抬起头,身材自会长高。”左琨的话一语双关,颇有意味,随后又笑了笑,说:“jiejie所讲的惊涛拍岸、浪涌如雪的奇景,我都看到了,真是不枉此行,以后回到西魏,我也会时时怀念。海边太阳比茫茫漠野还暴烈几分,我都晒黑了,回去程智肯定会笑我。” 沈妍微笑点头,不知还能找什么话题,轻叹一声,说:“谢谢你。” “jiejie为什么要谢我?” 左琨一口一个jiejie,叫得很干脆,似乎比沈蕴还随意亲切。沈妍知道这是一种故作放手的掩饰,心中感叹无限,对左琨有了新的认识,感动欲加深刻。 “你明白,我也清楚,就无须我多说了,总之,我对你会此生感激。” “jiejie既然清楚,就不必道谢,做弟弟的为jiejie分忧解难是份内事。”左琨微微摇头,脸上表现出与往日不同的老成,又淡淡一笑,说:“西魏男子满十六岁才算成年,我今年订好亲事,明年才能成亲,jiejie别忘记送我一份厚礼。” “我会的。”沈妍咬了咬牙,忍住想落泪的冲动。 “多谢jiejie。”左琨脸上密布笑容,尽管隐含苦涩,仍显得很真诚。 沈妍很想叫左琨一声弟弟,就象对待沈蕴一样,来对待这个义弟。可她无法平息自己悸动的心情,几经犹豫,也叫不出口。左琨暗恋他,此事从未挑明,他们彼此心照不宣,这是一个少年青涩的情怀,每个人年少时都会走这一步。 但左琨这一步走得很艰难,因为他舍己成人,这一步也别有意义。他为了自己心中那份最纯净的感情,不惜装出痴迷爱恋,求娶一个素未平生、更谈不上喜爱的女子。不管他是否真正能释怀,以后的日子他都会幸福,因为祝愿美好。 “你没见过福阳郡主,会……”任沈妍伶牙利齿,也不知道该怎么问那句话。 “西魏民风豪放,但贵族讲究很多,和大秦皇朝一样,男女成亲之前,多数不会见面。”左琨停顿片刻,又说:“jiejie不必担心我,以后的日子,我会过得很好。我不会苛待福阳郡主,她能不能母仪西魏,要看她的福份、造化和心术。” 沈妍认为自己该多说一些话,可她又无话可说,只重重点头,“谢谢你。” 左琨想安慰沈妍一番,刚要开口,就有仆从来叫他,说左占和沐元澈要请他烹蟹饮酒。他冲沈妍抱了抱拳,随口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兴冲冲离开了。 轻风微拂,浪花摇曳,平静的海面银光粼粼,倒映湛蓝的天空。 沈妍登上停靠在岸边的大船,扶栏观海,举目四望,她一声长叹,心潮翻涌。 别人为了她的幸福付出了太多,她不是扶不上墙的阿斗,只是争与不争的问题。不到十年的风雨历程、宿命演变,她由一个被父所弃、与母弟到处流浪、相依为命的弱女变成瀛州大陆的风云人物,是命运使然,也是辛苦向上所得。 现在,她是花朝国外交部长和萧家家主的义女,她是西魏皇长子的义姐、享西魏公主待遇,她是济真堂的大掌事,还是名扬天下的名医。如此强硬复杂的背景和后台,别说是那些养在深闺的贵女,就是金枝玉叶,谁敢与她争锋? 若有人敢cao纵她的婚事,敢对她指手划脚,那就是她无能了。两世人生,她从不承认自己无能,如何向别人证明,还需她费一番心思谋划。 九月花黄,清菊争香。重阳之日,沈妍和沐元澈及左占、左琨等人回到京城。 沈妍主仆前脚踏进引凤居,后脚,汪仪凤派来报喜的下人就到了。项云环刚产下一对双胞胎儿女,因为忧劳早产,两个孩子都很弱小,但也母子平安。 “太好了,太好了。”沈妍主仆不禁欢呼,刚进门就听到喜讯,任谁都高兴。 “夫人接到姑娘的信,知道姑娘这几天快回来了,让奴婢来报喜。没想到三姑奶奶产下龙凤胎还不到两个时辰,姑娘就到家了,真是个好兆头。” 沈妍重赏了来报信的婆子,又把从花朝国带回来的特产分出一半,让婆子带回去。她计划过几天再去项家,就写了一封信,让婆子一并带给汪仪凤。 “白芷,给济真堂在京城及京城周边的掌柜管事传话,明日午后在济真堂开例会。”沈妍寻思片刻,又说:“安排生产间的几个管事,明天上午轮流来见我。” “是,姑娘。” 她心中压了很多事,包括终身大事,她都计划在这段时间一一处理。但她仍把生意上的事放到了第一位,这是对存在感的找寻,她仍需要存在感给她底气。 …… 回到京城,沐元澈就回了胜战伯府,以需要调养休息为名,闭门谢客。 慧宁公主从宫中回府,听说沐元澈回来了,顾不上整装更衣,就到胜战伯府看他。承恩伯府通往胜战伯府的小门上了锁,不能通行。从园子里进不去,慧宁公主要走正门,结果正门落栓,叫门不开,她结结实实吃了一个闭门羹。 隐士伤好沐元澈的伤,玉嬷嬷和陆公公等人就被花朝国谴送回来了。慧宁公主好不容易才在花朝国埋下暗桩,怕被人发现,不敢轻易动用。沈妍和沐元澈身边也没有她的心腹眼线,沐元澈在花朝国的境况如何,她一无所知。 在花朝国呆了近两个月,沐元澈就给她写过一封信。在信中,沐元澈以生硬的语气表明非沈妍不娶,谁也休想阻拦干涉,除此再无二话。 想到这些,慧宁公主心疼不已,一对感情深厚的母子,为何离心到此?她认为自己干涉儿子的婚事理所当然,没有什么不对。却恨沈妍从中挑拨,认为沈妍离间他们母子的关系,连对沈妍的欣赏也一并慢慢演化成了怨恨。 “请驸马到书房,本宫有要事相商。” 沈承荣正跟几个同僚在后花园赏菊,听说慧宁公主传他到书房有要事,就一溜小跑来了。到了书房门口,听说慧宁公主不高兴,他小心翼翼进去施礼。 慧宁公主示意他免礼,又让他坐下,说:“西魏押送聘礼的重臣明日就到了京城,两国要会晤协商联姻之事。本宫和皇上几经思虑商议,决定让福阳嫁给西魏皇长子,其实这也是福阳的福份。这样一来,皇上给澈儿和福阳指婚的圣旨就不做数了。澈儿年纪不小,此事一出,他的婚事不成,本宫又要挠头了。” “臣愿意为公主分忧。”沈承荣不笨,他一听这番话,就猜到了慧宁公主的心思。慧宁公主不想让沈妍嫁给沐元澈,他更不想,两人一拍即合,互相分忧。 “驸马交游广泛,可知哪家女孩贤良淑德、能与澈儿般配?” 沈承荣拍手叹气,“庞小姐就不错,她出身名门,才情样貌最佳,又得锦乡侯世子庞爱,可惜……不如公主出面请皇上下旨,抬妾为妻。” 慧宁公主沉下脸冷哼,“不行,此事有违礼法,你想让澈儿被千夫所指吗?” “臣不敢,臣绝无此心。”沈承荣赶紧躬身施礼请罪。 庞氏一族能有今日的辉煌荣光,除了祖上的功业,就是沾了女儿的光。所以庞家对女儿很重视,不分嫡庶,都养得金尊玉贵,又教养极严。庞家的女儿手段很厉害,先有先皇时的庞淑妃,又有今时的庞贵妃,都受尽君主宠爱,遍享荣华。 正因为这两个宠妃,慧宁公主对庞家的女儿印象极差、戒心极强。庞玉嫣也是有心机之人,给沐元澈做贵妾,将来掣肘正妻,慧宁公主认为不错。沈承荣竟然想把庞玉嫣抬成妻,无论如何,她也不会答应,她认为庞家女儿不配。 沈承荣观察慧宁公主的脸色,陪笑说:“远山侯世子的嫡长女才貌双全,性情柔顺,家族教养又好,只是她明年二月才及笄,年纪小了些。” 慧宁公主笑了笑,说:“到今年十一月,外祖母的丧期才过,进了腊月又要准备过年节,不能订亲。远山侯世子的爱女明年二月及笄,不是正合适吗?” “是是是,臣一时糊涂,没算计日期,还是公主英明。”沈承陪笑荣奉承讨好,又说:“远山侯世子就在府里,臣这就去同他说,此事准成。” “去吧!此事一成,本宫自会嘉奖你。” “多谢公主。”沈承荣躬身低头告退,到门口就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澈儿,你来了?”慧宁公主看到沐元澈,很高兴,“你的伤……”